“阿姐，太阳要出来啦!”北鱼盘起腿坐下，指着远方的刚刚露出的白边。

“我看到了。”云生还躺在草坪上，用手垫在头下，稍稍低着下巴，看向远方太阳的升起。

光的边界是一条巨长的线，从世界的一头连接着世界的另一条，两头同时移动着，为路过的地方点缀上阳光。

晨光像把淬火的镰刀，正缓慢收割夜的残穗。当那道金线割到云生脚踝时，我忽然发现她袜口露出截褪色的红绳——去年中元节，我们偷了祠堂的供线编成脚链，我听说，这样可以拴住彼此的魂魄。

露水在她睫毛上析出细小的彩虹，随呼吸颤动。我数到第七次虹光破碎时，光潮终于漫过她的锁骨，那些陈年淤青在阳光下显出紫葡萄的色泽。她翻身时草叶发出细碎的惨叫，我突然希望黎明永远不要完整。

很快阳光将两人淹没。

绿树成荫，枝叶繁茂得像是一把把巨大的遮阳伞。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远处还有鸡鸣声传来。

风摇树叶，阳光透过树叶在两人身上斑驳。

云生沐浴在阳光海里，昨天一夜没睡，刚才又疯跑了一阵，现在倒是实在有些困了，身旁北鱼叽叽喳喳的在指着远方的景物和云生说话，她躺在草地上看着北鱼，笑着时不时应两句。

蝉鸣声在树林中缓缓响起，等北鱼再回头的时候，云生已经困的实在撑不住，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北鱼也躺下，侧着身子抱着云生，把头埋进她肩颈处，夏日里空气总是闷热，抱了一会儿，便觉得都微微出汗了，北鱼断开了和云生的肢体接触，正回身子，看着头顶白云一片片飘过。

等北鱼醒来时，太阳已经到头顶了，阳光刺眼，北鱼拿手遮着阳光睁开眼。

耳边蝉鸣声声，此起彼伏。

睡着的时候把手放在头下正着身子，刚才在睡眠中已然换了姿势，侧着身子，手放在身子一侧，身子没有被衣物包裹的地方，都留下了草地的印记。

云生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夏日正午太阳的阳光大的晃眼，拿手遮挡眼前，瞧着远处的大山已经有炊烟升起。

北鱼还没醒，云生轻轻拍了拍她。

“嗯，怎么啦?”北鱼迷迷糊糊的动弹了一下，眼都没睁开，声音还带着黏黏糊糊的困意。

云生笑着弯下腰趴她耳边，声音轻柔:“起来啦，该吃午饭了。”

北鱼躺在地上闭着眼，嘴角扬起朝天空抬起一只手，云生站起身，拉着北鱼抬起的手将她向上拉，北鱼顺势坐起睁开眼。

村落里上空飘着袅袅炊烟，两人一起踏步回家，两人家不在一处，行至路口处分开。

北鱼回了爷爷家，爷爷叫刘汉文，刘汉文拄着拐杖坐在门口晒太阳。

刚开始北鱼被塞到爷爷这儿来时，爷爷是不喜欢她的，嫌她碍事，还克死了儿媳妇，是个不详的命数，甚至一度想把她扔掉，还是村长媳妇过来劝劝，才把北鱼留了下来。

等北鱼张大了些，为了更好的生活，便刻意装的乖巧听话些，也颇为讨喜，刘汉文才逐渐对她有了点喜欢，但也不多，只是建立在北鱼乖巧听话的基础上。

总归是不碍事，还能干活，算是有些用处。

刘汉文见北鱼回来随口问了句:“干啥去了？”

爷爷一直不喜欢云生，也不喜欢北鱼和云生有太多接触。

因为听说当年云生妈妈和云生爸爸经常吵架，后来生下云生后两人大吵一架离了婚，带着云生离开了，据说奶奶就是被云生妈妈气死的，所以爷爷每次见云生都没什么好脸色。

“早上出去溜达溜达。”北鱼没细答他的话，转了话题:“爷爷，您还没吃饭吧，我去给您做饭去。”北鱼朝院子里走去。

“等等。”刘汉关开口道。

北鱼停住脚步回头。

刘汉文指指右边邻居家的方向:“刚才隔壁家那丫头来找你，我跟她说你不在，她就回去了。”

“她说找我啥事了吗？”

“没说，你一会自己去问吧。”

北鱼进了厨房，随便煮了点面，加了点菜叶，倒上酱油调味，等面快熟了，喊爷爷进屋吃饭，面熟了，给爷爷盛好端到桌上，然后再给自己盛一碗。

等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了，北鱼才去找爷爷说的隔壁家那丫头，自己班同学，叫许燕玲。

隔壁家院子门没关，一推就开了，北鱼走进去，许燕玲一家正坐在院里吃饭，许燕玲瞧见北鱼放下手里的碗站起身:“二妞，你回来啦。”

北鱼这名字是云生给她取的，村里人从前叫她二妞也都叫惯了，也就还“二妞、二妞”的叫着。

北鱼进来朝许燕玲家人们问好，然后被许燕玲拉着进了里屋。

“怎么了？”北鱼率先开口。

许燕玲问道:“你作业写完了吗?”

“昨天下午就写完了。”

许燕玲压低声音:“借我看看呗。”

北鱼倒是习以为常，回家把作业本给许燕玲拿来。

许燕玲坐在桌子前看着北鱼的作业本，前面大片大片的红色对号，又看了看自己作业本上一片红色的叉号，把手插进头发里:“二妞，你说原先咱俩成绩差不多，你咋忽然比我好这些呢?”

北鱼坐在床边翘着腿:“我姐教我的。”

“云生啊？”许燕玲放下作业本回头看北鱼:“她不是不上学了吗?”

“以前在城里上到了初三，城里教育好，咱这些知识她可都懂。”北鱼道:“我高中就打算往城里考。”

“你家里能同意你考城里去啊？”

“管他呢，先考了再说，我答应过我姐的。”

许燕玲问道:“你姐是不要和村长家订婚啦?”

“你咋知道的?”

“我爹那天锄完草回家的路上遇见李婆子去你姐家提亲去了。”

“哦。”

许燕玲又接着说:“这婚事可别让你姐应。”

北鱼不解:“为啥呀?”

“村长家那儿子好像有啥问题，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爹说的不清不楚的。”

“我姐在城里见过那男的，我姐觉得还行，她喜欢就行。”北鱼心里堵着石头说着话。

刘燕玲“借鉴”完作业，北鱼回到拿着作业回了家，爷爷年纪大了，家里的田租出去了，不用种田了，院子里养着几头猪，把玉米梗混着一些烂菜叶拿去喂了猪。

太阳明晃晃的在天上挂着，大黑狗摇着尾巴在北鱼身边转来转去，北鱼把中午剩下的面条倒到大黑狗的不锈钢饭盆里。

昨天是周五，今天是周六，周六周日都不上课。北鱼把家里的牲口喂完，打扫好卫生，也就闲了下来，坐在屋子里看着书，空气燥热，看书也静不下心。

刘汉文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已经睡着了，北鱼看书正好看到有些不会的地方，去找云生。

路上瞧见了李媒婆，身后跟着几个人身上系着红色的布，抬着几个箱子朝云生家的方向走去，云生在他们后面跟着。

到了云生家门口，李媒婆在前面率先敲了敲门:“刘大哥，今天带着聘礼来提亲啦!”

门很快开了，刘关站在门口看着李媒婆:“昨天不是才相看好吗？这么快就来下聘啦？”

李媒婆脸上生笑:“村长都算过了，两个人八字和得来，农历三月二十，下周三就是个好日子，尽快把婚结了也好。”

李媒婆进了屋，后面的人也抬着东西跟着进去，北鱼爬上墙头，趴在墙头边看着院里面，云生今天也在家里。

李媒婆身后的人把抬着的东西放下，站在一旁，李媒婆和刘关沟通着，几个人说的什么话北鱼听不大清。

但瞧着刘关和李媒婆的神情谈的挺顺利的，云生虽然神情不是很热络，但总归是坐在哪儿笑着，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满。

李媒婆谈完朝刘关手里塞了个红布袋，然后就要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北鱼从墙上下来，躲到一旁。

李媒婆走了，云生也不愿再装，收敛起脸上的笑，朝刘关伸出手:“聘礼先都放我这儿。”

刘关不肯给:“凭啥都放你哪儿啊？”

“你心里没点数儿啊？放你哪儿这钱还能剩多少?”云生直接嘲讽。

刘关还是不肯给，云生抬头瞪着他:“你给不给?你不给这婚我不结了。”

刘关不情不愿的把红布袋给了云生，云生拿了红布袋回了屋。

北鱼等到李媒婆走远了，才从墙外绕到云生屋子的外墙窗户旁，轻轻敲了三下。

窗户开了，北鱼站在窗前:“就知道是你，快进来吧。”

北鱼把书递给云生，云生接过。

北鱼撑着窗户爬进屋里，瞧见桌上的红布袋，想到了许燕玲说的话:“村长家那儿子好像有啥问题，具体我也不知道，我爹说的不清不楚的。”

北鱼问道:“阿姐，你真要嫁啊?”

“聘礼都收了，得嫁呀。”云生把桌上的红布袋拿起:“可不少呢。”

北鱼犹犹豫豫的说道:“我听说村长家那儿子是不有什么问题啊？”

“能有啥问题，放心，没事的。”这云生倒是不知道，云生根本就没见过他，原先说见过，也只是想让北鱼放心，云生不想多聊这个，怕自己露馅，转了话题，拿着北鱼的书:“今天又有哪些不会啊？”

北鱼给云生讲自己哪不会，云生拿着书给她解答，是有些数学题不会，云生以前只上到初三，快考高中了，回到大山，教育水平的参差不齐，云生的知识用来教北鱼还是绰绰有余。

最难教的就是英语，大山里的老师教的英语有一套独特的口音，云生教了北鱼好久，也没给完全扭回来，只能在语法上给北鱼多下下功夫。

数学这种东西好像带着天然的催眠剂，北鱼听的大脑像是被丝线裹着揍了一顿，大脑都有点死机。

夏日炎热，两个人身上都有了薄汗。瞧见已经难以接收知识的北鱼，云生停下了讲解:“困啦？”

北鱼打了个哈欠，强撑着摇摇头，用手揉了揉脸:“你接着讲吧，我还能听。”

“困了就先睡会儿，你现在这样效率也不高。”

北鱼也不犟着，乖乖爬到云生的床上，闭上眼，云生拿一张纸叠了把小扇子，给北鱼扇着风，等她睡着了才离开去干活。

放假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星期一的早上，北鱼背着破旧的蓝色书包去了学校。

学校里的桌椅都是有些破旧的木头桌椅，北鱼坐在第三排，许燕玲是她同桌，北鱼一进去就看见许燕玲愁眉苦脸的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北鱼把书包放到抽屉里坐下。

许燕玲皱着脸看向北鱼:“今天上个星期的考试成绩就该出来了。你成绩好当然不担心了，考的好有奖学金拿，我可担心死了，我考不好少不了又挨一顿打。”

上课铃响，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宣读成绩，北鱼是第一名，许燕玲听见自己的成绩，发出一阵哀嚎，闭上双眼。

上课时老师把考试的试卷讲了一遍，北鱼把没听懂的整理出来，放学后，去办公室问老师。

出了办公室，瞧见许燕玲还没走，站在操场边的阴影里躲着太阳，瞧见自己出来，朝自己走来。

云生问道:“你咋还没走?”

许燕玲卖着关子:“你猜我刚才出去听到啥了？”

“啥呀？”

“村长家的那个儿子要回村了，就在今天。”

云生听到这消息激动起来:“已经回来了？”

“还没呢，咱俩现在去村口堵着准能见着。”

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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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姐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