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出来,刘关问北鱼:“你啥时候这么伶俐了?”
“小叔,你可真棒!”北鱼忽然扭头,牛头不对马嘴的夸了刘关一句。
刘关倒是没听出来啥不对,还不好意思挠着头:“也就还行吧。”
北鱼挂着假笑沉默着扭回脸。
山间有大片大片的田地,村落住的方向和田地的方向不在一处。
刘关朝着村落方向走呢,一回头瞅见北鱼正在往田地的方向走:“你不回家啊?”
“你去帮我和爷爷讲,我在摘草,回去喂猪去。”北鱼还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不拿箩筐啊?”
“你一会有事儿没?”
“没啊。”刘关原先是做木匠的,后来盖的房子塌了,砸伤了人,人家找上了门,刘关赔了很多钱,也对做木匠产生了心理阴影,云生的母亲被人撞死,赔了好多钱,被刘关坑走了不少,有了钱,就一直在家闲着。
北鱼观察着大片大片的田地,指着远处的一边:“我一会儿去哪边摘草,你给我送箩筐和除草刀来,行吗?”
“行,你等着吧。”刘关应了下来。
北鱼只身进了田地,村里的田地大多都是分好人家的,北鱼指的那片地是片无人管辖的地方,张了许多荒草。
北鱼进了荒草丛里,拔下一株草在手里看着,周边草地有许多和北鱼手里的草长得差不多。
村落离这儿不远,刘关很快拿着箩筐回来,北鱼去把箩筐接过,刘关送完箩筐,手里拿着酒瓶朝着村里王大姐小卖部的方向走去了。
北鱼回到地里,用割草刀将选中的草连根割掉,很快摘了大半筐,北鱼又随便搁了些草铺在箩筐上,天色已经渐黑了。
田地里没有灯,暗了下来,北鱼已经摘了满满一大筐草,背着箩筐回了家。
爷爷和几个人坐在家门口闲聊,瞧见北鱼回来了,和她说道:“隔壁家蒸了好些包子,给我这儿送了点,我吃了几个,还留了几个搁厨房呢。”
“好嘞,谢谢爷爷。”北鱼应答完,背着箩筐进了院子。
夜色深了,北鱼屋里的灯还亮着,爷爷过来敲门:“屋里灯咋还不关?”
“我们今天作业难,我多看会儿。”北鱼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早点关灯,费电!”
“明天奖学金就下来了。”北鱼说道:“爷爷,你早点睡吧。”
“那行,我先去睡了。”
很快院子里就平静下来,院子里趴着的大黑狗耳朵竖起来,听到些细微的摩擦声,但也不甚在意,伸着舌头散热,趴在地上也要进入梦乡。
夜,燥热,不安。
第二天,太阳撒进屋内,北鱼屋里的灯才灭。
快上课了,北鱼背着书包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教室,屁股沾到椅子,整个人就瘫在桌子上。
语文老师进了教室,大山里老师少,通常一个老师身兼数职,语文老师兼历史老师还干着班主任的活。
语文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呼哧呼哧的讲着天书,北鱼只觉得脑子里像糊了层浆糊,什么也进不来,昏昏沉沉的。
一根粉笔砸到头上,北鱼一激灵睁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趴在桌子上。
“下课来办公室一趟。”老师声音说完,就还接着讲课了:“来,看一下这个文中的红色象征着什么。”
北鱼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旁边的许燕玲悄悄朝北鱼这边挪挪凳子,低声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困成这样?”
“没干嘛,就是早上有点没睡醒。”北鱼低声答道,强撑着坐起,深呼吸口气坐直身体。
下了课,北鱼去了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空气燥热,狭小的办公室里开着窗户通风。
“你成绩挺好的,现在初三下学期了,还有46天就要中考了,你可别放松。”老师语重心长的和北鱼说道。
北鱼还困着,喃喃道:“班主任,明天我阿姐要结婚了,这几天我在忙着帮忙筹备婚礼,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后面的课还有明天的课我都想请假。”
“身体不舒服那就先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好好学,你假我准了。”
“谢谢老师。”北鱼迷迷糊糊的就要往外走。
“哎,奖学金下来了,你拿了再走。”班主任喊住她,把八十块的奖学金给了北鱼,北鱼拿了钱,从办公室出来就离开了学校。
爷爷在家瞅见北鱼回来:“你现在不是该上学吗?咋回来了?”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爷爷本来就觉得北鱼上不上学都无所谓,对北鱼请假的事更是不怎么关心。
原先让她去上学只是村里对贫困家庭上学有生活补助,再加上一些人来劝了劝,才让北鱼去了学,现在北鱼成绩好些了,能拿些奖学金倒是也有点用。
“你奖学金下来了吗?”
北鱼朝屋里走去:“还没呢,还得过两天。”
北鱼一开门,屋里一股淡淡的草汁味,但大山里这种味道也多,并不明显。北鱼沾上床就很快进入了梦乡。
脑子里有根弦绷着,也没睡太沉,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醒来后出去做了午饭,爷爷吃完进了回了屋子。
北鱼抬头看着院子里四四方方的矮墙,矮墙上面是清澈的蓝天,白云一朵一朵飘过,从这座山飘到那座山,从那座山飘向更远的远处,迟早会飘出大山。
等爷爷去睡了午觉,才出了院子。
正午才刚过,太阳还是灼烧着大地,阳光暴烈,充斥着山林里的各个角落,北鱼在山林里来回穿梭溜达着,临近夕阳时,去了村长家附近。
明天就是云生正式结婚了,今天村长家人多了起来,门口已经扎起了吃席的大棚,门上贴着一对囍字,屋子周围挂着红灯笼和红布,端的是喜气洋洋
北鱼没走近,只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站着看,还瞧见了爷爷和刘关的身影,坐在门口支着的大棚下和周围人喝着桌上的茶水,聊着天。观察了一会儿,就离开回了家。
回家把晚饭最好,爷爷还没回来。北鱼身子实在有些熬不住了,回屋倒在床上,半梦半醒的进入睡眠。
大早上,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将北鱼吵醒。
婚礼开始了。
大山里迎亲本该是由新郎家的抬着花轿到新娘家接新娘,将新娘抬回家。
但云生这几天就在村长家住着,也不用去接新娘了,云生从村长家坐上花轿出来,花轿绕着村落一圈再回到村长家。
北鱼今天没去上学也没人问,昨天穿着衣服睡的,把鞋穿好就能出门了。
刚开门花轿正好路过家门口,花轿颠簸,风掀起花轿的帘子一角,瞥见花轿内的一瞬风光,云生坐在花轿里,头上带着绣花的盖头,看不到神情。
花轿榫卯接合处发出痛苦的吱呀声,像被折断了骨头的喜鹊。当山风第九次掀起轿帘时,我终于窥见盖头下漏出的半截红绳——那是去年庙会,我用偷来的毛线给她编的平安结。
风停,帘子又落下,遮挡了视线。
轿夫的山歌突然变调:
"花轿抬起哟,咯吱吱——"
"新郎新娘哟,美滋滋——"
云生的盖头流苏突然剧烈晃动,有滴晶莹的水珠坠落在云生膝头,在百子千孙图上洇出个小小的黑洞。
北鱼跟着花轿一路到了村长家。
原本接新娘从花轿下来,是要进行些传统仪式的,比如给新娘父母敬茶、塞红包等环节来“讨好”新娘家人,才能顺利接到新娘。
云生娘不在了,爹又是个不顶事的。这些传统仪式就直接免了。
从花轿上下来,由媒婆扶着,门框放着火盆,从火盆上跨过,周围传来一阵喝彩声。婚礼仪式下午才开始,新娘现在从门口走进婚房就可以先歇一会儿了。
门口支着的红色大棚,一堆人聚集着聊天嗑瓜子,等待着中午的宴席。
北鱼进了院子,去了婚房的方向,门口站着人守着,北鱼看了看就离开了。院子外,刘关穿着新衣裳,系着红花,在人群里聊着天。
北鱼去找刘关:“小叔,上次借你的箩筐还没还你,你锁门没?我给你还了去。”
“门锁了。”刘关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北鱼:“给,这是门上的钥匙。”
北鱼拿过钥匙,离开村长家的喧闹环境,先回爷爷家拿上箩筐和除草刀,然后向刘关家走去,刘关锁了门,北鱼拿钥匙开了锁,推开门,把东西放到院子柴火堆旁。
把东西放好后,北鱼进了云生的房间,把屋里的一些东西收拾收拾整理好,放到一个包裹里,背着出了院子,又把门重新锁好,去往了山间的一处林子下把包裹埋了起来。
下午的婚礼仪式,新郎身体不便,找了只大公鸡放云生旁边帮着拜堂,一拜天地,云生弯腰鞠躬,大公鸡抖擞着羽毛。二拜高堂,刘关和村长还有村长媳妇坐在正堂,云生弯腰鞠躬,大公鸡瞪着眼睛转着脖子四处瞅着。
夫妻对拜,然后就是入洞房。
云生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脸上的神情,但北鱼能感受到云生压抑的情绪,北鱼看着云生被人扶着离开入婚房的背影。
很快了,阿姐,你再等等我。
婚礼仪式结束后,就该摆宴席了,晚上的宴席比中午的要好些,来的人也多,帮忙的人手个个忙碌着,北鱼也去帮着端菜填茶。
宴席到了七点多才开始,门口支的大棚里坐满了人,一个大锅里热乎乎的盛出十几盘菜,挨个端到每个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水没开席众人坐在闲聊时就喝了不少,现在桌子上的茶水也不多了。
北鱼拿着暖壶挨桌填茶水,宴席上也总是少不了酒水的,每桌也都摆着几瓶白酒。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着天,天色渐渐暗下来,橙黄的灯光照明,众人举杯交谈,吵吵嚷嚷的,有些男人直接把上衣脱了,玩起了行酒令,女生们大多在一起喝着茶水,聊着八卦。
主桌上坐着村长一家,刘关和爷爷也坐在那桌,许多人去主桌敬酒,几轮下来,爷爷酒量不行,多喝了几杯,就有些晕了,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着。
给新郎官敬酒的人最多,新郎官被灌了一杯又一杯,几个人围着新郎官商量着一会怎么闹洞房。
旁边一群人起着哄:“今晚一定要好好闹,看看新娘子到底有多美!”
有人悄声道:“这瘫痪了还能洞房吗?”
新郎官醉着酒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醉醺醺的笑道:“能!肯定能!到时候你们都去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洞房的!”
此话一出,周围人顿时兴奋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期待和兴奋,叫嚷夸赞着新郎官,新郎官被夸的飘飘欲仙,端起桌上的酒杯:“来,我们接着喝,一会喝完带你们去闹洞房!”
刘关听着他们的话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瞅了眼村长没啥反应,笑着吃着席,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多倒了几杯酒,喝了下去。
宴席差不多过半,天也完全黑了下来,婚房在院子西边,院子东边亮起一星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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