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喜丧

陆家太奶的葬礼,陆父和陆二叔十分阔气地打算在村里摆三天流水席,直至太奶下葬的那天。

九十二岁高寿的陆家太奶生前曾希望在她的葬礼上陆家人不必悲伤,她无病无疾,儿孙满堂,所谓的葬礼该是庆贺她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今生。

陆椴他们家这一脉是陆家村出了名的富人家,子孙们有福气,工作有成也都赚了大钱,赚钱后也不忘回馈老家的建设。

陆家村新宗祠的建设和搬迁,陆椴他们家是出了大头,所以这场流水席,所有陆家村能来参加这场喜丧的人几乎都参加了,给足了陆家的面子,虽然其中有部分人明里暗里想巴结他们的意思。

陆椴又一次见到了程老爷子,他这次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老爷子身后跟着老黑,他似乎是忙完了流水席的准备后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短袖。

他跟在程老爷子身后,一起正式地给太奶上香。

程老爷子还给堂妹把了一次脉,小姑娘这两天吃了药恢复得很快,身体基本没啥大问题。

临走之前他给了堂妹四个红色编绳和一条红绳玉佩,编绳和上次鬼打墙老黑给的手链有异曲同工之处,除了没有黑色石头。

程老爷子温声叮嘱道:“小姑娘,这红绳你手脚各戴一个,玉佩也贴身带,等过了中元节再取下来,它们能保你安全。”

在经历过那么多撞鬼的事情后,堂妹对此深信不疑,直接当场穿戴了起来。

之后程老爷子也给陆椴看了看腿伤,又给他处理好伤口的缝线处,老爷子看着陆椴一脸地恨铁不成钢道:“小伙子啊小伙子,要注意身子啊,不要仗着年轻就为所欲为,落了病根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后悔了。”

老黑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陆椴有些心虚地咳了咳。

这段时间,陆椴和堂弟靠着混桌吃饭在村里一些年轻仔中混得如鱼得水,陆椴顺势在各种谈话中打听村里的消息。

其中,一个叫阿奇的男人所透露的消息最多,陆椴很随意地将一条新买的烟放在给他们的桌前,他拉过小板凳,熟络地同阿奇聊了起来。

陆椴笑了笑:“阿奇哥,你也知道我很久没回陆家村了,对这里不是很熟,你知道村里最近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吗?”

他特意加重了【特殊】两个字。

阿奇双眼放光地看着菜碟旁那条上千块的烟,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一眼还有吃饭的宾客,眼疾手快地伸手将那条烟收入囊中,闻言他低声道:“有,当然有,就早上和你们家有冲突的那两个老赖你知道吧,他们家新开的厂子就在隔壁的山头那边。”

陆椴嗯了一声: “知道。”

“就前段时间,大概一个月前吧,陆有军的家具厂招工,这段时间正值暑假,想赚点外快的男生都去了,据说什么学历都不看,只要男的,而且是要年轻力壮的,最好还会点雕刻手艺,听说给的待遇贼拉好,我周围的兄弟都去试了。”

阿奇一边说一边猛拍大腿,脸上一副痛心疾首懊恼的模样,愤愤道:“可惜那时候我家有事,不然我也去试试了,听我兄弟说他一个月给这个数……还包吃包住,工作两个月只需要偶尔雕一些木雕,然后夜班看守放家具的仓库就行。”

阿奇在桌下给陆椴比了个一和零的手势。

“一千?”

阿奇摇头,比零的手重重地晃了晃。

陆椴咋舌: “这么大方?”

开了一万块的工资,工作只是看仓库?

“是啊,所以大家争破脑袋都想去,不过呢——”阿奇神秘兮兮地凑到陆椴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兄弟说那个仓库里闹鬼!”

陆椴闻言,狠狠皱眉,闹鬼?

那个倒霉的朋友姑且称呼他为阿明。

阿明在一天值夜班的时候,后半夜实在是又困又饿,他便让一起夜班的同事先顶他的班,然后他偷偷溜出去吃夜宵,可当阿明路过家具厂仓库的时候,他从紧闭的仓门那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

凄凉、哀怨、带着咒骂的哭声。

“卧槽,什么鬼……”

阿明听得头发发麻,但他是个不信邪的靓仔,第一时间想的是仓库进了贼,立马叫上同事一起去逮人。

可当他们打开仓库的门和灯,在上百平方面积的仓库里,除了堆积起来的原木和家具,最角落里,还有整齐排列的山神神像,这批神像的尺寸有成人大的,也有如花瓶般小的。

陆椴愣了一下,打断阿奇的话:“等等,你是说,陆有军他贩卖山神神像?”

阿奇道:“是啊,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山神在外地据说很灵验的,很多人为了求财那是挣破头了都要买。”

之后,阿明在和他的同事巡视了仓库周围一圈,别说是人了,就连只老鼠都没看见,那个同事就笑着调侃他是不是饿晕了,出现了幻觉。

阿明疑惑地挠头:“这就奇了怪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哀怨的哭声又出现了,弱弱的,仿佛就在他们身后。

阿明和同事瞬间汗毛立了起来。

阿明:“你听见了吗?”

同事:“……听见了。”

两人面面相窥,齐齐在心里默念三秒钟后猛得一回头,顺着声源看去的一瞬间,两人直接傻在了原地。

冷意、恐惧感顺着脊柱爬满全身。

只见每一尊张着血盆大口的三头兽首神像隐隐发出似人的哭泣声,它们的眼睛就跟在流泪一样流出深色的液体,淌了一地,阿明两人楞楞地看着神像的表情变得扭曲,似哀似怨地盯着他们。

随着阿奇的话音一落,陆椴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开口道:“然后呢?”

阿奇叹了一口气道:“然后他们就晕倒在了仓库里,是第二天来上班的人发现的,阿明还好,只是做了几天噩梦,那个同事就惨了,到现在还神经兮兮、疯疯癫癫的,见人就说他被女鬼缠上了。”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很多人都不想再干了,闹到最后陆有军直接给了家属一大笔封口费,还私下威胁他们不许传出去。”

陆椴的手指敲了敲屏幕:“除了这些还有吗?”

“其他的我倒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听人说,他们家的公司最近生意很差,做什么都不顺,陆有军那家伙在到处拉人合伙呢。”

“谢了兄弟。”

陆椴同阿奇加了微信好友,指了指给他的那条烟道:“你想办法帮我弄来一些那个仓库的照片,顺便再盯着陆有军一家这几天的动静,如果有什么消息就微信告诉我,事成之后,我给你六千的酬劳。”

阿奇闻言,瞬间双眼放光,听罢立马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椴哥,保证给你完成任务!”

为了小钱钱,阿奇也不管陆椴年纪比他还小,直接改口叫哥,那可是六千块啊!别说哥了,叫陆椴爸爸都可以!

陆椴点头:“嗯,你注意安全。”

阿奇笑嘻嘻地跟他套近乎:“椴哥你是不是很好奇山神的神像,我家也有一个,我把我家那尊送给你吧?”

陆椴意外地挑眉,有些好笑道:“你不怕家里人揍你?”

阿奇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其实不瞒你说,自从我家请回那个神像,我爸就跟变个人一样整天神神叨叨的,连家里的生意都不管了,就天天想着怎么挣大钱,只有我累死累活顾这顾那。”

“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爸,我早就丢了,给你也无妨。”

两人聊着聊着,陆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阿奇:“你认识陆山吗?”

阿奇疑惑:“谁?”

陆椴换了个称呼:“老黑。”

“哦哦!老黑啊,我当然认识了,我们陆家村最帅的哥们!椴哥你问他干嘛?”

陆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家里的亲戚,我就随便问问。”

不知道阿奇怎么想的,他直接对着陆椴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 “放心吧哥,他是个好人!”

陆椴:“……”

到了晚上八点半左右,阿奇如约给陆椴送来了那尊小型的山神神像,顺便还有从他朋友阿明那顺来的仓库照片。

照片的内容很普通,就是一个铁皮搭建围起来的仓库,满地的木屑灰尘,角落墙边堆叠着还未处理的原木,家具被堆叠在了一起,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些正在雕刻或是开始上漆的神像被摆放在工作台周围。

陆椴皱眉,他先是放大了照片看那些木材,紧接着拿起了那个神像左右观察,木材的手感温润,呈现一种淡黄色的光泽,在他入手的那一刻,熟悉的冷意顺着触碰的皮肤蔓延全身。

陆椴问了问味道,竟然是槐木。

木鬼槐,玄学里极为招阴的一种树木。

陆椴想找老黑问问关于神像的一些事情,结果怎么找都不找到人,问周围的人,他们都说不清楚、不知道。

从村民们的反应来看,陆椴总结出老黑是一个在陆家村有些名气、神秘、却又人缘极好的男人。

就在陆椴准备放弃找人的时候,他发现有人蹲在墙角偷瞄着老宅。

竟然是陆浩和上次的女孩子。

陆浩依旧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但是身上却平白无故多了很多淤青伤疤,陆椴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出来的外伤,有些是很明显的紫黑色淤青,有些是已经快好了的黄色痕迹,几处淤青交叠在一起,不知道曾受了多少虐待。

那女孩看起来和陆麟年纪差不多,长得很清秀,一身老旧的碎花裙,她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害羞地躲在陆浩的身后。

陆浩记得陆椴给他送过花,一见他就傻乎乎地笑了:“你是那个送花的哥哥!”

陆浩和陆刚不同,陆椴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恶意:“你们是来吊丧的?”

陆浩不是很理解吊丧的意思,而女孩通过唇语知晓了陆椴的意思,她拉了拉陆浩的衣服,给他做了几个手势,又指了指陆家太奶的照片。

见小女友发话了,陆浩疯狂点头: “对!浩浩和招娣是来吊丧的,太奶奶是好人,她会给浩浩和招娣好吃的!”

听他这么雀跃的回答,陆椴轻笑了一声,将香递给了他们。

见陆浩和女孩开始上香,她带着他拜了拜遗照,陆椴忽然有所感觉,他侧头一看,只见老宅外,一道朦胧模糊的黑影孤单地站在黑暗中。

陆椴瞬间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时,一种温热顺滑的触感在小腿滑过,有些痒,一声喵叫打断了他的戒备。

陆椴低头,那只胖黑猫又神秘地出现了。

黑猫看起来很平静,陆椴蹲下身撸了一把它油光水滑的毛,低声问:“这没问题吗?”他指了指外面的黑影。

黑猫冲他叫了一声。

果然,在陆浩和女孩走后,那道黑影慢慢悠悠地飘在他们的身后,也跟着消失了。

陆椴目送着两人离开,弯腰将沉甸甸的黑猫给抱了起来:“你是来陪我守夜的吗?”

黑猫的耳朵抖了抖。

陆家长辈忙乎了一整天需要休息,陆椴几个小辈就商量着晚上轮流守夜,陆椴身强体壮,退烧后立马原地满血复活,他和陆烨商量着,堂哥堂姐守上半夜,陆椴和堂弟守下半夜。

到了后半夜,其他人都散了之后,陆椴从角落里拿出了那个神像,果然,黑猫一见到这个神像,立马往后跳了几步,整只猫开始炸毛,就连尾巴都膨胀了一圈,它耳朵呈现飞机耳,嘴里开始冲着陆椴喵个不停。

如果猫能说话,估计就是冲他骂骂咧咧。

而原本还在滔滔不绝同陆椴说话的堂弟不知为何就停了下来,双眼直楞楞地盯着神像看,声音开始变得飘忽:“哥,这是什么……它长得好好看。”

陆椴皱眉地看着堂弟咽了咽口水,想起阿奇提过他爸看见神像的反应,虽然不知道神像对于普通人有什么影响,但他还是远离了几步。

果然,随着他的步伐,堂弟也楞楞地向前跟了几步,中了邪似的一直盯着神像。

陆椴啧了一声,也顾不上研究了,他狠狠地将神像冲着地上砸去。

嘭——!!

堂弟一个激灵,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连连后退,表情十分的惊恐。

“卧槽……卧槽卧槽!哥我刚刚是怎么了,我竟然不受控制了!”

陆椴蹲下身去将神像捡了起来,神像很结实,并没有被暴力摔坏,倒是他这么一摔,把神像厚实的底座给崩开了。

有一坨东西跟着摔了出来。

一股恶臭道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陆椴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将晚饭给呕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只裹着黄符,被扒掉皮毛的老鼠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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