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喜丧

被扒掉皮毛的老鼠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紧水成小孩的手掌大小,整体肌肉透着一种鲜艳的红,看上去非常新鲜。

老鼠呈现一个蜷缩状,被朱砂描绘的繁复符文裹住,在从神像底座滚出来的一瞬间给崩开了,一股阴风以此为中心向外扩散,灵堂里的白布无风而动,腐臭的味道瞬间充斥着这间灵堂。

浓稠的黑雾如丝般缠绕在老鼠的身上,在触碰空气的一瞬间,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攻击入侵者,陆椴在神像上所感觉到的阴冷应该就是出自于这个东西。

堂弟干呕了一下,脸色难看地捂住嘴巴连连后退,惊恐道:“这里面怎么会有老鼠!”

他刚想凑过去细看,就被陆椴猛地往身后一拽:“别过去。”

堂弟忍不住吐槽道:“哥,你这东西哪里来的,太邪门了吧。”

“从一个朋友那里弄来的。”

陆椴啧了一声,心想从古至今,没有哪家正道的神是拿着尸体供奉的,这怎么看都像是邪门歪道的风格。

陆椴看了一眼周围,一把拿起放置在墙角的火钳试图去拨弄那只老鼠。

就在火钳准备触碰到老鼠的那一刻,大黑猫跳了出来,一把挡在了陆椴的面前,尾巴暴躁地甩了甩。

“咪咪是想吃这只老鼠吗,还是别了吧,万一是毒老鼠吃了会死猫的。”堂弟见状,弯腰打算把猫给抱起来,嘴里诱哄道:“我到时候给你买猫粮猫罐罐哦。”

陆家小辈已经默认这是自家的猫了。

只见黑猫敏捷地躲开了堂弟的手,它回头用那双异色的猫瞳幽幽地看着陆椴,紧接着飞快地从门口窜了出来。

“唉唉!”堂弟见状立马追了出去,结果猫咪已经不见了踪影。

堂弟不清楚这只黑猫的身份,只把它当成是一只动物。

突然,隔壁的侧房传来咚的一声,房门被人给打开了,只见男人微微喘着气,脸色难看地撑在房门口,微长的头发有些凌乱,一件迷彩外套随意地套在身上,胸前大敞着,露出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就连裤子也是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好像在冲忙之中脱换了衣服一样。

"等下,先别动那个!"

陆椴一见是老黑,立马很听话地将火钳给丢开,他看向男人的眼神很复杂:“看来你是知道这个神像有问题。”

老黑匆匆忙忙整理好身上的衣物,闻言叹了一口气: “……等太奶下葬,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再和你细说。”

陆椴指着老鼠身上的符纸就问他:“这个是什么?”

“这是一种以尸体为媒介的术,加持特殊的符咒与施术者的血液,封存在槐木做的神像里日日以香火供奉,可用于转运。”

老黑说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一下那只死老鼠和符纸。

陆椴皱眉:“这有用?”

老黑摇头,给他解释道:“这种术并不是那种向正神祈愿后循序渐进的转运,它是能立马改变使用者的命格,但是副作用极大,轻则反噬后气运被夺、重则出现意外梗死,这个术的效果跟媒介的好坏有挂钩。”

陆椴心底咯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媒介越好,效果越大?"

老黑点头。

想到堂弟的反应,光是一只老鼠为媒介都能有如此的效果,那要是——换成人类的尸体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陆椴就忍不住想到了最近做的那些梦,那个被陆有军父子压在神像下肆意虐待的女孩,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怪不得要引诱堂妹来陆家村。

“哥,你怎么了?”堂弟疑惑地看着他哥一脸阴鸷地掏出手机发送消息。

【陆椴:阿奇,你想办法在祭祖前收集几个和你家一样的神像,越快越好,到时报酬翻倍。】

不一会,阿奇的消息来得很快:【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了回信,陆椴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转头和堂弟叮嘱道:“今晚发生的一切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家里人,至于具体情况......“

他瞥了一眼老黑继续道:“等太奶下葬后再说吧。”

他尚且还不清楚堂妹和那些可能被当成祭品的女孩究竟有什么关联,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为好,而且……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陆有军父子两杀了人,总不能跟警察说是他做梦梦见对方杀了人吧。

堂弟一脸的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东西就不是他能参合的,于是指了指地上的死老鼠询问道:”那这个怎么处理?”

“这个简单,烧了就行。”

只见老黑伸手在符纸上空打了个响指,符纸上的红色符文亮了一瞬,竟开始无火自燃,连带着老鼠一起烧了起来,发出呲呲的声响,老鼠身上的黑雾开始不甘地挣扎、扭曲,在火焰中不过几分钟就消散殆尽,只剩一堆灰烬。

烧完后,老黑松了一口气:“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一旁的堂弟见状直呼神奇。

陆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他忽然指了指老黑的衣服问道:“你刚才是在里面换衣服吗?”

老黑被他问得一愣,挠了挠头道:“啊……我白天去巡山,身上都是泥,刚刚回来换套干净的衣服。”

“是吗?”

陆椴眯了眯眼,一步一步靠近老黑:“这段时间我一直呆在老宅没离开,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把神像砸出个死老鼠的?”

陆椴站在老黑面前,抬手替他整理好翘起来的衣领,微微俯身与之对视,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不会又是小黑猫告诉你的吧?”

青年清冽的气息扑在脸上,老黑的身体僵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没有,我是在房间里听到你们的动静才出来的。”

陆椴轻哼一声,放开了老黑整理好的衣领,缓缓道: “那可真巧,它刚走,你就出现了。”

老黑张了张嘴,男人试图转移话题道:“我听说,你最近在打听村里的事?”

陆椴挑眉:“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想劝你低调些,村里跟陆有军干活的人还是挺多的,小心被他们察觉。”

说罢,老黑走向供台给香炉续上三根香,看着氤氲的烟飘在半空,照片里的老人慈祥又严肃,他笑了笑,转头看向陆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

“你不信我,那总该信这只小家伙吧。”

老黑的话音刚落,就有东西从老宅的屋檐上跳了下来,噗通一声落地,大黑猫慢慢悠悠地踱步到了老黑脚边,用身体蹭了蹭他的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其实你不用在意我的身份,我总归是不会害你们陆家的。”老黑弯腰抚摸了一把黑猫的背。

陆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把将黑猫捞进了怀里,下巴蹭上黑猫毛绒绒的脑袋,青年那骨节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黑猫软乎乎的肚子,黑猫乖巧地仰头舔了舔他的皮肤。

跟一只普通的猫没什么区别。

陆椴皱眉,抬眸深深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许久,他轻笑一声道:“我没有不信你。”

只是你身上的秘密让我格外的好奇罢了。

之后三人一起守夜守到了半夜三更,中途,陆椴回了一趟新房那边上厕所。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陆椴站在洗漱池旁,看着水龙头流出的水在手心里流淌,他默默在脑子里复盘这几天所了解到的信息。

陆家村关于山神的说法,他其实是更偏向于太奶奶的说法。

山神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在某个时段被人为毁掉了,再替换成现在的山神。

陆家村的村志也只是描述了山神与宗祠修建的内容与历史,跟太奶奶口中所描述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在山神的具体描述上,村志是按照现在供奉的这尊山神来写,更久远的内容在那个年代已经遗失,所以参考的意义不大。

真的陆家村山神现在下落不明,但每个供奉假山神的村民都借着这个邪物来转运,而陆有军在陆家村明面上是开了一家家具公司,实际是在贩卖假山神的神像给外地人。

为了让假山神转运的效果更佳,会用尸体为媒介。

陆家村失踪的三位女孩。

染血的衣物出现在山上的宗祠里。

仓库里会哭泣流血泪的神像。

陆椴用掌心捧起一勺水扑在脸上,清凉的感觉让困乏的精神瞬间清醒了几分。

如果按照他的猜想,恐怕,陆家村山神这件事就不仅仅是涉及邪—教传播、失踪人口了,可能还会涉及到人口拐—卖、杀人分—尸等刑事案件。

还没等陆椴想好是否还要继续参与下去,这时,一种熟悉的凉意猛得爬上脊背,陆椴下意识地抬头,瞬间就对上了镜子中那一对黑洞洞的窟窿。

镜子里,黑雾稠如液体,形成模糊的人影趴在陆椴的身上,鼻尖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头顶的照明灯开始闪烁不停。

在抬头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黑影歪着头,冲陆椴裂开一抹微笑,黑色浓雾立马缠绕上陆椴的脖颈。

“唔——!!”

一股窒息感强势袭来,陆椴吓了一跳,开始拼命挣扎。

黑影仿佛是存在于镜子中,无论陆椴怎么挣扎都无法触碰。

洗漱台上的物品被手臂扫落,发出阵阵哐啷声。

操……!!

陆椴脖颈的青筋暴起,窒息感越发强烈,意识逼近模糊状态,在强烈的求生欲中,他右手攥紧成拳,狠狠砸向镜子中黑影的位置上。

咔!!

随着玻璃响起一道碎裂声,镜子从陆椴的拳头向四周崩裂出道道裂痕。

窒息感消失了。

陆椴瞬间脱力,背后冒着冷汗,撑在洗漱台上不停地干呕,一边呕一边在心里狠狠骂街。

等陆椴缓和过来后,他甩了甩红肿渗血的手背,抖掉皮肤上的玻璃碎屑,随着他的一拳重击,镜子中的黑影消失了,厕所的灯也恢复如常。

陆椴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喃喃道:“那么快就找上门了吗?”

青年修长的脖颈上缓缓出现被双手掐过的淤痕,紫青色的痕迹恐怖而狰狞。

身后传来咔嚓声,陆椴警惕地回头,只见厕所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大黑猫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它冲着陆椴叫了一声。

陆椴低头盯着黑猫看了许久,弯腰一把将猫给捞进了怀里,猛地用脸蹭上它的毛,在黑猫的挣扎中他终于舒缓了下来。

陆椴的动静竟然没有吵到在休息中的陆家人,他看着厕所的一片狼藉,想着还是明天再收拾算了。

当陆椴抱着被蹂躏得生无可恋的黑猫回了老宅后,老黑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而堂弟还疑惑他这么久才回来,然后像是看见了什么,指着他惊恐道:“卧槽!哥你脖子怎么青了?”

陆椴摸了摸他脖子,声音有些沙哑地将厕所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老黑检查了他脖子上的淤痕后,神情严肃了起来:“看来你砸神像的行为是被他们给盯上。”

陆椴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还没有找对方算账,对方就先来找麻烦了。

堂弟见状担忧道:“这种未知的东西也太可怕了吧,我们普通人怎么能对付过来。”

还没等陆椴开口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响起落雨的哗啦声,水气夹杂着闷热扑面而来,紧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唢呐喜乐由远及近。

喜庆的迎亲队又出现在了雨幕中,只是这次,它们是从村里的方向走来的。

陆椴瞬间警惕起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摁回了小板凳。

手心的温度隔着衣物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崽子,不要紧张,它们已经‘看不见’陆麟了。”

陆椴吃了一惊,转头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男人,不解道:“它们今天怎么换了方向?”

“因为它们迎接到了下一个新娘。”

老黑冷笑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抽,他先是叼着一根烟点燃,又拿出一根询问陆椴抽不抽。

老黑呼出了一口白烟缓缓道:“白天程老爷子给那小姑娘的东西,是能遮挡鬼物的辟邪之物,能保她这几天安然无恙,对方失去了你堂妹这个目标,肯定是要继续选择下一个的。”

陆椴接过烟的手顿了顿:“不去阻止吗?”

老黑摇摇头:“四个新娘还差一个,你们家陆麟本是最佳的人选,如果她没死,那下一个相同命格的女孩,将会是它们的目标。”

许久,男人苦笑道:“不是不阻止,而是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路过陆家老宅的迎亲队敲锣打鼓,演奏着喜庆的乐曲,纸人轿夫抬着喜轿一摇一摆,就往山里的方向走去。

一阵风吹过,吹起窗口的金绣幕帘,那原本空荡荡的轿子里,此刻正端坐着一位盖着喜帕的红衣新娘。

老黑一口将烟吸到了底,将烟头摁灭在地板上。

“那个代替陆麟的人选,第四个新娘,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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