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休息室。
酒吧经理李国弘,男,英文名Nicole,双手抱臂倚着储物柜,高贵冷艳地俯视着沙发上的两人:“你俩非得走大门?!怎么的?后门已经配不上你们了?下次我是不是得安排个八抬大轿抬你俩进来?”
胖子动了动嘴唇。
李国弘拨了下耳边的卷发,红唇一勾:“哟,咱们超哥有话要说,来来来,让我听听您老人家的高见。”
胖子瞬间闭紧了嘴,宛若一只千年老蚌精。
“怎么又不说了?”李国弘被气得胸口疼,恨不得敲开胖子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塞了些什么玩意儿:“以前他都得走后门避着,现在你竟然带着他大摇大摆从前门进!”
“老实说,何超超,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胖子头摇成拨浪鼓。
一旁噤若寒蝉的安阳正想要不要说点什么,李国弘的手机响了。
通话很快结束,李国弘轻哼一声:“老板让你们上去。”
胖子喜形于色,屁股刚抬起来半寸,就听李国弘阴恻恻道:“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晚点再找你算账!”
说完身姿摇曳地走出了休息室,紧跟着门外响起一阵鸟兽散的纷乱脚步声。
安阳住院期间李国弘曾去探过病,当时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温柔体贴得让人难以招架,没想再见面却画风突变,犹如从艳阳高照到乌云密布疾风骤雨。
差异之大,仿佛判若两人。
“他就那样,”走廊中,胖子鬼鬼祟祟跟安阳小声吐槽,“一阵一阵的,可能是更年期到了。”
安阳:“更年期?”
胖子看安阳呆呆的样子,很想大逆不道地呼噜一把他的头,心里不情不愿地认可了李经理的话,以前的安阳都有不长眼要来招惹,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这样想,但他嘴上还是说:“就是说他情绪不稳定,变脸跟翻书一样,尤其是今年……”
“超哥,晚上威武啊!”
两人到了电梯门口,守在后门的保安笑呵呵地跟胖子打招呼,显然胖子的壮举已经传遍了整个“1998”。胖子一边按电梯,一边假谦虚:“哪里哪里,哈哈,主要是对手太菜,要是换个人我今天可能就要挂彩了。”
安阳跟着胖子看了眼后门的保安,那保安冲他笑了一下。
后门是一直有保安吗?
安阳飞快扫了下后门,跟着胖子进了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被打岔的胖子已经把他吐槽的李经理忘到了脑后,一点儿也没续上之前话题的意思,但那个“尤其”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安阳不确定李国弘的变化是否跟自己的事情有关,但如果如胖子所说,导致他出事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富二代,李国弘在对方出现后不可能一点不关注。
毕竟据胖子所说,自己和那个富二代发生过不止一次冲突。
从刚刚的事情来看,李国弘肯定会想办法杜绝同样的冲突事件发生,可他却从未提起此事。
电梯门“叮”一声缓缓打开,两人绕过两三米高的抽象雕塑,胖子用比吐槽李国弘还低的声音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贵宾区’,能来这儿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全是大人物。一会儿我带你去后面瞅瞅,啧,一水儿的豪车,知道豪到什么程度吗?”
胖子自问自答:“别说买了,我连油都加不起的那种!”
其实不用胖子多说,光从装修就能看出这里的“门槛”。
走廊两侧十二生肖雕塑整齐排列,每件都刚好在射灯打出的光圈里,精心设计的距离拉长了走廊的纵深感,让人有种行走在博物馆的错觉。走廊尽头是令人豁然开朗的休息区,装修风格延续了走廊的高逼格,就算摆盆绿萝都让人看起来身价不菲。
出了走廊后,胖子就变成了锯嘴葫芦,连小声逼逼的意思都没有。
安阳跟着眼观鼻鼻观心,但由远而近的“咔哒”声还是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休息区靠露台的地方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风格跟胖子一样浮夸,穿一身跳大神似的棉麻套装,头上是一头五颜六色的小辫,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金属的打火机;另一个就低调很多,穿一件丝质黑色衬衣,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
在安阳回头的同时,他也看了过来。
就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安阳脑中突然“嗡”地一声,尖锐刺痛如同钢针插入他的脑髓,他猛地转头避开对视。
前方胖子只听“咚”的一声乍然响起,回头时刚刚还好好的安阳已经一手捂头蹲在了地上。
老板办公室里。
胖子垂头丧气蹲在沙发腿边,从进酒吧开始,发展就像脱缰的野马,与他的设想的轨道简直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他很想翻翻老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
我可能要死了,胖子胆战心惊地想。
要是被唐婉知道,肯定会将他扒皮抽骨,然后他就会被插在“南苑”门口迎风招展,成为永宁市最靓的招牌。
可怜的胖子越想越怕,最后将自己缩成了一朵瑟瑟发抖的巨大毒蘑菇。
“还好还好,没破皮。”老板蒋天河松了口气,赶紧让安阳把冰袋敷上,瞥到旁边的一坨,忍无可忍嫌弃道:“你这裹的是什么玩意儿?睡袋?”
蒋天河四十多岁,寸头,戴一副款式老旧的无框眼镜,气质跟酒吧老板毫不沾边,看起来倒像是个教数学的中学教师。胖子虽已辍学多年,但这类型的人依旧是他的敬而远之的噩梦。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委屈巴巴地扯了下自己的衣服。
蒋天河简直没眼看,还想再说两句,就听安阳怯怯道:“不怪超哥,是我自己没注意。”
蒋天河:“……”
胖子心虚地看了蒋天河一眼,蒋天河对于胖子的无耻行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伸出手指虚虚点了他两下:“你给自己找块儿地吧!还有……楼下的损失从你工资里扣!给我好好涨涨记性!”
“老板,”安阳一手捂冰袋,一手抓紧自己的裤子,借此来给自己直视老板的勇气,“扣我的吧。超哥是为了我,要不是我……”
“行了行了。”蒋天河疲惫地摆了下手,“这事儿先不说,我叫你们上来主要也不是为这事儿。”
不是这事儿?
除却刚刚楼下的冲突,还有什么事情是老板也在意的?
安阳心下一动,脸上却是跟胖子如出一辙的好奇。
“是这样的,”蒋天河看着安阳,难以启齿地轻咳一声,才堪称和风细雨地缓缓道:“今晚慕名来了几位贵客,想……见见你。”
安阳还没什么反应,缩在地上的胖子就像被什么蛰了一下,闻言腾地弹跳起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老板:“你让我阳哥去陪客?!”
“我说让他陪客了吗?!”蒋天河砰地一拍茶几,“你跟我吼什么吼?说了就是见见,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见见’跟陪客有区别吗?!不一个意思?”胖子好像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附身,此时浑身是胆,“别想趁我阳哥失忆拿捏他,我还没死!大不了我们不干了!”
蒋天河:“……”
他被胖子一言不合就掀桌的莽劲儿弄得一时无语,胖子则一脸视死如归,大有想带走安阳,就从他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茶几上那个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紫砂壶盖终于支撑不住,“咣当”一声掉了下去,晕头转向地在茶几上转了好几圈,最后好险被杯子拦住,才没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蒋天河到底是老板,没跟胖子那个莽夫计较,转而对安阳道:“这事呢,确实不合适,但我也没办法。要来的是咱们永宁的,多少都会给我几分薄面……这你懂吧?做咱们这一行的,有的人得罪不起。”
安阳没装成个什么都不懂的智障,听完有些抗拒地垂下了眼。
胖子张口欲言,就听蒋天河又道:“这事本来我是可以推掉的,但刚刚楼下那么大动静……”
胖子:“……”
安阳眼睫轻颤,面上露出犹豫挣扎之色。
蒋天河身体前倾看着安阳,满脸掏心掏肺的真诚:“哥也不拿以前怎么对你好来说事儿,那都是应该的。前事咱们不提,阿阳,这么说吧,今天这事但凡它有丁点儿余地,我都绝对不会对你开这口,哥是真没办法。你就当帮哥一个忙,去露个脸成吗?”
“露个脸”和“见见”一样瞎扯淡,连少根筋的胖子都能明白其中的猫腻,更何况是安阳。
但他必须得去。
显而易见,这类情况在以前从未发生过,可好巧不巧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了。其巧合程度和“入室偷窃”不相上下,精心编排的人工痕迹已经悄然露出端倪。
“我就在门口,十分钟你不出来我就摇人!”
包厢门口,胖子直挺挺往保安身边一杵,那保安比安阳还高大半个头,胖子被他一衬,简直像是身残志坚的武大郎,“武大郎”梗着脖子,斜眼对着蒋天河重复:“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
安阳心想,十分钟估计还不够来个“开场”。
一语成谶。
胖子:你让我阳哥去陪客?
蒋老板:瞎说什么呢!是见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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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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