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哀求绑匪留一个硬币给她,小个子再次拒绝,说怕她用硬币撬开窗户。她一再保证绝不再动歪脑筋,但小个子听都不听,逼得她开始咒骂就算她想逃跑,只靠一个硬币能做什么?到最后,她终于看出不论她想要什么,小个子今天一定不会让她如愿。于是她放弃挣扎,由着加洛压着她上楼。
楼梯口有一片布满脚印的血迹,血量看起来像是大个子的鼻血。魏莱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狠。她小心地避开,经过小个子的恐吓,她现在完全不希望房间里染上血脚印,哪怕是鼻血。可身后的加洛报复似地踩上去,好在那血迹已经干透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比起再尝试逃跑,还是先让王铭洋给她赎身更重要。她虽然想死,倒也不想惨死,不如等他们拿到钱,再想办法逃跑。硬币说她可以逃脱,那在回到王铭洋的老巢前一定有机会在等待着她。她回到窗边的墙角坐下,身上的衣服还湿着,早知道刚刚路过卫生间就求求加洛让她洗个热水澡了。
加洛抓过她的双手,用一节布条绑在一起,甚至比她最初被绑架时绑得还要紧。
“太紧了,要不回血了。”魏莱担心大个子在报复她,要是真的搞到双手失血需要截肢,她就真的得依靠王家活一辈子了。
加洛没有回她话,默默把一只手指塞进她手腕的布条下,确保给她留了一些空间。
魏莱松了口气。加洛这是原谅她了吗?她试探道:“我中午之后就什么也没吃了,可不可以给我点吃的。”
加洛似乎没听见,魏莱也不好意思再讲一遍。
大个子把她的手脚都绑好后,脸色阴沉地离开了房间。那个前两天还天真兴奋的人,不知是因为魏莱的算计,还是小个子对他生命毫不在意的态度,这一刻像是背上了千斤重的心事。
木板挡不住窗外的凉风。魏莱饥寒交迫,肚子也绞痛起来。她费力地抓起昨天小个子给她的毯子,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可如果毯子被衣服打湿,等到深夜她就只能冻着了。她只好作罢,转而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过了一会她看到地上还有半板药,又担心挨了一晚上的浇,加上着凉,很容易再发烧,到时候绑匪可能不会再好心照顾她,反而视她为累赘。正好肚子痛得厉害,她毫不犹豫地匍匐过去吃了一颗,心想就算不能抵抗发烧,能缓解一下痛经也好。
可惜退烧药并不能缓解失眠。魏莱已经身心俱疲,但她没有枕头,手脚被紧紧绑缚着的不适感,坐立不安的焦虑感,加上身上的湿冷与腹痛,让她彻夜未眠不说,还折腾了一宿。不是和脑子里消极的想法作思想斗争,就是等待痛经离开,翻来覆去地试图让自己舒服些。
太阳不动声色地从东方升起,乌云终于散去,风里的凉意也有所退散。魏莱疲惫得头昏脑胀,她裹着毯子听到外面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小个子看来已经离开去王铭洋住处了。
要是有个硬币就好了,她就可以提前知道王铭洋到底准没准备赎金了。她有些后悔昨天应该趁机拿一枚硬币放进裤子口袋。但那时她只顾着争分夺秒地跑到更远的地方,也没想到会因为被夜色困住而被抓回来。
魏莱没能懊悔太久,她终于支撑不住倚着墙短暂地补了个觉。快到中午时,小个子回来了。摩托车刚熄火不久,她的房间门便被打开。
“王铭洋什么也没准备,我还特意去井边看了一圈。他甚至没有派人守在那里,井里也什么都没有。”小个子依旧戴着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插兜走到她面前,“你最好想出了应对方法。”
魏莱恨不得小个子有火直接发。明明气得要冒火花了,他眼里却掺杂着渗人的笑意,让人浸泡在恐慌中,更不知道如何应对。魏莱逃避地望向窗上的木板:“他们还在找王铭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拖延时间。魏莱腹诽。她努力想了几个方案,但说出来小个子怕是会觉得荒谬,以为她在敷衍他们。
“他毕竟是我哥。”
“那只是我的猜想。今早王铭强没出现,但他的车换了个位置,黑衣人也都走了。”
魏莱点点头,装作思考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寂静的空气变得越发危险,她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我给王铭洋打个电话对峙。”
“就这?”
“这是最安全有效的方式了。”
小个子眉头微皱,“你是想让他们通过电话追踪到这里吗?”
魏莱理直气壮地辩解,生怕露出自己的心虚:“按你说的,他们好像宁可靠自己也没报警。如果警察不在,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也没办法追踪到你们。我确信王铭洋家里没有这种设备。”
“万一有呢?”
“我每周都会回去一趟。那是王铭洋前两年为了养老购置的房子。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忽然想要回归自然,所以这个房子只有一些常见的电子设备,连监控都只装了两个,在大门口和客厅。”
魏莱说得口干舌燥。她并不觉得小个子会被说服,但如果说得长一些,起码可以显得她尽力了。这是她所有的方案里最合理的一个了。如果这个都不行,其他的怕是只会换来小个子的白眼。
好在小个子没有反驳她。他低着头,像雕塑般一言不发地沉思着。
魏莱的心率逐渐加快,她想再解释几句,但再说也只是车轱辘话来回讲,搞不好还会引起厌烦:“或者……”
“好。”小个子站起来,“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啊?”
“怎么?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没有了。”魏莱连连摇头。
“我猜也是。”小个子斜睨了她一眼,“啧,他叫什么来着……”
“……加洛?”
“倒是让你给记住了。”小个子讥讽道,接着去走廊喊了一嗓子,“诶!把头套和那个老年机拿上来!”
楼梯上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魏莱有些不忍直视加洛脸上变得乌青的伤。他和小个子之间似乎有了一些隔阂,不再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兴奋。他疲惫地将小个子要的东西递过去后,便默默站在窗前,垂着头,灵魂像是从这个房间抽离出去了。
小个子没太在意同伙的状态,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把头套丢给魏莱:“带上。”
魏莱困惑地望着那类似黑丝绒材质的头套,小个子有些不快:“怎么,头套都不会带了?”
“戴这个干嘛?”
“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万一王铭洋有追踪设备,他就可以追踪到这了。即使这只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魏莱不想挑战小个子难得的耐心,不情愿地戴上头套。头套上似乎还有她被绑架时后备箱的汽油味,恶心得她连呼吸都变得缓和。好在头套和脖子之间有一条比小指还细的缝,让她勉强可以看到一点光亮和脚尖前的一点空间。她现在很排斥黑暗,即使是一点亮光都会让她安心一些。
“诶!慢点!”小个子忽然握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她一时站不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小个子停下让她摸索着站起来。奇怪的是,她明明只是眼睛看不见了,但浑身都变得不协调,连正常的迈步都变得陌生。
“要下楼梯了。”小个子提醒道。
魏莱死死抓着把手,透过头套下的一点缝隙努力跟上小个子的步伐。他虽然放慢了速度,但对于盲人来说还是太莽撞了。她被拉着走到了室外,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可惜照不进头套里。质量还怪好的。
小个子命令道:“上车。”
魏莱从头套下面看到摩托车的边缘,紧紧扶着后座跨上去。她开始怀疑小个子是故意留了这么一条聊胜于无的缝隙。
车子一沉,小个子也坐到了前面。他忽然冷不丁地说:“你好好睡一觉,别多想了。”
“啊?睡着了不会掉下去吗?”魏莱觉得莫名其妙。
“没说你。”小个子不耐烦地说,“现在是和你说的,你不想扶着我拉倒,掉下去我不管。”
说完,车子发出一声轰鸣。在小个子加速前,魏莱慌乱地摸索到他的双肩死死扒住,才没被惯性甩下去。
这次小个子不再故意折腾她,车子即使在坑坑洼洼的土路都开得很稳。魏莱从缝隙里看到他们从废墟上了高速公路。接下来便是一成不变的水泥路。偶尔摩托车倾斜一下,不知道是在缓缓转弯,还是在变道。
他们开了好一阵子,魏莱觉得起码有一个小时,摩托车终于下了高速,开到一片草地上。两人一路无言。有一会魏莱甚至开始放空,一度觉得小个子并不存在,她不过是搭了个好心人的顺风车,去往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地方。
“下车。”小个子把她的头套一把摘下,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魏莱一时无法适应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脸皱成一团。她伸出手胡乱摸索着,摸到一个坚硬的塑料块。
“输完手机号给我。”
她缓了好一会才看清手机的键盘,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去做敢死队似地输入了王铭洋的手机号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