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走到吧台附近时,学姐已端着酒杯迎上来,米白色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一瓣飘在风里的白茉莉。
她望着凌辰的眼神里带着熟稔的亲昵,声音温温柔柔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执着:“凌辰,好久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
凌辰颔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礼貌而疏离,像隔了层薄纱:“学姐也还是老样子。”话音刚落,他便转向商时几人,微微颔首致意。
最后目光落在韩简乐脸上——那一眼只停留了半秒,快得像灯光掠过,却足够让韩简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仿佛怕被谁窥破了心底的涟漪。
沈津年在一旁打圆场,手臂搭在吧台上,指节敲着台面发出轻快的响:“今天野火里专门给几位腾了场子,别的客人都安排到分店去了,放开吃放开喝,一切算我的!”
顾聿风跟着附和,伸手朝舞台方向示意:“往那边坐吧,特意让人备的菜,再不吃该凉了。”
学姐闻言,脚步微动,正要往凌辰身边靠,凌辰却借着转身的动作巧妙错开——他像是不经意般侧过身,恰好走到商时旁边。紧接着,他微微俯身,嘴唇几乎要碰到商时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私语,带着点无奈的恳求:“桃花,帮我挡一下。”
商时侧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故意提高了音量:“行啊,不过得欠我个人情。”
这一幕恰好落在韩简乐和学姐眼里。
韩简乐握着杯子的指尖猛地收紧,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寒意顺着指尖漫进心里——他和商时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中更近。
学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端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众人跟着顾聿风往舞台前的长桌走去,驻唱歌手正抱着吉他低吟浅唱,舒缓的民谣像温水一样漫过耳朵,嗓音柔软得像浸过蜜的棉花。
长桌上早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油光锃亮的烤羊排上撒着翠绿的孜然,冒着热气的部队火锅里,芝士片正融化成金黄的流心,顺着锅边缓缓滴落;冰镇的醉蟹卧在碎冰里,壳上还沾着鲜红的蟹膏;旁边几碟日式小菜码得整整齐齐,色泽鲜亮得让人胃口大开。
沈津年招呼着大家入座,又朝服务员挥了挥手,很快,一整排鸡尾酒被端了上来。粉的像晚霞,蓝的像深海,琥珀色的像融化的蜂蜜,在暖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他指着那些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借着今天的聚会,各位顺便帮我尝尝新调的酒,给点意见,回头我好加到菜单里去。”
顾聿风先坐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节奏与台上的民谣恰好合拍。
熙泽挨着他坐到右边,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眼睛已经盯上了那盘烤羊排。
凌辰自然地坐在顾聿风左手边,烟灰色针织衫的袖口随意挽着,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
商时几乎是立刻挨着他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衣袖摩擦的轻响,像有根无形的线把他们连在一起。
韩简乐犹豫了半秒,在商时旁边坐下,祁溪澈紧随其后,刚坐稳就朝她挤了挤眼,用口型说“近水楼台”。
学姐见状,脚步顿了顿,最终只能在熙泽身边落座,目光却像装了追踪器,时不时越过人群落在凌辰身上,米白色裙摆被指尖绞出浅浅的纹路。
驻唱的歌声漫过餐桌,混着食物的香气在空气里发酵。
暖黄的灯光漫过每个人的肩头,把烤羊排的油光映得格外诱人。
驻唱歌手换了首舒缓的蓝调,旋律像温水一样漫过桌面,连冰块在杯里融化的声响都变得清晰。
顾聿风和沈津年忙着调节气氛,一会儿和商时聊工作室的装修,一会儿又转头跟学姐说起高中时的糗事,酒杯碰撞的脆响混着笑声,倒也热闹。
凌辰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用公筷夹菜,青瓷碗里的米饭被他拨得整整齐齐。
偶尔有人聊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才会抬眼说两句,声音不高,却总能精准地接住话头。
韩简乐坐在他斜对面,看着他低头时露出的半截脖颈,忽然觉得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的样子,和他调咖啡时的姿态有点像,心里悄悄泛起涟漪。
“凌辰,你回国多久了?”学姐忽然放下筷子,腕间的银镯子晃出细碎的光,语气里带着熟稔的亲昵,像在问一个朝夕相处的老友。
凌辰停下手里的动作,指尖在筷子上轻轻顿了顿,瓷筷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差不多刚好一年。”
“这一年在忙什么?”学姐笑着调侃,眼睛弯成了月牙,却没什么温度,“怎么也不联系我?我还以为你把老同学都忘了呢。”
凌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唇角,动作慢条斯理:“回国后开了家工作室,一直挺忙的。”
“可不是嘛。”顾聿风立刻接话,往学姐碗里夹了块酱排骨,“他前段时间还在外地出差,今天早上才刚回北淮,为了这顿聚会,连觉都没睡够呢。”
熙泽嘴里塞着肉,含混不清地补充:“这一年我总共才见着他三次,每次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大忙人一个,想见他比见导师还难。”他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块鱼豆腐,腮帮子鼓得像只小仓鼠。
学姐“哦”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像猎人找到了猎物的破绽。
她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像随口一问:“你这么忙,女朋友不会生气吗?对了,她今天怎么没来?”
她其实早就从熙泽那里听说凌辰和虞知遥分手多年,这话不过是故意抛出来的试探,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就等着看涟漪如何扩散。
餐桌上的笑声瞬间停了,连蓝调的旋律都像是卡顿了半秒,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寂静。
韩简乐握着杯子的指尖猛地收紧,冰块在杯底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凌辰却没什么波澜,拿起桌上的冰可乐喝了一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微麻的痒。
他放下杯子,目光平静地看向学姐,语气清晰得像敲在冰面上:“学姐,我和虞知遥分手好几年了,现在单身。”顿了顿,他的视线像羽毛轻扫过韩简乐的发梢,快得让人以为是灯光错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补充道,“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尴尬的张力,学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端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沈津年见状立刻端起酒杯,打圆场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轻快:“今天在场的好像都是单身吧?那我提议,祝我们各自早日脱单,找到对的人!”他说着朝众人扬了扬杯子,其他人纷纷举杯响应,只有凌辰还是握着那杯冰可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瓶身。
吃完饭,服务员很快收走了餐盘,换上果盘和新的酒。
沈津年凑到祁溪澈旁边,看她学着调酒师的样子摇晃摇酒壶,红色的液体在玻璃壶里晃出好看的弧度;熙泽被顾聿风拽上台唱歌,两人跑调的嗓音把蓝调唱成了摇滚,引得台下一阵哄笑。
学姐忽然站起身,走到凌辰旁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偷走:“单独聊两句?”
凌辰抬头时,目光恰好和韩简乐撞在一起,那一眼快得像错觉,他很快站起身,跟着学姐往吧台那边走去。
韩简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果盘里的草莓有点酸,酸味顺着喉咙漫进心里,指尖无意识地掐着纸巾,起了深深的褶皱。
两人站在吧台前,暖光在杯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不安的心跳。
凌辰朝调酒师点了杯鸡尾酒,又要了罐冰可乐,拉环被拉开时发出“啵”的轻响,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像藏不住的心事。
学姐拿起那杯琥珀色的鸡尾酒,仰头就喝了半杯,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在颈间晕开淡淡的水渍,像朵狼狈的花。
她放下杯子时,眼底已泛起微醺的红,声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执拗,像赌上了所有勇气:“那么多年了,我连一个机会都没有吗?”
凌辰望着可乐里不断升腾的气泡,像在看一场无声的告别。
那些气泡升起又破灭,像极了学姐这些年的执念。
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学姐,有些话说出口,就很难再收回来了。”
“可我藏了太多年了。”学姐的声音忽然发颤,指尖紧紧攥着杯脚,指节泛白,“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高一那年穿着白衬衫站在领奖台上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的目光里盛着滚烫的期待,像在等待一场迟来的救赎,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凌辰放下可乐罐,罐子与台面碰撞发出闷响,像在敲断某种念想。
他转过身,面对着学姐,眼底的温度彻底褪去,只剩下冰面般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对不起”三个字清晰得像刻在冰上,冷得能冻伤耳朵,“我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决绝,像在划清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们以后,连朋友也不必做了。”说完,他没再看学姐一眼,转身就往沙发区走去,黑色的裤脚扫过吧台的金属支架,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像在告别一段早就该结束的过往。
学姐望着凌辰毫不留恋的背影,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脊背微微佝偻。
她忽然抓起剩下的半杯鸡尾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涩意,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吧台上,晕开的水渍像一朵枯萎的花。
她把空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放,玻璃与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响,连最后一句招呼都没和其他人说,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出了酒吧。
米白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口的夜色里时,像只折翼的蝴蝶,带着一身狼狈没入浓稠的黑暗中。
吧台另一头,祁溪澈、商时和韩简乐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学姐泛红的眼眶、紧攥的拳头,还有凌辰转身时冷硬的侧脸,早已把故事的走向写得明明白白。
“这是……?”祁溪澈戳了戳旁边的沈津年,语气里带着看热闹的好奇。
沈津年正拿着摇酒壶练习摇晃的弧度,闻言头也没抬:“还能是啥?表白被拒了呗。”他嗤笑一声,把调好的酒倒进高脚杯。
韩简乐和祁溪澈、商时三人面面相觑,脸上还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懵。
顾聿风喝了口威士忌,冰块在杯里撞出轻响,他瞥了眼刚落座的凌辰,慢悠悠地解释:“从认识凌辰开始,他就没断过被人告白。要么直接装没听见,要么就一句‘我不喜欢你’,干净利落得很。”他指了指沈津年,“我们这帮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每年都得围观个七八回。”话音刚落,凌辰刚好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熙泽,不该给我个解释?”凌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在喧闹的酒吧里划出一道清晰的寒意,目光落在熙泽身上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熙泽吓得手里的骰子都差点掉在地上,连忙从顾聿风旁边挪到凌辰身边,屁股刚沾到沙发边就开始摆手,语气里带着委屈:“我真不是故意带她来的!我今天跟导师请假,谁知道她从哪儿听说了聚会的事,非死缠烂打让我带她来。医学院就那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总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吧?”他搓着手,额头上都冒了层薄汗,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这是最后一次。”凌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的冰碴子少了些,却依旧带着警告的意味,像在划定不可逾越的界限。
顾聿风赶紧打圆场,拿起酒瓶给大家续上酒:“好了好了,扫兴的人走了,咱们接着玩!”他朝沈津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唱一和地张罗起猜拳游戏,骰子在骰盅里撞出哗啦啦的响,总算把刚才的尴尬冲淡了些。
几人围在桌前猜拳喝酒,输了的人要么仰头灌酒,要么被罚讲个糗事,笑声此起彼伏。韩简乐却独自坐在沙发角落,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杯,有粉紫色的“迷雾森林”,也有透明的苏打水,她只是默默抿着杯里的残酒,既不参与游戏,也很少说话,目光时不时飘向卡座那边,像有什么心事压着。
“我们聊聊”凌辰忽然对商时说道,两人起身走到旁边靠窗的卡座。
他们聊着最近工作室的合作项目,商时语速轻快地说着新谈的设计方案,指尖在桌面上画着草图,凌辰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偶尔插言提些修改意见,侧脸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线条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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