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的瞬间，商时立刻转身盯着祁溪澈，双臂抱在胸前：“说吧，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她太了解祁溪澈了，那按捺不住的眨眼频率，分明藏着雀跃的秘密。
祁溪澈笑嘻嘻地凑过去，双手搭在商时肩膀上，半推半就地把她按回椅子里：“这事儿说来话长，得从很久之前在野火喝酒的那个晚上讲起……”她先拿起手机给韩简乐发消息，指尖飞快跳跃：「晚上七点野火里，你要不要提前来工作室跟我们汇合？ 」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她就把手机扣在桌面，身体前倾，手肘支在会议桌上，声音压得极低：“那天乐乐和苏沐言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刚好凌辰过来了——你是没见他那紧张样，一下就把乐乐公主抱起来了，还让我和安安扶着苏苏……”
她语速飞快地讲述后续：乔悦拿着那晚的照片威胁韩简乐退出总选，那些刻意疏远的日子里，凌辰每次都悄悄发信息关心，却总在碰面时假装不熟；而乐乐对着凌辰送的耳钉发呆的次数，更是多到数不清。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说到动情处，她甚至抓起桌上的钢笔，比划着凌辰当时皱眉的弧度：“你是没见他那失落样，跟被雨打蔫的向日葵似的。”
商时听完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忽然笑了，眼角细纹里盛着了然的光：“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话音未落，手机屏幕亮了——韩简乐回复：「我等会儿排练结束就过去，大概六点到 」
祁溪澈飞快回了个“OK”表情包，抬头朝商时晃了晃手机：“乐乐6点来汇合。”
商时点点头，点开触控屏上的策划案：“行，先把正事聊完。灯光转场时间得再压缩两秒，不然会错过音乐重拍，舞者动作会显得拖沓……”触控屏上的光标再次跳动，会议室里的气氛却明显轻快了许多，像有看不见的期待在空气中悄悄发酵。
清晨的北淮高铁站早已人声鼎沸，凌辰拖着行李箱走出闸机时，朝阳正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他肩头镀上一层暖金。
他穿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腕骨，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淡了些——大概是在高铁上补了两小时觉，眉宇间的疲惫虽未完全散去，却已添了几分松弛。
徐特助跟在身后汇报后续工作安排，他只是偶尔点头应着，心思早已飘向别处。
回到公寓时，玄关电子钟显示早上11点。他躺在床上，抓起手机设了三点的闹钟，便闭上眼陷入沉睡。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在地毯上投下安静的影子，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重逢，铺垫温柔的序曲。
下午三点，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凌辰在床上赖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坐起身，先点开外卖软件点了份清淡的粥，然后走进浴室。冷水冲过脸颊时，镜中的自己胡茬已冒出细密的茬，他拿起电动剃须刀，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收拾行李时，他把西装外套挂进衣帽间，出差带回来的文件按类别放进抽屉，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等一切收拾妥当，门铃恰好响起——外卖到了。
白瓷碗里的艇仔粥冒着热气，他就着小菜慢慢吃着，目光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指针正不紧不慢地走向五点。
吃完外卖，凌辰打开衣帽间的灯，暖黄光线照亮一整面墙的衣服。
他对着镜子比划半天，最终选了件烟灰色针织衫，又对着发型梳了好几遍，直到额前碎发服服帖帖，才满意地拿起车钥匙。
五点整，黑色小米SU7驶出地下车库，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引擎的低鸣温柔得像呼吸，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野火酒吧门口的露天停车场。
凌辰推开车门，秋风卷着酒吧里飘出的爵士乐掠过耳畔，他整了整衣襟，径直朝门口走去。
走进野火里，他熟门熟路地往二楼休息室走，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声响。
沈津年和顾聿风正坐在楼下吧台聊天，看见他的身影，立刻跟了上来。
凌辰靠在沙发上，指尖捏着眉心，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
沈津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朝他扬了扬下巴：“怎么回事？看你累得像条狗，昨晚没睡？”
“熬了好几个大夜赶项目，不然哪能今天回。”凌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尾音都有些发哑。
沈津年和顾聿风对视一眼，也不好再多问。
顾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先歇会儿，等人到齐了，我上来喊你。”说着便拉着沈津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凌辰闭上眼，夕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重逢，悄悄倒数着时间。
沈津年和顾聿风刚走下楼梯，就见熙泽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位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是他们高中的学姐。
沈津年立刻笑着迎上去：“学姐稀客啊，怎么有空过来？”
学姐笑盈盈地摆摆手，腕间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在酒吧里逡巡，掠过吧台的酒瓶、角落里的绿植，最后落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好久没见你们这帮人聚了，听熙泽说今天有局，就过来凑个热闹。”
沈津年一把将熙泽拽到旁边的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你搞什么？谁让你把她带来的？”指尖戳了戳熙泽的胳膊，眼里满是“你闯祸了”的无奈。
熙泽露出为难的表情，指尖挠了挠后脑勺的碎发，额前刘海被蹭得乱糟糟：“我今天跟导师请假时被她撞见了，非说要跟着来看看，我总不能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拒绝吧？”他摊了摊手，语气里满是无辜。
话音刚落，学姐已经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楼梯口，像找到了目标的雷达：“凌辰呢？怎么没看见他？”声音里带着点熟稔的亲昵，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在。
顾聿风连忙打圆场：“他刚出差回来，在楼上歇着呢，马上就下来”他朝吧台扬了扬下巴，“学姐先坐会儿，我让调酒师给你调杯特调？”
学姐这才收回目光，跟着他们往吧台走，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某种隐秘的节奏。
三人跟在后面，顾聿风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熙泽，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自己看着办”。
熙泽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讨饶：“我真不知道她会来，早上在实验室楼下碰到的，她非说要看看凌辰现在什么样了……”
沈津年望着学姐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高中时她就总追着凌辰跑，怎么这都多少年了还没变”顾聿风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有些事，大概从年少时就注定纠缠不清。
六点整，野火酒吧的木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商时、祁溪澈和韩简乐三人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秋风的凉意。
商时穿件黑色卫衣，袖口随意卷着，浑身透着疏离的清冷；祁溪澈的牛仔外套上别着排金属徽章，走路时叮当作响，像只精力旺盛的小兽；韩简乐裹着件米白色针织衫，眉眼弯弯，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抬眼的瞬间却又透着点倔强。
沈津年立刻从吧台后迎上去，笑着招呼：“可算来了，快坐”他引着三人往吧台走，指尖在吧台上敲了敲，示意调酒师准备新杯子，随后说了声“我去叫凌辰”，便朝楼梯口走去。
三人的目光在吧台周围转了圈：顾聿风站在最外侧，中间站着个男生，旁边则是那位穿白裙的学姐。
学姐正端着杯柠檬水，目光在她们三人脸上转了圈，像在品鉴什么稀罕物。
顾聿风清了清嗓子，打破短暂的沉默：“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工作室隔壁的新邻居商时，这两位是她的朋友，祁溪澈和韩简乐。”他顿了顿，又转向商时她们，“这位是我们的朋友熙泽，医学院在读博士，忙得脚不沾地的主儿。这位是我们高中的学姐，现在在设计院工作。”
几人互相点头致意，学姐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商时像淬了冰的玉，透着疏离清冷；韩简乐眉眼温柔，梨涡浅浅，抬眼时却藏着倔强；祁溪澈大大咧咧地坐在高脚凳上，指尖转着酒杯，像只机灵的小狐狸。
熙泽也在偷偷打量她们，脑子里回想着沈津年前两天说的“凌辰心里有人了”——到底是哪个呢？
吧台小哥端来调好的酒：粉紫色的“迷雾森林”推到韩简乐面前，杯口插着片薄荷叶；琥珀色的“威士忌酸”递给商时，冰块在杯里轻轻撞出脆响；祁溪澈面前则摆着杯“帕洛玛”，青柠片贴在杯壁上，透着清爽的光。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工作的闲话，目光却总像被磁石吸着似的，不由自主地瞟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爵士乐还在慢悠悠地淌，空气里却像藏着只倒计时的钟，所有人都在等那个即将走下来的人。
二楼休息室里，沈津年走过去拍了拍凌辰的肩膀，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人都到齐了，对了——学姐也来了。”
凌辰刚从浅眠中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倦意，指尖无意识地揉着发紧的眉心。
听到“学姐”两个字时，他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坐直，眼底的迷蒙瞬间褪去，清明得像被晨露洗过的湖面：“她怎么来了？”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抵触，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麻烦的信号。
“别管那么多了，先下去吧”沈津年半推半拽地把他往楼梯口带，凌辰被推到卫生间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他对着镜子用冷水泼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洗手台的大理石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镜中的自己眼神锐利了许多，褪去了方才的慵懒，他伸手理了理烟灰色针织衫的领口，确保没有褶皱，才跟着沈津年下楼。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为这场重逢敲着前奏。
凌辰走到最后三级台阶时，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像安装了精准的定位系统，先落在吧台前——学姐正端着酒杯朝他笑，米白色的裙摆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
而韩简乐，正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银质勺子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侧脸在暖黄的灯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连鬓角的碎发都像是被镀上了层金边。
那一刻，凌辰彻底清醒了。
旅途的疲惫、工作的烦躁，在看到那抹米白色身影的瞬间，都像被风吹散的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简乐也在这时抬起头，视线毫无预兆地撞进他望过来的目光里。
她心里悄悄咯噔一下，握着杯子的指尖下意识蜷缩——他好像瘦了，下颌线比上次见时更清晰，眼下的青黑还没完全褪去，像被墨笔轻轻扫过，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却分明泛起了细碎的光，像落满了星星。
商时和祁溪澈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同一个结论：这位学姐看凌辰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热络，那笑意里的熟稔，绝不是普通老同学该有的。
祁溪澈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韩简乐的胳膊，对着她的耳朵用口型说：“情敌出现了。”
韩简乐的指尖猛地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像在提醒她什么。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微妙的张力，连爵士乐都仿佛放慢了节奏，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凌辰和那片吧台之间，像在等待一场无声的较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