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海没看见两人黑成锅底的脸，或许看见了，只是装作没看见，一本正经开始介绍。

“这孩子是纪家找回的那位嫡长子纪时，已经筑基了，资质不错，正好适合给你做徒弟。”

闻人羽：“……”

闻人羽，凌云宗的宗主，人帅多金修为高，这么多年尽管威名在外，其下却没有一名弟子。

赵清海给他塞了不知多少资质不错的孩子，最后也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拒绝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张嘴，正欲以新的理由拒绝，却是还未吐出一个字，身旁另一位当事人先开口。

“我何时说了要他收我为徒？”纪时冷眼看着赵清海，瞥了眼闻人羽，却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不是你收我为徒吗？”

赵清海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正如此才打算将这人递给闻人羽。

他觉得，照闻人羽那一身的反骨，听见有人拒绝自己，定然就会想收其为徒了，总不该再拒绝。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闻人羽还真没站在他那边，反而符合纪时的话道，“清海这就是你不对了，他是想认你做师尊，你怎么能骗人呢？”

他说话虽是谴责，却有些幸灾乐祸。

心中庆幸纪时的目标是赵清海而不是他，否则他还得找一堆借口拒绝。

“他看上去没你厉害。”

“……”

原本嘴角嘚瑟的笑瞬间僵住。

耳边蓦地传出一声嗤笑，笑声有些稚嫩，应当只是一个孩子。

可也因只是一个孩子，不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笑声在耳边响了许久也没停下。

赵清海侧头看向身后的小徒弟，正是前几日树下的小男孩。

他轻咳一声，男孩这才堪堪止住笑声，只是那憋红的脸还是暴露了他的本性。

纪时侧身看向赵清海另一侧的男孩：“很好笑吗？”

小男孩没想到纪时会主动和他说话，毕竟这两日纪时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便他再怎么找纪时念叨，后者也只是点头或摇头。

纪时这一问正好止住了男孩的笑声，看着他咧嘴一笑，重重点了下头。

简言之：是的没错，很好笑！

＊＊＊

最后纪时还是成了赵清海的徒弟，实在是闻人羽太过油嘴滑舌。

劝他收徒，根本不可能！

本以为赵清海是赫赫有名的仙君，收徒大典应当会办的很盛大，却没想到只是匆匆拜几拜就完了。

后来纪时才知道，那日之前宗门内甚至没人知道赵清海要收徒一事，只知那位极少露面的大长老将纪家好不容易找回的嫡长子拐走了。

至于外界传的清渊仙君收那位嫡长子为徒一事，他们也只当那是纪家恶意传出的谣言，压根没将此事当真。

而凌云宗的拜师大典也不止是某一位长老收徒的拜师大典，而是好几位长老的收徒大典。

无他，凌云宗众长老一致认为，收徒而已，弄得太过兴师动众，完全就是浪费银子！

午时，赵清海带着两个徒弟回到清心峰，正巧撞上在屋外等人的陆渊北。

他是赵清海的大弟子，十五岁金丹。

多少人修炼几十年才能到达的境界，他仅是十五便到了，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见三人御剑而来，他心底欣喜之余也疑惑那突然多出来的少年是谁。

待三人落地，陆渊北几步上前躬身行礼，“师尊。”

赵清海应下他这声师尊，牵着身后小男孩的手就往屋里走，“回屋聊。”

两人就要进屋，赵清海却突然停下，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还立在原地的二人，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还不进来？”

陆渊北浑身打了个哆嗦，尽管心中再多疑问，还是老老实实进了屋。

至于纪时，他本就不想在屋外干站着，至于方才为何站在原地没跟上，他觉得应该去问问那个没见过的男子盯着他作甚。

屋内陈设朴素，并无甚特别之处。

赵清海牵着身侧的小男孩到一边矮凳坐下，示意另外两人坐到对面。

桌上放着糕点，赵清海将糕点推到身侧男孩面前才悠悠开口。

“渊北，这位是纪时，以后他就是你们小师弟了。”说话间，视线落在陆渊北身上。

这本就是陆渊北心中疑惑的，得到解答他也就没再纠结，点点头算是应下。

赵清海准备再说些什么，身侧本应在吃糕点的小男孩突然出声打断他，“他为什么是师弟？”小男孩嘴角粘着糕点碎，手里捏着没吃完的糕点，目光炯炯看着纪时。

他以为下一秒会是赵清海回答他，谁料纪时看了他一眼，随即扭头看向赵清海，“我也很想问，为什么我是小师弟。”

陆渊北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奇葩发言，木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能说什么。

小师弟还小不懂就算了，这小子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连这都要问。

尽管心中再怎么吐槽，他也没有说出口，转而看向赵清海。他敢说些什么吗？此刻他全然没有话语权。

赵清海接受着三道灼热视线的洗礼，愣了稍许才轻咳一声，“因为你在纪时之前成为我徒弟，所以你是师兄，他是小师弟。”

“可是他比我大啊，我不想做师兄。”小男孩说着使劲眨巴眼睛看着赵清海。

他生的好看，皮肤白皙，而今年岁不大，这眨眼睛的模样实在可爱。

尽是纪时那时刻冷着的脸看见也莫名有一丝动容。

可爱的事物并非谁都喜欢，但却是大多数人都会为之心中一颤的。

陆渊北知道，赵清海向来宠对面的人，许是对方实在可爱，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赵清海抬手覆在男孩头顶，“真的不想做师兄？”

“嗯嗯……”男孩连着点了好几下头还没停，最后还是被赵清海抬手拦住才停下。

“你呢？”赵清海侧头看向纪时，“同意吗？”

尽管他在努力压低声音温柔，可还是不如和身侧男孩说话时态度好，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威胁……

纪时好胜心强，本就不愿做最低的小师弟，自然也就没拒绝。

兴许是他答应得太快，赵清海微微一愣，甚至怀疑这两人是事先约好了再找的他。

男孩抬手伸向斜对面的纪时，手小小一只，软软的，手心放着一块糕点，“师兄好，我叫佟乐！”

纪时看着佟乐手心的糕点怔愣许久，抬头又看见佟乐灿烂的笑容。那张脸生的好，笑起来自然好看，任谁也不忍心拒绝。

纪时将视线重新落到那块糕点上，蓦地出声：“脏。”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随即是赵清海的一阵猛咳。

佟乐倒是没什么反应，“哦”一声便要将手缩回去，却只缩到一半，斜对面那人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手心的糕点拿过去。“我没说不要。”

佟乐：“…………”

他仰头想争辩什么，可那块糕点已经入了纪时的嘴，便又悻悻闭了嘴。

他本就不打算把那块糕点让给纪时，毕竟那是最后一块桂花糕。而将其递到纪时面前，也是拿准了纪时不会接。

经过两日单方面付出，佟乐已经知道纪时有洁癖，这才放心将桂花糕带过去。

本想着此后二人便是师兄弟，做做样子打好关系是关键，却没想那人不按套路出牌。

他收回顿在半空的手，不再纠结那块桂花糕，转而将魔爪伸向一旁的绿豆糕。

绿豆糕也挺好吃的，都差不……差很多！

纪时看着佟乐满是幽怨的脸，竟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傻。并非可爱的那种傻，而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纯傻！

自以为是耍小聪明。

他想着，原本唇边勾起的笑也跟着敛下。余光瞥向对面的赵清海。左右不过是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罢了。

佟乐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换，只是低头捻着绿豆糕小口吃着。

临近傍晚时分，陆渊北带着纪时去往新住处。

此前纪时虽也住在清心峰，可终归是同另两位弟子不同。

外人终究是外人，能相处便和平相处，处不来，做仇人也没什么。

陆渊北走在前头带路，纪时便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保持近两米的距离。

并非陆渊北刻意与纪时保持距离，或许说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位新来的师弟离自己这么远。

片刻后，陆渊北站定在一座院落外，回身面对纪时，“你看这里满意吗？不行我再带你去别处看看。”

凌云宗本就是大宗门，房屋院落自然多。而这清心峰，尽管加上他才四人，可也有不少院落。

这点纪时之前闲逛时就知道了。

他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许是已经了解这人的冷脸，陆渊北点头应下就欲离开，却又突然被纪时叫住。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陆渊北放下刚抬起的腿，扭头看他，眼底的不耐毫不遮掩。他对着人没什么好脸色，至于原因，或许就是这人“抢”了佟乐的桂花糕。

“说。”

“老……师尊待佟乐比待你好，你应当看得出来吧。”纪时及时改口问道。

陆渊北看着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可说的也是实话，也就应下了。

“同为他的徒弟，你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

他这话说出口，藏的什么坏心思便昭然若揭，就差把“我在挑拨离间”几个大字写脸上。

陆渊北在心底狠狠翻他白眼，嘴上也没个把门，回身看着他，认真道：“有何不公？不公的定义是什么？

“待人待事都是顺从自己的心意，

“这世上从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只不过是求自己不会被他人待得太坏。侥幸在陌生人那得到一丝温存善意便已是难求，

“至于亲近之人，偏心不公你又能做什么？发疯闹腾吸引注意？若是偏要奢求万事公平，那书中友人与挚友的区别又该如何解决？”

他看着纪时，唇角微微弯起，眼睛微眯，像是在笑，却是笑意不达眼底。

“自然，若是你当真觉着不公，大可自行告知师尊，想来你这般……用不着废什么口舌，便可离开这……不公之地。”

少年的笑落入眼中。冷漠、疏离，皆是没有的，似是平淡的一句劝诫，却又真真不平淡。

他本不欲同这人说这么多，偏偏这人说的话让他觉着不爽，便说的多了些。

陆渊北惯会在人前伪装，便是他那吃人的生父生母也从未看透过他，只是佟乐偶能摸清他的小心思，送上些自己喜欢的吃食给陆渊北。

偏偏此刻他心底的厌烦毫不掩饰。

一个私底挑拨离间的小人，他自是厌烦到极致。

厌烦，便也未将这种人放在眼里，自是懒得遮掩情绪。

这般情绪纪时最是容易察觉，更别说陆渊北这般毫不遮掩。

陆渊北转身便走，独留纪时在院外，看上去有些寂寥。

或许真有绝对的公平。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算不算公平？

别急，让我静静，后面的内容我记不了文档顺序了啊啊啊啊啊！！让我哭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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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前生梦（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