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怎么回事?”槲樾冷着脸,指着祁水穷满头的白发问道。
祁水穷尴尬地笑了两声,没等他说原因,槲樾便自己脑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比如:祁水穷伤心过度,一夜白头——
夜半三更,祁水穷眼角满是泪水,跌跌撞撞从凌云宗逃出,再跌跌撞撞跑回冥界,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脚踝上的刺痛感袭来,所有的委屈和崩溃在那一刻全都倾泻而出,满头的黑发仿若流水般从发根白到了发尾。
不远处,满身疲倦的祁之逸准备回去休息,竟是看见一片空地中心瘫坐着一位白发美人,待到走进了看,才发现那白发美人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四目相对,看着祁水穷眼角的泪水,祁之逸心如刀绞,一把抱住祁水穷,周围不断冒出粉红泡泡,就在这一晚,两人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私定终生!
槲樾越想越觉得这是事实,肯定地点着头。
一旁两人看着他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没人阻止槲樾的胡思乱想,他便又开始脑补——
许久,祁水穷竟就这么倒在他的怀里,他没有一丝犹豫,一把抱起祁水穷往住处走去。他将人轻轻放到床榻上,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眼角的那泪痕,心里一阵刺痛。他看着榻上的人,克制住心里的悸动,躺在那人身旁,紧紧将人抱在怀里睡去……
“停!”
祁水穷忙出声打断他的幻想,“你别再脑补了,我头发本来就这颜色,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掩盖原本的发色。”
被强行抽出幻想世界的槲樾满脸不悦地看着眼前的白发美人,下一瞬,心脏不由地咯噔一下,随后连连点头,感慨道,“确实,就你这白发的样子,要不换个发色,这不得迷倒多少人。”说着他偏头看向一旁的祁之逸,又不怀好意地看向祁水穷,“这不,这里有一个被你迷倒的。又好像不是,黑发就给迷倒了。”
“……”
祁水穷此时此刻已经无话可说,只好闭嘴,反观另一位当事人确实脸颊微红,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啧啧啧。”槲樾撇着嘴,轻轻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祁水穷满脸写着疑惑看向他。
哈?小年轻?一百岁的小年轻?
槲樾却是没在意他这些小表情,沉思了一会儿,再次看向祁水穷,道,“要告诉死狐狸你在他这儿吗?”
祁水穷没有一丝犹豫,连忙摆手道,“别了吧,告诉她,她指定得经常找我,到时候被师……被纪云起发现就麻烦了。”
闻言槲樾也点头赞同,“的确。之后打算怎么办?”他突然抬头看向祁水穷问道。
祁水穷僵了一瞬,随后眼底浮现一丝戏弄,“如他所愿。”
“说人话。”
“……”
“这么帅的时刻居然被你打断了,真的是。”祁水穷忍不住抱怨。“他不是认定我真是那种会捅他刀子的人嘛,那我就好好捅他几刀。”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槲樾点了点头,一只手突然搭在祁水穷一边肩上,道,“不错啊,有仇必报。”
“那必须的。”
“第一步怎么做?”槲樾问道。
“他不是要找我吗?这第一步,当然得好好玩玩。”他说着,有些犹豫地看向祁之逸。后者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这么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许是尴尬,祁之逸唰地一下脸颊便又红了个透,别开了视线。
许久,他强压下心底的悸动再次对上那道视线,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不论什么,我都会帮你。”
祁水穷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是这么多年来生起的信心。
他看着祁之逸,面上浮现笑容,轻点了下头,“嗯。”
另一边,纪云起猛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那日谢安晚离开不久,不知什么原因,他竟又一次晕倒,这一倒竟就是三天。
他起身,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不远处桌上的剑上。突然头部传来一阵刺痛,似是有什么要冲破脑子出来,却终是没能破壳。
正在这时,闻人羽推门走了进来,正对上纪云起的视线,他眼前一亮,有些意外,“嚯,还真醒了啊。”
纪云起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些疑惑。
“师兄和我说你醒了,我还不信,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纪云起没搭理他,顺势准备躺下继续睡着。闻人羽一看,挑了挑眉,道,“你不继续找乐乐了?”
闻言纪云起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快要躺下的身子又挺了起来,他掀开被子便下床穿衣,全程没说一句话。
闻人羽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见他这模样,忙上前阻拦,“唉唉唉。”
纪云起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也别瞎找了,冥尊来了,说是有消息。”说着,他顺势将纪云起已经握在手里的剑夺了过放回桌上。“瞎找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跟着冥尊给的消息找,走走走。”
纪云起就这么一脸懵地被他推着往议事厅赶去。
议事厅内,祁之逸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的胳膊肘搭在一旁桌子上,手掌拖着下颚,另一只手中拖着一团鬼火来回飘;赵清海就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茶杯,时不时喝上一口茶。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全程没有一句话。赵清海本就话少,自是不可能无事开口说话的;而祁之逸,除了祁水穷能让他开口多说几句话,也就没人能让他再多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说着无聊的事。
在他将鬼火来回飘上上百次后,闻人羽二人终于赶到。
“师兄,我带云起来了。”
纪云起跟在他身后,没说话,视线却是直直落在祁之逸身上。等后者抬起头时,便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祁之逸看着他,眼底满是嫌恶,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地,“倭岛,壶溪镇。”
修真界没法用空间阵,纪云起只得御剑飞行。
一人一剑在空中极速飞行着。他脑子里不断回荡祁之逸方才说的话。
“倭岛那种地方,想来云起仙尊这种高尚之人定然是不愿去的,本尊只是来告知,至于仙尊去不去,那就得仙尊自己了。”
不知飞了多久,等他到倭岛时已经是傍晚了。
落地,周围房屋遍布,那河水却是一股臭味。
他本想着憋着一股气远离水边便可,谁知越往里走,臭味愈加恶心,竟是里面的臭味更甚。无奈他只得封了自己的嗅觉,否则恐怕还未走几步便得被臭晕。
倭岛房屋同外界一般无二,此时天边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残留的一丝余晖照射在倭岛之上,封住了嗅觉,看上去竟是给人一种此地是世外桃源的错觉。
只是那恶心到骨子里的恶臭是无法掩盖的,便是此时纪云起封住了自己的嗅觉,那股恶臭也像是有了实体一般附着在他的衣服上。
他微微蹙眉,忍住了逃离的冲动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这道路并不拥挤,竟是一直低着头直直撞上纪云起。
他本下意识想去扶,却是蓦地一股恶臭直冲天灵盖,把他熏得够呛。
我不是封了嗅觉吗?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女子突然娇嗔一声,声音听起来娇弱,却是莫名觉得奇怪。
没等纪云起说些什么,那女子便急忙羞红了脸道,“抱歉公子。”
声音软绵绵的,十分娇弱,却是别脚得很,让人听了觉得怪难受的。
纪云起忍着恶心说了声没事,那女子却是又莫名其妙上前要抓他的袖子。他一惊,忙扯过袖子往后退了几步,他想质问对方,却是不愿开口,一张嘴,那股恶臭便从口腔直冲天灵盖,换谁也不愿张嘴。
他蹙着眉,一脸不耐看着女子。
女子像是受了委屈,娇嗔着想再去拉他的袖子,却是又被他给躲开。
女子扭捏了下身子,声音更娇了几分,甚至有些怪异。“公子怎的能这样?实在叫人家难过。”
纪云起听得耳朵起鸡皮疙瘩,准备拔剑解决,一旁突然冲出一个老妇人。
那老妇人一把拉过女子的手,转头对着纪云起连连道歉,“公子莫要怪罪,小女有些痴傻,还望公子赎罪。”
闻言纪云起总算是收了剑,没说话,绕过两人离开。
待人走远了,那老妇人便拉着女子往小巷子走去,边走边说着些什么,只是那语言却不像是外界的语言,更像是唧唧咋咋乱叫。
倭岛不大,不过两三个小镇,远不及外界十分之一。
纪云起也懒得张嘴问别人壶溪镇的位置,便来回跑着找。
只是他运气实在差,总共不过三个小镇,他愣是见过前两个镇后才找到壶溪镇。
只是还未踏入壶溪镇,他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解了自己的嗅觉,这下倒是没那股令人恶心的臭味了,却是另一股腐臭味,不过也远远比之前的恶臭好多了。
踏进壶溪镇,那股腐臭味更甚,就像是整个镇子都烂了一般。
此时已是入夜,街上却是灯火通明,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走了许久,他察觉不对。
这镇子里所有人竟是都将头用一块布包裹起来。
他找准一个人,准备上前问问情况。
刚靠近准备拍那人,却是突然听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声音木讷说道,“头好痒啊,好像要长脑子了。”
闻言纪云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那人察觉到他的动作,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纪云起一下子僵住。
那人眼睛空洞无神,像极了一个木偶。
“头好痒啊,好像要长脑子了。”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落下,原本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寂静下来,原本那些哈哈笑着的人也都安静下来,整天街上的人眼神都变得空洞。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
一道道声音传来,竟是有些恐怖。
最先说话那人突然面目狰狞,随后包裹着他脑袋的那块布,头顶的位置竟是慢慢凸起来成了个小鼓包。
他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唰地一下转过头看向街上的其他人。不出意外,他们的头顶也都鼓了起来。
他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再次传来那群人的声音。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话音落下,一群人陆陆续续将包裹在头上的布取了下来,一个脑袋就这么立在他们头上,上面甚至有了眼睛。
那一双双眼睛兴奋地望着四周,最后视线都齐刷刷落在纪云起身上,他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再次传来那道声音,却不是耳朵听见,那声音……似乎是从脑子里发出来的。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你怎么没有长脑子,你的头不痒吗?不痒吗?不痒吗?不痒吗……”
他只觉得脑子要炸了,终于受不住,一脚蹬地跳到房屋上去。
那些眼睛似乎不能往上看,他们只看见纪云起向上飞去便消失了,全然没有抬眼向上瞧。
整个壶溪镇的人,放眼望去,差不多也就几百来人,一群人齐刷刷往前走,在最先开口说话那人的带领下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往前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纪云起望着领头人的背影,心生怀疑,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镇子末尾,那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外一圈又被种满了树。
领头人突然站定在空地外,身后一群人也都纷纷定住脚步。
“轰”的一声,那片空地突然乡下凹去,成了一个大坑。
那领头人从地上拿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砍刀,站在前头的几人也纷纷效仿拿起地上的砍刀。
二十几个人拿着砍刀围着大坑站定在一旁,将自己的头往前伸了伸。
那莫名想出来的脑袋像是察觉了什么,他们像是害怕,那一双双眼睛瞪的忒圆。
一刀落下,二十几个莫名长出脑袋就这么被砍了下来,齐刷刷掉进坑里,那瞪圆的眼睛此时更是直接爆了,血肉混合着掉进坑里。
再往坑里看,里面更是数不胜数的脑袋,还有些没有爆的眼珠咕噜噜在里面滚来滚去。
站在坑边的几人放下砍刀,陆续走到一旁,眼神空洞,十分淡定地从怀里拿出方才取下的布,盖在头顶,再死死勒住,将头包裹起来。
被砍的位置被勒得紧,大滩血被挤压出来染红了布。
一群人站定,另一群人又走上前,拿起砍刀,手起刀落,那一个个莫名长出的脑袋便被砍了下来咕噜噜掉进坑里。
纪云起站在一棵树上,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半夜,这群人才终于将脑袋砍完,将砍刀放回原位,只听“轰”的一声,那大坑便被埋了起来。
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眼睛又再次有神,继续热热闹闹。
纪云起却是没跟着他们回去,而是就在那片空地。
一股腐臭袭来,直冲天灵盖,他不禁皱了下眉。
但他只是站定多看了几眼,便冷眼转身准备离开。
他来此地不是为了解决这些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自己的乐乐。
他抬脚准备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兄。”
乐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