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走

一只影刹从墙壁穿出,它们仍然是黑色的影子,可以不断变化形状。

逼近而来的影刹长有四臂,没腿,腰杆很长,像从土里长出来的人。

前一秒还镇定自若,这个世界怎样都与我无关的郑思君,后一秒掀翻桌子,挡在拉雅面前,她举起母亲铸造的剑,将那只影刹的头砍下,怪物的头砸落在地,变成一堆破裂的碎炭。

墙上的黑点越来越大,又有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影刹穿墙而出,任郑思君再厉害,也没办法对抗如此多的敌人。

她举剑后退,“看准机会,跑。”她轻声说着,将手搭在拉雅的肩上。

拉雅心脏突突乱跳,看看手里的灯,又看齐齐围过来的影刹,情急之下,想起格阮嫲的话,影刹害怕光。

“去死吧!”她使劲一甩,把灯甩向那群意欲破土而出的怪物,火焰砰的一下燃起来,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火一个传俩,大火冲天而起,火势逼人,郑思君拉着拉雅跑出石屋。

女孩再回头看时,影刹,织的布匹,以及陪伴女人多年的织布机,都在焰火中化为灰烬,只留下一栋烧黑的石屋。

火势小下去,两个人在院里静静待着,她们今晚睡哪呢?

拉雅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这就是命,上天把你的房子烧了,不让你织布了,你听它的话乖乖回家吧。”

郑思君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女人的眼皮向下耸拉着,像是陷入了沉思。拉雅继续说:“我们去木姨家,格阮嫲还等着我们呢。”

“走吧走吧走吧!”

在拉雅的软磨硬泡下,郑思君终于决定离开。

所有东西都被烧毁,她孑然一身,背了把母亲的剑。

没有马匹,拉雅记得来时的路,两人步行赶往木家。

这时正值午夜,拉雅又累又困,一路哈欠连连,她的脚踝又痛又酸,两人决定停下来歇息,天亮再走。

四周又黑又荒,在这种地方过夜,她们狼狈死了。在草原日子多快活啊,抱着小羊羔睡暖暖和和,女孩又开始想家了。

郑思君双眼紧闭,在树下打坐。

拉雅睡不着,便一直瞅着她。

公主的生活那么滋润,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放羊的阿奶说,大郑国国富民安,繁荣昌盛,物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四海八荒“宝穴”之称。

放羊的阿奶,已经和格阮嫲一样老了,脑子还灵活,她说大郑国的人住在花房里,地下埋着许多世间罕有的宝藏。每逢佳节,人们携带自己的爱侣,奔赴空中的巨蔓桥,一边谈情说爱,一遍观赏天地美景。

大郑的翅鸟比人还大,人可以骑在它的背上飞,大郑的某一个角落,可以听到龙在深渊里喘息呼啸,见没见过真龙,只有大郑国人知晓。

如果郑思君回家,拉雅可以目睹人人口中的“宝穴”。作为受人尊敬的公主的徒女,拉雅脸上更有面儿了,在大郑想做什么做什么。

去大郑第一件事,她要养一只翅鸟,每天没事骑着玩玩,然后去洞底看看真龙,没准能捡到一两块掉下的龙鳞,带回拉里,让放羊的阿奶见见世面。

想着想着,拉雅美美进入梦乡。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架马车上,旁边的郑思君还在闭目养神,拉雅撩开轿帘,她们已到了城区。

“我认得你!”她指着车妇欢叫,拉雅在木家见过她,这位友善的老婶婶,身上散发淡淡的葡萄酒香味,脸上总是笑盈盈的。

“是格阮嫲叫你来接我们的吗?”拉雅问,习惯了和小老太婆相处,两天没见对方,心中还真有点挂念她的絮絮叨叨。

赶车老婶婶笑着摇头,“小少姥吩咐我来滴!”

“小少姥?小少姥是什么东西呀?”拉雅疑惑地问。

老婶婶解释,“西金未满十八岁的女子,我们这些下人或外人都管叫小少姥,十八岁以上呢就喊少姥。”

原来是一种称呼。

“呐!她就在那!”拉雅顺着老婶婶的手指头看过去,前方处,亭亭玉立的小少年站在门下。

她就是老婶婶口中的小少姥?

待马车停下,小少姥蹑手蹑脚上前,她站直身躯,面带随和的微笑,“你让人好等,丹穹。”她朝拉雅伸出手。

“你谁啊?”

“你忘记啦?”老婶婶说,“她是阿宝!”

阿宝!拉雅恍然大悟,她见阿宝第一面的时候,阿宝还被小鬼附身呢,脸上全是黑气,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后面格软嫲赶跑小鬼,她又恢复原来的面貌,拉雅给她喂过水,去一趟长溪村,就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阿宝的形象不是很突出。

高高瘦瘦,脸白皮薄,五官扁平,她看人时目光是涣散的,那对眼睛好像在黑暗中待得久了,没有神气。眼睛底下挂着一对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眼袋,笑的时候,卧蚕凸起,一副乖巧困倦的样子。

拉雅盯着她,努力“背诵”她的样貌。

“原谅我这愚笨无礼的徒儿。”郑思君笑着撩开帘子,将拉雅的手放到阿宝僵在半空的手心里。

“啊,公主。”阿宝微微躬身,“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终于见到您了,年龄虽然改变了您的面容,却无法改变您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罗兰便是在您这个年岁登上大帝之位。我是木妘之女木宝,欢迎公主光临寒舍。”

郑思君微微一笑,她这时候就不着急辩解自己不是公主了,拉雅讪讪看着。再看阿宝,什么漂亮词都能从她嘴里蹦出来,自己怎么就做不到?

“那个刻薄的女人到底修了几辈子的德,才生了小少姥这样的好女儿,真有福气。”郑思君赞叹地说。

她居然也跟着老婶婶称呼阿宝为“小少姥”,拉雅瞬间不乐意了,在拉里的时候,大家都喊她拉雅,丹穹拉雅,或坏种,从来不会尊称她为“小少姥”或“公主”。

“公主谬赞,是木宝三生有幸,今生才得以陪母亲度过。”阿宝说,她紧了紧眉,露出为难的样子。

“委屈公主,今日只能走后门了……”

“我与你母亲的过往纠纷,请小少姥不要放在心上,大人之间的恩怨,不牵扯后辈。”

“公主胸怀可容纳海川,木宝自惭形秽,如果母亲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先说声抱歉。今后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公主放心说来,木宝定当竭尽所能为公主解忧。公主,请。”她做出一个邀请姿势,邀请的方向是木家正大门。

“多谢小少姥。”郑思君笑了笑,径直朝大门那边走去。

见她离去,阿宝面色一变,赶紧牵着拉雅进了后门,她惦着脚走路,姿势别扭,明显屁股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阿宝说,格阮嫲出门了,五日后才回来。

“好巧不巧,我母亲今日正好在家,看到公主,肯定会大发雷霆。丹穹,我们要在公主进门之前,想个法子把母亲吆去别处。”

“是的是的!”拉雅也着急起来,平时的木姨算是和蔼可亲,然而一撞上师妇,心中的火山就爆发了,两人水火不容。师妇也是有一点讨厌木姨的。

阿宝屁股疼走不快,心急的拉雅全程拽着她走。

走了许久,两个人终于到达木宅的前院。

十几个高大威猛的打手将郑思君团团围住,木妘手上端着一杯茶,威风凛凛坐在椅子上,这是打算观战呢。

“不许打她!不许打她!”拉雅率先冲过去,把师妇郑思君护在自己的身后。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师妇一个,不要脸!”

阿宝走到拉雅身旁,哀求的目光看向椅子上的木妘,“母亲,丹穹正临初潮,特别之日,家里不易有争斗,你和公主的事情改日再议吧。”

木妘沉默地喝着茶,脸色却没有先前那般难看了,西金人尤其重视女子的初潮,女人再痛恨郑思君,再想找茬,在这种情形下也得作罢。

阿宝看向打手,温声对她们说:“公主是木家的贵客,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快快退下吧。”

在木家,小少姥的话很管用,即使旁边有木妘在,打手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后不约而同一声:“是”,便快速退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啊?”拉雅低声问,阿宝怎么知道她来月经了啊?

“你后面的裤子上有血迹。”

原来是月经袋漏血了。

“啊呀——”被当众看光,拉雅羞红了脸,在拉里,大家都把经血看成是肮脏,不祥之物,负责教导拉雅的草原女人告诉她,经血不能展示到人前,更不能与人谈论。

在西金则相反,这里的人不仅公开谈论,还极其重视。阿宝拉住想要逃逸的窘迫女孩的手,大大方方说道:“丹穹,这是生命之血,不必为此羞耻,你该感到自豪才是。”

“哦……”拉雅表面上点头,心里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太不习惯了。

“阿宝,叫人去后厨熬红枣汤,然后带拉雅去换衣服吧。”木妘放下茶杯,悻悻看一眼郑思君,转身去做其它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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