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陈子琳和何辉那个眼睛啊,堂而皇之地滴溜溜地在两人间来回梭巡,压根忙不过来。
世界好像来到一个尽头,时间消逝,长河干涸,一切都展露出强弩之末的凋零之势。
俞淅只停顿了一秒,就继续往前走。
只是,还未等她走到前台处,邰御就已经率先离开了。
俞淅的脚步再次停顿了一秒,然后视若无睹地也出了旅馆。
她是经过很大一番纠结才下来的。
倒不是纠结别的,而只是——到底该不该下来找吃的呢?
她在网上看的那拿冰美式来抑制食欲,必须得是长期坚持才行,她这亡羊补牢地喝一杯,根本就不管用。
最终,俞淅还是说服了自己。
指不定能活到明天呢,那干嘛管明天会不会胖呢?
还是现在吃好了比较重要。
俞淅原本还没想好吃什么的,结果路过这前台,闻到了烧烤的炭火味道,她被香到,所以干脆就打算去吃烧烤。
旅馆对面就有一家烧烤店,但看着生意好像很冷清的样子,统共就那么几张桌子,也才只坐了两桌人。
俞淅老毛病犯了,又开始纠结了。
是跑远一点吃好吃一点的呢?还是就近吃一个味道不详的呢?
她一面想着,既然都吃了,那肯定要吃好吃一点的,不然白白长胖,多亏啊。
但一面她又实在是不想坐车了,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旅馆对面的这一家烧烤。
不过好在这家烧烤人少的原因不在不好吃,而在贵,一罐啤酒要三十。
一罐啤酒不至于把俞淅醉到哪去,但她吃得有点多,肚子胀得难受,所以走路脚步带着虚。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淡季,本该是饭点的街上并不是很热闹,被这灰败的冬季街景一衬,更显萧瑟。
徒然就悲伤了起来。
俞淅走进旅馆,旅馆里很安静,陈子琳不在前台了,改成了何辉。
何辉没打算和她打招呼,毕竟对他来说,俞淅就是一负心女,玩弄他哥们感情的陌生同学罢了。
他没上前骂她两句就已经够客气了。
他不主动打招呼,那俞淅更不可能。
俞淅一路走到电梯口,上了顶楼。
她本来脚步就有些飘浮不定,现在一踏上这软绵绵的地毯,人更加晃悠了。
刚拐过弯,她一个不留神,人直溜溜地倒在地上。
而距她不过两米远的邰御,听见了声响,也没有丝毫动作,就这样看着她像烂泥似的瘫着。
他这会只单穿了件白衬衫,领口最上的两粒纽扣开着,隐隐露出线条硬朗的锁骨和脖颈。
即使脸潜在暗色里,轮廓也照样是分明,五官得天独厚。
凭空站在那,就让俞淅呼吸发紧。
骚里骚气的,勾引谁呢?
她朝他伸了伸手,“扶我一下。”
邰御恍若未闻,直接转身往远处走。
俞淅两手撑在地上,头埋着,深深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三秒过后,俞淅抬起头,不大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盘旋着:“邰御,你装什么装?”
邰御脚步一顿,而后冷漠又有些荒唐地扭头瞧向她。
她剪了以前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头长发,现在头发堪堪到胸口,发尾有些卷,把她这张原本毫无攻击性的脸给衬得漠然了些,整个人的气质也和当年截然不同。
但其实仔细看,她的五官没有任何改变。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淡淡怯怯的,带着点倔强,还带着点不甘。
要多纯有多纯。
但邰御知道,那都是假象。
她可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
至少,当年甩他的时候很果断。
*
七月,太阳带着热浪不断涌袭,强烈而富有韧性。
俞淅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在路边等了有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打到一辆车。
上了车,司机问她:“去哪啊小妹?”
俞淅庆幸这个司机的口音并不是很严重,连忙答道:“去县三中。”
司机闻言又扭头瞧了她两眼,闲谈道:“县三中?你跑县三中去上学啊?”
他这语气显然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跑这么远来伋县三中这种学校来上学。
车内没有开空调,又充塞着不明所以的味道,密闭的空间里,几乎闷得人要晕厥过去。
俞淅一边应着,一边打开了车窗。
结果车窗刚降到一半,司机在前面着急忙慌地喊道:“哎哎哎小妹,你别开窗啊,你这一开窗把我车里的冷气都给冒跑了!”
俞淅根本感受不到一点他所谓的冷气在哪,但她软柿子惯了,哪敢忤逆这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只好不敢怒不敢言地把车窗给升上去了。
好在车站离县三中并不是很远,俞淅一路咬紧了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在车上吐出来。
下了车,俞淅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渐渐远离了,才急匆匆地跑到垃圾桶旁干呕,从书包里拿出矿泉水漱口。
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因为怕自己晕车吐在人家车上,所以俞淅从昨晚就没吃东西,连水都不敢多喝。
她又漱了几口,将口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压了下去,在马路牙子旁蹲了一会,才终于有力气站起来往学校里走。
三中的校门口老旧而敷衍,红色的背景墙,金色的“伋县三中”四个大字,即使不仔细看,也能瞧出上面的掉漆。
旁边是小小破破的保安室。
俞淅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和门卫解释自己是刚转学过来的,所以没有校服。但没想到,门卫在保安室里打着鼾,压根没注意到她。
另外一个门卫倒是看到她了,但就跟没看到一样,问都没问她一句。
好像这不是一个学校,而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公共场所,谁都可以进,谁都可以出。
这学校实在太小了,没有耗费什么功夫,俞淅就找到了高三教学楼。
她觉得现在进去有些尴尬,所以想等下课了再进去,于是就蹲在楼梯的拐角处等着。
她不知道该不该先去报道一下,可是要去报道的话,该去找谁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塞来这了。
楼道里阴凉,她身上的灼热逐渐淡下去,心跳也渐渐恢复平稳。
阳光穿过墙壁上的空洞斜射进来,在地上投出一个又一个发亮的方格,时不时跳动着。
俞淅数着数着,视线里出现一双脚。
楼梯口上来一个中年女人,疑惑地朝她走来,“同学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怎么在这蹲着?”
俞淅立即站了起来,朝女人点头问好:“老师好。”
中年女人瞧着她这乖巧的模样,笑着道:“你好,你是哪个班的啊?”
俞淅顿了顿,犹豫不决道:“老师……我是今天刚转来的,我、不知道要去哪报道。”
女人一听她这话,才注意到她旁边摆放着的行李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今天刚来的是吧?行,你跟我来吧。”
俞淅惶恐地拉着行李箱跟在女人后面,女人一路和她走着说着,无非就是一些好好学习的话。俞淅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她仍然不厌其烦地应和着,且照本宣科地做着。
报道很快结束,刘主任指了指她的箱子,说道:“行李就放这吧,拖来拖去的多麻烦。等下午放学了,你再拉回宿舍,我办公室门不锁的。”
俞淅一听这话,立即感激地朝刘主任鞠了一躬,眼眶都要湿润起来。
她就是有这种病。
谁对她好一点点就感激得不得了。
刘主任带着俞淅一起把需要用的教材资料都找好,然后顺着墙上的课表找到高三三班,对她说:“三班这节课是体育课,现在也快……”
她话音未落,下课铃响起来了。
“行吧,那正好,走,我带你找你班主任去。”刘主任爽快地站了起来。
俞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和她道谢:“好的,谢谢老师。”
*
三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叫秦丽,教数学的。
下一节课正好是数学课,她拍了拍俞淅的肩,阔步走在前头,“我们去班级,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俞淅一听自我介绍,眼睫立刻垂了下来,人有些蔫。
从小到大,她做了无数遍自我介绍,但是仍然不能对这件事得心应手。
她不想做自我介绍,但是更不敢轻易忤逆老师的意思。
俞淅点点头,紧跟在秦丽身后。
一进三班,就是铺天盖地嗡嗡闹的声音,密密麻麻地戳着人的神经。
有人见秦丽来了,不说话了,趴在桌子上装死。还有的见秦丽带着个陌生的同学,则窃窃私语地朝这边张望。
班级里没有空调,只有四个看上去有好些年头的电风扇在头顶疲惫地转动着,洒下来的几乎全都是热风。
上体育课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经过俞淅旁边,都好奇地回头看她一眼。
俞淅闻着这些各不一样的汗味,觉得自己刚掩下去的吐意又隐隐有翻腾上来的架势。
这时,进来一个人,“呦”了一声。
秦丽立即骂他:“呦什么呦?何辉你要是再这个死样子我就打电话叫你家长了!”
这招百试不爽、百试百灵。
何辉立即乖了。
俞淅又把头低下去。
忽然,班级后方传来“嘭”的一声响。
她吓地肩头一缩,惊恐地抬头看去。
只见班级的后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男生。
留着寸头的男生。
俞淅还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哪个这个年纪敢留寸头的男生。
她不近视,所以短短一眼就看清了他优越的长相。
好看,但不好惹。
她在心中默默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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