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厚重的门隔绝了客厅那片被“污染”的柔软空间,却隔绝不了那个巨大的向日葵抱枕和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在陆珩脑海里的顽固存在。他烦躁地翻开一份并购案文件,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在眼前扭曲跳跃,最终都幻化成那个金灿灿的、咧着嘴笑的蠢萌向日葵。
“……” 他啪地合上文件,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宇发来的消息:
【陆总,苏小姐和林小姐已安顿好。林小姐声称具备高级育婴师资质(已核实),并保证会约束苏小姐行为。另,您明早七点半与欧洲分部有视频会议。早餐是否需要提前准备?】
陆珩的目光在“约束行为”四个字上停留片刻,眼前闪过沙发上那个毫无防备的睡颜和那个刺眼的抱枕。约束?他对此深表怀疑。他指尖在屏幕上敲击:【照常。】
放下手机,陆珩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然而,客厅里那份突兀的“温暖”气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无声地侵扰着他冰冷秩序的世界,让他心神不宁。直到凌晨,他才在书房附设的休息室里勉强入睡。
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将陆珩唤醒。宿醉般的疲惫感挥之不去,他按着额角走出书房,准备去厨房倒杯冰水清醒一下。
然而,刚踏入客厅,一股…奇异的、混合着焦糊味、蛋香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陆珩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瞳孔地震!
他那堪比五星级酒店后厨的、光洁如镜的开放式厨房,此刻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核爆!流理台上,蛋壳碎片星罗棋布,几滴可疑的黄色液体(疑似蛋液)正顺着光滑的台面缓缓下滑。平底锅里,一块黑乎乎、形状不明的物体正冒着可疑的青烟。地上,几点油渍像绽放的不规则花朵。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简直能触发火警!
而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苏晚,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锅铲,试图拯救锅里那块“碳化物”。她穿着林晓带来的粉色卡通围裙(胸前印着一只巨大的、傻笑的猪),头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颊上还蹭了一道可疑的黑色锅灰。
“啊!陆…陆学长!” 苏晚听到动静,猛地回头,像只受惊的兔子,手里的锅铲差点飞出去。她慌乱地想把锅藏到身后,结果动作太大,锅里的“黑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陆珩的太阳穴再次突突狂跳,洁癖警报和秩序崩坏的警报在他脑中尖锐地齐鸣!他感觉自己精心维护的、无菌室般的完美空间,正在这个女人笨拙的、充满破坏力的“温暖”下,一寸寸地土崩瓦解!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得能刮下一层冰霜,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最后定格在苏晚脸上那道黑灰上,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苏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努力回忆林晓的剧本:“我…我看冰箱里有鸡蛋…就想…就想给你做个早餐…” 她声音越说越小,底气全无,“谢谢你…收留我…我想…表达一下心意…”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一副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可怜样。
心意?陆珩看着地上那几瓣“焦炭”,再看看眼前这个像从灾难片片场逃出来的女人,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这心意…是奔着谋杀他的胃来的吗?
就在这时,客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晓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来,睡眼惺忪,显然是被动静吵醒的。她看到厨房的惨状和门口那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瞬间清醒了大半。
“哎呀!我的祖宗!” 林晓一个箭步冲出来,把苏晚往身后一拉,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歉意看向陆珩,“陆总!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睡太死了没看好她!我们晚晚啊,就是心太好!失忆了都记得要报答恩人!这不,一大早非要亲自下厨给您**心早餐!心意是好的!就是这技术嘛…” 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碳化煎蛋”,“咳…还在恢复期!还在恢复期!您别生气!我这就收拾!保证恢复原样!跟新的一样!”
林晓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台面,同时疯狂给苏晚使眼色:傻站着干嘛!继续演你的小可怜啊!
苏晚接收到信号,立刻进入状态,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对不起…陆学长…我…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我好像…好像记得以前很会做饭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憋出点泪光,“我是不是…又搞砸了?又给你添麻烦了?” 内心OS:晓晓,你这剧本太羞耻了!
陆珩看着眼前这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双簧,再看看苏晚那副泫然欲泣、仿佛他再训斥一句就要当场哭出来的模样,满肚子的火气和洁癖警报,竟诡异地卡了壳。他烦躁地按了按额角,目光掠过苏晚脸颊上那道滑稽的黑灰,最终落在她那双写满“无辜”和“委屈”的湿漉漉的眼睛上。
“陈宇安排了早餐。” 他生硬地丢下这句话,试图绕过这片灾难现场去倒水,却发现流理台被林晓“霸占”着清理战场。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陆总您稍等!” 林晓动作飞快,嘴里也没闲着,“晚晚,别愣着!去给陆学长倒杯水啊!冰箱里有矿泉水!记住!陆学长只喝冰的!不加柠檬!杯子要擦干!不能有水渍!” 她像报菜名一样精准报出陆珩的喝水习惯,听得陆珩眉头又是一跳。
苏晚像得了圣旨,立刻小跑到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踮起脚去够最上层冷藏的矿泉水。她个子不算矮,但那冰箱实在太大,最上层的矿泉水又放得靠里。她努力伸长手臂,指尖勉强够到瓶子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围裙下纤细的腰线不自觉地绷紧。
陆珩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笨拙又努力的样子,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额角那缕被汗水沾湿的碎发…那股莫名的、被“柔软”熨帖的感觉,又悄然盖过了洁癖带来的烦躁。
就在苏晚终于抓住一瓶水,小心翼翼地关上冰箱门转身时,公寓大门传来敲门的声音。一身笔挺西装的陈宇提着精致的早餐盒准时出现。
“陆总早,苏小姐早,林小姐早。” 陈宇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平稳无波,但当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厨房、地上可疑的黑色碎块、拿着矿泉水脸颊带灰的苏晚、以及正在奋力擦桌子的林晓时,饶是训练有素如他,镜片后的眼睛也控制不住地微微睁大了一瞬。这…是遭贼了?还是厨房起义了?
“陈特助!你来得正好!” 林晓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停下擦桌子的手,指着苏晚手里的矿泉水,“快!给陆总倒水!晚晚毛手毛脚的,别再把陆总的水杯摔了!” 她完美地将“破坏王”的标签再次贴回苏晚身上。
陈宇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走上前,从僵住的苏晚手中接过那瓶冰凉的矿泉水。他的动作精准而优雅,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打开冰箱上层冷冻室,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威士忌方冰模具,轻轻一磕,三块完美的方形冰块落入同样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然后,冰凉的矿泉水缓缓注入,水面刚好齐平杯沿,没有一丝气泡。最后,用一块超细纤维布将杯壁凝结的水雾轻轻拭去,确保杯子光洁如新,不留下任何指纹或水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安静无声,充满了冰冷的秩序感,与几分钟前厨房的灾难现场形成了惨烈而滑稽的对比。
陈宇将这杯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冰水,恭敬地放在吧台陆珩惯常的位置,然后才将带来的早餐盒在另一边摆开:精致的欧包、色泽诱人的煎蛋培根、新鲜的水果沙拉、香气四溢的现磨咖啡。一切井然有序,赏心悦目。
“陆总,您的早餐。” 陈宇微微躬身。
陆珩走到吧台,看都没看那份完美的早餐,目光却落在了旁边——苏晚低着头,绞着手指,眼神时不时瞟向地上那几块被她“分尸”的焦黑煎蛋,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挫败。像个努力想讨好主人却把沙发抓烂了的小猫。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陆珩端起那杯冰水,喝了一口,冰冷的水流滑过喉咙,似乎压下了些许烦躁。他目光转向那份精致的早餐,又扫过苏晚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最后,做了一个让陈宇和林晓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伸出手,用银色的餐叉,叉起了餐盘里那片煎得金黄焦边、完美无瑕的太阳蛋。
然后,在陈宇错愕、林晓瞪大眼、苏晚茫然的目光中,陆珩面无表情地,将那片完美的煎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厨余垃圾桶里!
“噗通”一声轻响,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瞬间凝固。
陆珩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他拿起一片欧包,随意地抹了点黄油,目光平静地看向还傻站着的苏晚,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不是要做早餐?”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一片狼藉的灶台,“去做。”
苏晚:“!!!”
林晓:“!!!”
陈宇:“……” (内心OS:老板的味觉系统…终于被苏小姐的“爱心”毒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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