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都过去了

洛水尧走至青涯身旁,正欲俯身安慰她时,青涯咻地一下站了起来——

嘭!

捂住下巴,洛水尧吃痛,眯着眼睛,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青涯:“……”

看着抱头的两人,陈惊郢被逗笑,想忍又忍不住,干脆朗声大笑出来:“哈哈哈,少主你们……”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大衍化一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丝网也如同被火星点燃,化作灰烬散去。

两枚铜钱大放光芒,取而代之的是青涯版大衍化一阵。

试问对此阵的“诠释”谁最强,陈青涯当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此刻青涯只是复刻过去的她,压制陈惊郢也足够了。

这下,换青涯勾起嘴角:“四叔,怎么不笑了?”

陈惊郢:“……”

“你蹲下原来是在解阵?”洛水尧讶异,“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青涯瞥了一眼他的脸,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以为我在伤心?”

“不、不……嗯。”洛水尧脸红,慌乱躲开她的手,支支吾吾道。

“我说过了,我不会回去的。”

青涯垂眸。好奇怪,不知缘由时,她见周夫人心心念念、担忧惦记虞敏,会有所触动,但正面自己故事时,反而无动于衷。

或许,她真如人所说,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不对,是谁说的?

她不记得了,也不重要。

往事,都过去了。

“拥有这样的家人,确实没有回去的必要。”洛水尧握住她的手,“你说过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喂,我帮你探清少主的过去,你怎么还带挑拨的。”

陈惊郢插入二人中间,推开洛水尧。

“不过,这事七弟他们确有不对,我已经狠狠说了他们一顿。罚也罚了,少主,你不当再迁怒于人。”

“我何时迁怒他人?”

青涯不悦,忽地想起什么。

难道是……

她抬手一划,记录了若干陈姓之人的名单出现在她面前。

翻了翻,陈惊郢的名字赫然在列。

“解封众人,这就是你的目的?”

“没错。”陈惊郢无奈道,“霁予已经替你打了十几年工,你总要放人几天假吧?”

“那你直说就是了,何必闹出这番动静。”

青涯一边吐槽,一边放出除首列的陈笙瑞四人外的其他人。

“不,我是真心希望你直面过去。”

他瞥了一眼洛水尧:“少主,情之一字,你弄清楚了吗?”

青涯顿住。

“指望我从一段拼凑的记忆中弄清感情?四叔,你在痴人说梦。”青涯轻轻抬眼,“你回忆中的少主、族人回忆中的少主,抑或他人回忆中的陈青涯,都不是我,我该如何共情并非我本人的我?”

“少主真敏锐。方才所见,多数时候是抽取其他人的记忆组合而成,虽模糊了些许本人面目,但谁让你的记忆过于残缺,光是用来寻找你,就已够勉强。”

“怪我咯?”

“不不不,我只是好奇,现在的少主较之于过去,改变了什么。”

“你看上去似乎没变。”

他上下打量青涯,若有所思道。

“让你失望了。”

青涯讨厌被人窥探,牵起洛水尧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少主……”

陈惊郢好似话犹未尽,但对方置若罔闻,只余两枚铜钱上的缎带随风飘扬的划痕,和渐渐瓦解的阵法。

喧嚣声如潮水涌来,淹没青涯和洛水尧。

两人缓缓穿过行人,谁也不说话。

洛水尧有些不自在,一边悄悄用余光偷看对方,一边回想。

刚才的话,她听进去了吗?

蓦地,青涯停住。

“你说的不错,家庭悲惨的人见不得他人家庭幸福……”

欸?

瞳孔放大,眼神中带着未曾预料到的惊愕,洛水尧慌了。

昔日的胡言乱语,猝不及防地扎了今日的自己一刀。

他怎会忘了,青涯不可能不在意——避而不谈,是她一贯的作风啊。

情急之下,他抓住青涯松开的手:“对不起,我当时……”

青涯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嗯,我知道。”

复杂而扭曲的情感——

青涯想,她现在依然无法理解,但她知道,因家人的背叛痛苦难过,过去的陈青涯和现在的青涯别无二致。

被掩盖住的、无人看透的、深入骨髓的,是她对亲情的渴望。

更确切的说,是她对情感的渴望。

渴望庞大的、毫无保留的、只为她一人的感情。

凝视洛水尧低垂的眼眸,青涯仿佛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他是那样专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仿佛目光只需注视一个人就足矣。

“……”

青涯移开手,扭头看向远处的屋檐,一盏花草纸灯静静燃烧,随风摇曳。

她忽然明白当初的抉择了。

恰如此夜耀眼夺目的花灯,她被他充沛的情感吸引,仅此而已。

唇角上扬,青涯不愉快的心情一扫而空,她这些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她早已做出决定,坦然接受过往,承担抉择的后果,去践行自己的所想。

“洛水尧,其实我是想趁四叔找上来前,丢下你跑路的。”

“欸?”

……

月上枝头。回到昌仪馆后,青涯躺在床上,两眼一闭,便进入梦乡。

朦胧之间,她的意识飘忽,眼前出现一座建筑。青砖黛瓦,木叶葱茏,向上眺望,依稀可见檐上飞龙。

紧闭的雕花大门像是在等候受邀而来的客人,大咧咧地敞开着。

青涯抬脚走进去,高堂之上,有一老妇人端坐于主位,鹤发披散,丝织的衣裳上勾勒着凌霄花花纹。

老妇人抬眸:“青涯。”

“老祖!”

认出眼前之人的那一刻,青涯登时愣住。脑子里一团乱麻,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思绪纷杂,却不知说些什么。

于是,她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

“苏映死了。”

陈氏族长缓缓说出一个让人目瞪口张的消息。

果然,青涯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咦,你对他的死很意外?青涯,这不是你精心谋划的结局吗?”

“啊?我?”青涯迷茫。

“是啊,锁住的丹房,炸毁的丹鼎,不翼而飞的药材,还有外人无法进出的寝室,不都是你故意为之?”

青涯否认:“其他的我不敢肯定,但丹鼎炸毁绝对是意外,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赖我身上吧?您的说法有些偏颇。”

“是吗?”陈氏族长笑了笑,“那回春丹失效的问题,是你动的手脚,总没错了吧?”

青涯蹙眉:“……”

“考虑到你的情况,我再详细点吧。”

陈氏族长善解人意道:“你离开后,阿禾喂了那俩孩子回春丹,起效甚小,甚至根本没有效果,于是他们便想去丹房寻找破解之法,不料丹房被人布阵锁住,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开,结果进去一看,丹鼎炸了,药箱也空了,一地狼藉,找不到一点线索。”

“没办法,霁予提议去你房间看看,谁想你在自己的寝室也布置了阵法,外人根本进不去,于是又花了好大功夫,然而还是让人大失所望,一来一回,时间也浪费得差不多。笙瑞只得通过药材的磨损情况,一个一个推,最终才做出解药。”

“事发当天和之前,只有一个人用过丹房,锁住丹房的会是谁呢?把回春丹的材料溶入毒药,使回春丹失去效果,并拿走相关药材的会是谁呢?好难猜。”陈氏族长若有所思道。

青涯沉默:“……”

目光躲闪,看向一旁的装饰。

主打一个,我失忆了,我不知道。

“那孩子是两个月前离世。”陈氏族长叹了一口气,“因为毒发之时没来得及服下解药,导致身子亏空,病入膏肓,常年卧病床上,如今走了,也算解脱。”

“……”

死于两个月前吗?正是她快要脱离沉沦之地时。

青涯垂眸。

某种意义上,苏映与她也算是死生不复相见。

“……还有绮芸,她倒比那孩子好,毒发时用蛊虫封住了感官和经脉,但无济于事,也落下病根,至今卧床不起。”

“至于你的父母,你不好奇他们的结局吗?”

瞥了一眼久不作声的青涯,陈氏族长问道。

“都过去了。”青涯低头。

“他们和离了。”

陈氏族长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我行我素,道:“一直以来,苏延害怕自己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怕被人耻笑……到头来,还不是覆车继轨,传为笑谈。”

“你母亲亦是,自认禀赋超群,是无可替代的六房房主,但即使是日渐没落的六房,也并非只有她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用婚姻交换家主之位,公平公正。没想到……唉。”

“前不久,我见了她一面。既然她想证明自己,我便给她一个机会。我们约定,卸去她的家主之位,闭关修炼,只要她能突破自己,刻下新的诠释,就算她赢,方能重获家主之位。反之,除非她认输,不然永无踏出密室之日。”

“青涯,她会赢吗?”

“不知道。”

沉默蔓延,大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

死去的弟弟,病重的妹妹,见笑的父亲,自闭的母亲,还有方才摆脱牢笼、失去记忆的自己,家庭支离破碎,万事不尽人意。

她能怎么办?

她无能为力。

忽地,青涯似是察觉到什么,问道:“老祖,你前不久才出的关?”

死去的弟弟,病重的妹妹,见笑的父亲,自闭的母亲,还有破碎的她——

青涯:我们家就没一个好下场,真不愧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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