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烛的过往

翌日清晨。

凌寒刚从打坐中醒来,便察觉到枕边的通讯玉牒微微发烫。

灵识探入,是苏云岫元气满满的留言:

「小师妹!本师姐要去干件大事啦!」

「这几天不在家,你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等我凯旋归来,给你带——超——级——大——惊——喜!」

「保证让你眼睛瞪得像铃铛!好好期待吧!」

看着玉牒上那些文字,凌寒几乎能想象出师姐手舞足蹈的样子。

她无奈地摇摇头,在玉牒上回复:

「去哪里?做什么?你也不说清楚。」

「注意安全。」

「若方便,替我带些尚食坊的凝雪糖回来。」

几乎是秒回!

「哇!」

「小师妹你这要求也太为难师姐了吧!」

「你知不知道尚食坊的东西有多难抢?!」

「尤其凝雪糖,那是要提前三个月预约还不一定排得上号的仙品糖果啊!」

凌寒微微一怔,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有些过分了。

尚食坊。

玄穹大陆上专精于灵膳之道的顶级宗派。

其门人足迹遍布修仙界与凡俗王朝。

他们最令人称道的,便是能将各种蕴含天地灵气的食材,以玄妙手法调和其性,烹制成极致美味。

其膳食能温和滋养道体,辅助修行。

这种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无丹药之弊,润物细无声提升修为的方式。

使得尚食坊出品的任何东西都千金难求,供不应求。

而其中以纯净冰灵雪魄精华凝练、口感清冽甘甜,能涤荡心神尘埃的凝雪糖。

更是凌寒心头最爱。

却也因太过抢手,凌寒常常只能对着图鉴流口水。

「那便算了。」

凌寒回道。

「哎呀,别灰心嘛!」

「师姐我尽量试试看,能不能撞上大运抢到!看天意咯!」

「我要出发啦,下线遁!等我好消息!」

凌寒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好,务必小心。」

凌寒换上简洁的练功服。

提着佩剑,推开大门,走向洞天中那片用于演武的虚空广场。

霞光流淌,晨风微凉。

凌寒脚步一顿。

广场边缘,林烛的身影俏生生立在那里。

“早上好呀,凌寒~姐~姐~”

林烛转过身,笑容比朝霞还明媚。

那拖长的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甜腻,像羽毛搔过凌寒心尖。

“早上好,林烛。”

凌寒稳住心神回应。

总觉得林烛每次喊“姐姐”,那语调都像是在故意撩拨。

“这么早就来练剑?真是勤勉呢!”

林烛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剑和利落的装束。

“嗯。”

“早餐我已经做好啦,在厨房用恒温法阵温着呢。”

“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就不能陪你享用啦。”

林烛的语气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凌寒却觉得耳根微热。

这种被当成需要照顾对象的感觉……

实在有些微妙。

“那我先走一步咯!”

林烛也不多言,笑着摆摆手。

腰间清寂玉牌光芒一闪,其身影便如泡影般从洞天中消失。

凌寒在原地静立片刻,方才收敛心神,起手练剑。

剑光流转,斩断纷扰思绪。

练剑结束,冲去一身薄汗,凌寒回到客厅。

目光习惯性地投向那块莹润的玉板,只见上面以灵光勾勒着新留言:

X月X日

林烛:赴尚食坊之约,与好友相聚。午膳不归,姐姐勿念。

午膳已备,存于寒玉冰柜中,姐姐取出用灶火温热即可享用。

“……”

对方真把自己当小孩照顾了啊。

凌寒沉默地注视着那行字,片刻后,转身走向厨房。

熟悉的药粥清香弥漫开来,带着安神的暖意。

一个人,沉默地吃完早餐。

一个人,在寂静的练功房盘膝修炼。

丹田内。

那股源自药膳和灵果的暖流依旧在缓慢却坚定地积蓄着力量。

依旧无法调动分毫,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禁锢。

但在那沉寂的废墟深处。

凌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萌动——

仿佛有极其细小的嫩芽,正试图在龟裂干涸的土地上破土而出。

她知道,这丝生机,是林烛带来的。

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涌上心头。

她想找个人说说这奇异的变化,说说那个神秘的少女。

可苏云岫远行在外。

大师兄岳峙身为代宗主,日理万机,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她实在不敢拿这点“小事”去叨扰,徒增他的烦忧。

最终,只能归于沉默。

凌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似乎变了。

过去十年,她早已习惯了这份深入骨髓的孤寂。

闭门谢客,独守洞天,与世隔绝。

除了大师兄和师姐偶尔的探望,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以及那柄冰冷的碎剑。

她以为她早已心如止水,习惯了这永恒的寂静。

可如今。

仅仅只是半日的独处,这熟悉的寂静竟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仿佛空旷的洞天被无形地放大。

每一丝回音都在提醒着她的形单影只。

那份曾经包裹着她的、名为习惯的盔甲。

似乎被林烛带来的烟火气和那一声声“姐姐”,悄然融开了一道缝隙。

她需要离开这里,去有人的地方。

去哪里?

凌寒站在洞天出口,一时有些茫然。

师尊不在,仙宗内门对她而言,除了栖梧居和大师兄、师姐的洞府,其他地方同样陌生。

忽然,一个念头如星火般闪现。

外门。

那个弟子众多、充满喧嚣和活力的地方。

也许在那里,能听到一些关于林烛的事情?

毕竟,她在那里住了一年,总该有些痕迹。

凌寒微微抿唇。

她明白,自己对那个谜一样的少女,已然生出了无法抑制的好奇心。

这份好奇。

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驱使着她,想去揭开那层笼罩在林烛身上的迷雾。

她想要了解她。

哪怕只是一点点。

云霄仙宗外门。

凌寒的身影一出现。

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外门广场的日常喧嚣。

练剑的弟子们动作僵住。

无数道或好奇、或敬畏、或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这番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门执事殿。

总领外门事务的执事长老,这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修士步履匆匆地亲自迎了出来。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恭敬地将凌寒请入殿内正堂。

一名手脚麻利的杂役弟子奉上灵茶。

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连杯盏都碰出了细微的轻响。

执事长老端坐主位。

看着对面端坐的凌寒,心中翻江倒海,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他声音却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凌寒长老,您……今日怎么得空驾临外门?”

他怎能不惊?

十年前。

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剑仙种子,为护世界安宁,于天外天战场燃尽精血、自毁经脉,硬生生逼退了魔王沧溟。

极致的绚烂后,曾经的天才却也落得个修为尽废,道途断绝的下场。

自那之后。

她便将自己彻底封闭在清寂峰顶的栖梧居洞天之内。

如同一尊沉寂的石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整整十年。

除了代宗主岳峙和天工殿的苏云岫长老,再无人能踏入其洞府半步。

即便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前来探望,也常常被拒之门外。

这十年来。

他也只在前几天的拜师大典上远远见过这位传奇长老一面。

风采依旧,却笼罩着拒人千里的孤寂寒霜。

如今。

这位十年未曾踏足外门一步的清寂峰长老,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凌寒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语气是一贯的清冷平淡:

“只是静极思动,随意走走。并无他意。”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让执事长老心头那惊疑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

凌寒看穿了执事长老的惊疑,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烛欲拜我为师,我尚未应允,仍在考量。今日前来,只想了解她在你外门时的过往。”

她端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瓷壁,目光却落在执事长老脸上。

执事长老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

“你执掌外门事务,对她可有所知?”

凌寒追问,声音平静,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

“哎哟!说起这位林烛姑娘啊!”

执事长老猛地一拍大腿。

眼睛瞬间亮得惊人,仿佛终于等到了展示珍宝的机会:

“那可真是一言难尽,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她的故事!”

他注意到凌寒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中更是得意。

能让这位冰山长老主动询问并露出专注神情的,可不多见!

“林烛姑娘待人那叫一个和善!从不因修为高就瞧不起人。”

执事长老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她和林欣姑娘,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常在演武场、讲经堂转悠,看到哪个弟子招式卡壳了,气息不畅了,就停下来,三言两语点拨一番!

“嘿,您还别说,经她们点化的弟子,常有豁然开朗,突破瓶颈的!

“弟子们见了她,那叫一个亲热恭敬,比对我们这些正经长老还亲近几分!”

凌寒静静地听着,端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

但低垂的眼睫下,眸色微深。

待人至善?

这与那洞天里时而狡黠、时而活泼的少女,似乎有些重叠,又似乎隔着一层面纱。

“最奇的是她的境界见识!”

执事长老声音拔高,带着惊叹:

“年纪轻轻,却能与长老们坐而论道,谈玄说妙!

“有些见解,啧啧,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听得拍案叫绝,自愧不如!

“后来啊。

“好些长老干脆就厚着脸皮,把自己带的弟子‘托付’给她指点修炼,让她帮忙‘代课’。”

他嘿嘿一笑,带着点得意:

“您猜怎么着?那些弟子在她手下,进步那叫一个神速!

“所以啊。

“私下里,弟子们都半是玩笑半是尊敬地叫她——小烛师!

“这可是实打实的尊称,是教出来的威望!”

凌寒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收紧。

小烛师?

那个在自己面前。

会撒娇、会逗弄、会执着于一句“姐姐”的林烛。

在外门竟是如此受人敬仰的师者?

这巨大的反差感让凌寒心中那团迷雾更浓了。

她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要说最传奇的,还得是半年前那桩轰动全宗的大事!”

执事长老眼中精光四射,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

“当时宗门开启内门选拔!

“最初,只有林烛、林欣,还有那个书痴李知言等寥寥几人报了名。

“好些弟子是又向往又怕啊。

“尤其怕那金丹期的傀儡金人,那可是刷人的鬼门关!”

“后来,有几个胆子大的弟子,实在没底,就红着脸壮着胆去求林烛姑娘指点一二。

“您猜怎么着?林烛姑娘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执事长老语速加快:

“这一答应可不得了!消息像长了翅膀!

“呼啦啦一下子,向她请教的弟子越来越多!

“最后竟聚拢了整整一百人!整整一百人啊!”

执事长老伸出食指,用力比划着:

“林烛姑娘就在演武场上。

“针对那傀儡金人的弱点、招式规律,给这一百人开小灶,特训了月余!

“那训练……

“啧啧,据说是相当严苛,风雨无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结果呢?试炼结束,您猜怎么着?

“这一百人,一个不少,全!部!通!过!了!试炼!

“创造了咱们外门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记录!

“到现在,这事儿还挂在所有弟子嘴边,奉为传奇呢!

“都说她是点石成金手!”

执事长老说完,兀自拍着大腿,啧啧称奇。

仿佛那震撼人心的场面就在眼前。

凌寒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静静地听着。

脸上依旧维持着惯常的清冷,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清晰地倒映着剧烈的震动。

从“小烛师”的尊称,到百人全过的壮举……

那个在洞天里为自己熬煮药粥,会因称呼而逗弄自己的少女。

形象被彻底颠覆,变得无比高大,却也更加扑朔迷离。

她将茶杯轻轻放回案几上。

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执事长老见她久久不语,眼中震撼未消,便又建议道:

“凌寒长老,您若真想了解得更细,不妨去外门各处走走?

“那些和林烛姑娘相处过一年的弟子。

“知道的细枝末节更多,说不定能听到些更鲜活的故事。”

凌寒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缓缓颔首:

“也好。”

这个上午,她真的放下了长老的矜持,走进了弟子们中间。

练武场边。

回廊下。

讲经堂外。

她耐心地听着不同弟子七嘴八舌、眉飞色舞地讲述:

“林烛师姐特别好!

“我有次练剑扭了手腕,是她亲自给我敷的药!

“那药膏凉丝丝的,第二天就好利索了!”

一个少年比划着手腕。

“小烛师讲功法才叫透彻!

“比长老讲得还明白易懂,她一说我就开窍!”

一个女弟子眼中满是崇拜。

“她一点架子都没有!

“有次还和我们一起蹲在膳堂台阶上啃馒头,聊得可开心了!”

几个弟子抢着说。

人人提起林烛,语气中都带着发自肺腑的亲近、感激和敬佩。

仿佛在谈论一位值得信赖的长姐,一位令人敬仰的恩师。

然而,凌寒了解得越多。

心中那份疑惑非但没有消减,反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

最终归于更深沉、更庞大的不解漩涡。

这样一个——

天赋卓绝。

人缘极好。

拥有如此非凡能力。

近乎完美的少女。

为何偏偏执着于拜她这个——

修为尽废。

前途黯淡。

性情孤僻之人为师?

甚至不惜为她洗手作羹汤,费尽心机调制药膳?

林烛在她心中非但没有变得清晰,反而笼罩上了一层更加浓重、更加神秘莫测的光晕。

那光晕深处,仿佛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探究欲,混合着一丝连凌寒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彻底攫住了她的心。

她想知道答案。

现在就要!

想立刻见到那个谜团本身,撕开那层神秘面纱。

“去尚食坊。”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无比清晰。

凌寒不再犹豫,径直朝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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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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