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道别往昔

历经一夜好眠,聂清萱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眼眸下方终于没有了那抹淤青。她今天要与章葵同去会见叶崇贞,见识一下章大人扮猪吃虎的本事。

挑了件淡蓝色的衣裙,梳了个时下年轻女子中十分流行的“朝云髻”,心情愉悦地出了门。

聂清萱万万没有想到,向来故作老成的章大人,今天也穿了件浅兰色的衣服,打扮得像个书生,她差点就要以为是郁林易容成章葵了。

最为致命的是,蓝烟看见公主殿下和章葵站在一起,非常诚挚地说了一句:“哟,今儿个你们俩看起来十分登对呢。”

聂清萱笑笑,冲蓝烟说了一句:“蓝烟儿,你信不信,回去我就把你嫁给徐梓飏的那个侍卫?”

被戳到痛处,蓝烟赶紧闭了嘴,转身走了。

章葵道:“你又欺负人家姑娘。”

“天地可鉴,我没有,嫁给你也行啊,要吗?我可是为我手下的人,操碎了心。”聂清萱打趣道。

章葵摇头,“我心里有别人了,不能耽误她。”

脱口而出之后,章葵有些吃惊,嘴快过脑子,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偷偷看聂清萱的反应,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决定岔开话题,“收拾收拾出发了,今天去给那狗官点颜色瞧瞧。”

章大人并不知道的是,聂清萱暂时没有任何动作,是因为头脑中一片空白,那么一瞬间,她鬼使神差地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别人指的是谁?

随后,聂清萱顾左右而言其他,心虚道:“你说,叶崇贞会不会不干?”

“不干也得干,谁让把柄在我这儿。一会儿,你机灵点儿,拿出一个细作的样子。”章葵笑道。

“我还不机灵吗?你不是说我都要成精了吗?呵呵。”聂清萱反唇相讥。

章葵逗她:“有你这么漂亮的细作吗?”

“……”

俩人吵吵嚷嚷了一路,方才到了叶府。叶崇贞十分恭敬地请二人进去,同时感到诧异,蓝烟怎么会跟着章葵来密会自己。

“叶大人,可否有个外人稍微少点的地方说话?”章葵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在叶崇贞耳畔说道。

叶崇贞心领神会,领他们二人去了书房。这间书房并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叶崇贞和底下人谈事一般都在此处。

“先介绍一下,这位蓝烟姑娘,是我最信任的属下,”见叶崇贞惊异中略带慌乱的表情,章葵继续胡诌:“嗯,是我安排在公主手底下的,不过公主此人实在是太疑神疑鬼了,谁都不信任,所以,最近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她召回来。”

“原来如此,章大人。”叶崇贞点点头。

章葵将那份叶崇贞无比熟悉的账本扔到叶崇贞面前,颇有些为难地开口,“叶大人,和您商量件事儿?”

叶崇贞只翻了第一页,脸色骤变,忽而间没站稳,差点跌坐到地上。“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给您说,要不是我,这本账差点就被长公主的人查到了,你知道章家和叶家这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点小忙怎么能不帮呢?”

不用细想章葵说话的真实性,光是他能拿出这个东西来,叶崇贞已经吓得够呛,颤巍巍地还给了章葵,他惊魂未定地说:“多谢,多谢。”

“谢倒不必了,应该的,只是章某最近也有点麻烦事儿,不知叶大人能否帮帮忙?”一切按照章葵所想进行。

“只要是下官力所能及的,我定万死不辞。”叶崇贞被拿捏住了把柄,现在不管章葵接下来要说什么,他都只好先答应了。

章葵把玩着那本账册,生怕急不死叶崇贞,偏偏慢吞吞地说:“叶大人,你知道我刚刚回帝都,哪怕有我爹,毕竟根基还是不稳,需拿出政绩,我其实挺喜欢做地方官的,压力小很多……”

铺承了许久,才点名来意,“最近,不是岷河改道要银两吗?您知道,等朝廷钱拨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叶大人懂我的意思吧,我也很为难。”

“那,大人的意思是,下官先出着?”叶崇贞试探性地问。

“叶大人聪明,我觉得五十万两对您来说应该不在话下吧?当然,不会亏待您的。”章葵放低了声音,狡黠一笑,指尖一勾,示意叶崇贞凑近点,道,“这钱算借给朝廷,还的时候连本带利,我们把这价钱往上抬一抬,不过分吧?到时候,只要叶大人有福同享,就好了。”

“这是自然。”叶崇贞脸色铁青,除了答应,眼下没有更好的对策,毕竟章葵手上捏着他的把柄,虽然章葵所说的利润可能的确诱人,但他不敢完全交付信任。直到章葵拿出了一纸协定,摆到面前,要他签字画押。

“叶大人看好,白纸黑字,一清二楚,朝廷的印章还在上面,户部的,尚书省的,皇上的,全在呢。”章葵和聂清萱相视,他发现聂清萱脸上的笑快绷不住了。

事实上,户部的章,章葵手上有,暂且不论,剩下皆是聂清萱让杜灵湘拿萝卜雕的,她十分得意给章葵说,没点厉害的爱好,都不敢在我这里做事。

这里天不算高但离皇帝确实远,要糊弄一个被抓住把柄吓破了胆的叶崇贞,易如反掌。

叶崇贞读完那纸协定,怎么都觉得是自己赚了,若按照之前的程序,经过多人手中,再到他手里,能偷的腥本来也不多了,若是朝廷直接把钱拨到自己手头,可就赚大发了。

盘算了一番后,叶崇贞松了口气,把字给签了,私章也给盖了。心里想着,从中赚的差价,自己少拿点,剩下的全给眼前这尊佛。

章葵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揣好,不忘提醒叶崇贞,“叶大人,这些银两三日内准备好,我想没什么大问题吧?”

“下官办事,章大人放心。”叶崇贞拱手,接受了安排。

“好好干啊,我爹最近说朝廷中有空职,或者我向他老人家举荐举荐你?”章葵促狭道。

叶崇贞冷汗直冒,忙不迭地回答:“不必了,不必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后来,叶崇贞要请章葵和聂清萱吃个便饭,连半句礼貌的推辞话都没有,章葵爽快地答应下来。酒桌上,要不是叶崇贞算起来比自己长一辈,他差点就要和人家拜把子了。

到要分别的时候,叶崇贞已经放下了一些对章葵的戒备,喝得微醺,他没有回府,而是被“善解人意”的章葵一句“我懂得”之后,半推半就地送到了醉花楼。

今日聂清萱十分低调,全程围观章葵表演,现在又只剩他们二人了,她依旧不置一词。

“公主殿下,不夸一夸臣吗?”章葵跟在聂清萱身后,乖巧道。

聂清萱假笑着应他:“章大人干的漂亮得很。”那音调听起来十分虚伪,不过,她倒是觉得,章葵这一套无赖的本事受众面尤其广。

“公主,我估摸着,说不定我们得找个风水先生。”章葵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话题转换太快,聂清萱十分诧异,“哈?”

章葵的表情,又认真又严肃,道:“帮我们算算,何处适合窝藏军火。不然,我总不可能去□□叶崇贞,让他告诉我吧。”

“你大可试试。”

“人家连拜把子都不肯,公主你想太多了。”

“……”

聂清萱细细思忖了一下,章葵说的,也不无道理。风水先生,除了那些装神弄鬼糊弄人的,有部分的确有真本事,牛鬼蛇神之事玄之又玄,但是屋基选址所要参考的风向,地形等,均是需要考据的因素。

这类厉害人物中有一个典范——那活在传说中近乎被后人所妖化的诸葛孔明,靠得一手算卦的好功夫,让他的对手们吃了不少苦头。

灵光乍现,聂清萱凑到章葵面前,抬起头,同样严肃认真的表情:“章大人你,这次可能说对了,我这就开始找算命先生。”

章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聂清萱的额头,似乎比自己的还要冷一些,“这丫头没发烧啊,怎么今天一惊一乍的。”

事实上,他家公主也的确是个冷静而克制的人,绝无可能想到一出是一出。聂清萱隐隐约约觉得,这次困扰他们多日的问题快要迎刃而解了。

高兴略微冲昏头脑之后,聂清萱的孩子气压制不住了,跑出来作祟,她戳了几下章葵的下巴,“你才发烧了,本公主没有。”

恍惚间,章葵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他一直都是清楚她的秉性的,自以为心里装满了仇恨,已心若磐石,却至始至终保持着良善,哪怕是对一个小宫女,也是极好的,所以蓝烟才敢那样与她玩笑。

章葵轻盈地捉住了那双洁白而柔软的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逾矩的动作,目光沉沉,像是聚集了所有星辰,虔诚无比,暗含一丝苦楚,眼眶微酸,酝酿之后,终究开口问道:“聂清萱,你恨我吗?”

他不在乎,她到底是否还看重自己。这些时日的平淡相处过后,他本来想急于知道的答案变得轻若蝉翼。

和往常的一次又一次恼羞成怒,或是刻意回避不同,聂清萱平静地承接章葵沉甸甸的目光,渐渐眼眶微润,她稍稍用了点力气,回握住章葵的手指,没忍住,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这一切,并不是什么突然来的变故,她十分清楚。聂清萱吸了吸鼻子,才发现,鲜少流泪的自己,近来两次情绪失控,都是因为眼前人,停留了许久,她确定自己能气息平稳地说话之后,答道:“恨过,后来不恨了,其实本来就没有多大仇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处境里面身不由己,命该如此。”

“那,接下来的任何事情,顺其自然好不好?”

不管是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

聂清萱明白章葵话里的意思,点头默认。既然不管怎么选都可能留有遗憾,那干脆不选了。

她主动环住了章葵,迈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他衣服里好闻的植物气息,久违的拥抱,无关情/欲,更像是对过去的一种具有仪式感的告别。

其实有点心酸,写这章的时候。不过大家放心,怎么可能相忘于江湖,按照老禽兽的尿性,他能有一天不撩清萱都算好,哈哈哈今日之后可以名正言顺撩妹了,开心死了。

写这段感情戏蛮波折的,你们看到的也是大改之后的内容了,起先我想的是,清萱因为仇恨而和章葵把话说开,两个人之间发生一次冲突,暂时先桥归桥路归路,可是无论是自己看还是基友看都是觉得怪怪的。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很多话点到为止便好,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藏不住的,更何况公主和章葵的那些龃龉,都是因为时势使然,公主的背后有整个“东宫”的势力,而章葵背后是整个家族 ,不可能是顺遂的甜文,所以我后面会说有虐的部分,但是这种虐不是男女主之间的误会,总之章葵肯定是爱清萱爱到昏厥,而相反,清萱明明是先对太傅章葵有意,反而在感情中会更自私一点,今天说了好多,不多剧透啦,么么ヽ(*?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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