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妃章氏其实打心里不待见敬德皇贵妃,若不是因着哥哥章天民平日里与皇贵妃见面,都是以看望胞妹谨贵妃为由,她便是打死也不愿和这位六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有任何联系。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谨娘娘哼着小曲儿,在御花园中坐,享受隆冬里的暖意洋洋,和敬德贵妃约好在玉堂亭小坐一会儿,喝喝茶,聊聊天。然后,她兄长章天民恰好就要在今天来看望她。
“娘娘,皇贵妃马上过来了。”身旁的宫女小红眼尖得很。
“哦。”谨娘娘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准确地说,后宫中她只欣赏过一个女人,便是已经薨了的静端皇后。昔日章家与太子关系好,物是人非,今天她章家是人尽皆知的四皇子的幕僚。她是个女人,过了抗争的年纪,便只想着自己和在乎的人好好地,再无其他了。对于家族之事,亦不便多言。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谨妃再不喜敬德贵妃,也能恭顺地给她请安,后宫中不需要锋芒毕露的女子。谁能忍辱负重,谁才可安稳度日。
“妹妹何须多礼?快坐下吧。”敬德贵妃牵着谨妃的手,邀她同坐,“你们这些人都退下,我与谨妃话话家常。”
“是。”众宫女闻言,均退到了亭子外边儿候着。
谨妃只希望章天民能快些过来,她实在想不出要和这个女人聊点啥。
“如今这后宫中,妹妹尚且年轻,得加紧为皇上添个皇子公主呐。”敬德贵妃道。
谨妃知道她意有所指,皇上每每翻她的牌子,摆驾她宫中,的确是什么都没做,安稳睡了一整晚便去上朝了。谨妃哂笑道:“是,臣妾谨记。”暗自腹诽道,睡了皇上您又担心怀上龙子母凭子贵,没睡您又要劝抓紧,皇上日理万机,还要被这般折腾,辛苦。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我倒差点给忘了,瞧我这记性。”
谨妃娘娘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一般别人这样说,并不是真忘了,而是要说的这件事难以开口罢了,“您说。”
敬德贵妃笑道:“丞相长子章葵可有婚约了?我瞧这孩子,实打实的不错。”
“葵儿啊,没有婚约呢。”谨妃立刻会意了,一定是叶氏或者相干的其他世家有适婚年龄的女子了,敬德贵妃想让她手底下的人关系更为密切,政治联姻罢了。
“巧了不是?陆大人的千金陆青衣也没有婚约,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与小章大人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呢。”
谨娘娘这下连个假笑也堆砌不出来了,她那侄子章葵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他心里有个人,年少时便在了,至此,任凭江山多奇秀,再难入眼。况且,他心上的人,比起陆青衣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刚想随便编个理由替章葵拒绝算了,不料此时,章天民到了。谨贵妃有一种预感,此事不会随随便便作罢。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左吉右凶,心道一声该死,转过头章天民正向她请安,她慌忙应了一声,心神不宁之感顿生。
敬德贵妃与章天民的对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章葵是她最疼爱的侄子,她希望他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要像自己,永远成为笼中之鸟。谨妃清楚,天塌下来了章葵都绝无中意陆青衣可能,而章葵与聂清萱走到一起,照如今局势来看,也是难上加难。一时间,心情怅然若失起来。
“崇贞的确过分了。”敬德贵妃愁眉不展,倒不是担心叶崇贞的安危,她所在意的,是切断了淮州这条线,对叶氏造成的损失。
“贵妃娘娘,臣已说过多次,不要在军火上打主意,难道叶氏想担一个包藏祸心的罪名?”章天民没想过,叶崇贞等人如此胆大,竟然军火走私的买卖也敢做,这等同于自掘坟墓,顿了一下,章天民接着道:“保不住了,你认为皇上那边会一点察觉都没有他派葵儿和公主出去,可不仅仅是为岷河改道这么简单,皇上想动手了,趁早和他断绝来往,免得引火烧身。”
“此时若不是丞相查出来,我还被蒙在鼓里,若他日东窗事发,说和叶家没有干系,谁会相信?只能如此了,我必须得替远儿铺好路,哪怕是以牺牲家族利益为代价。”敬德贵妃处心积虑多年,为的不过是皇上早日立四皇子为储君,她不能给儿子留下任何一处被人诟病的污点。敬德贵妃把来自淮州的私信撕了个粉碎,但她不甚明白,叶崇贞怎么可能敢做军火走私的生意。
远在淮州的叶崇贞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他回到书房中,将柜子旁的花瓶转了个方向,暗盒中的机关被触发,柜门立刻撤向两边,一条密道便凭空出现在了书房中。
叶崇贞点了盏灯,按下了另外一个机关,将柜门锁住了,这个地方,知道的人不多,但他还是十分谨慎。密道中的石阶十分粗糙,在行进过程中,叶崇贞把墙壁上的一排蜡烛点燃了,这条通道不算深,下了五十级台阶,便已到底。
四壁的蜡烛点燃之后,密室里光线依旧幽微难明,地上歪歪斜斜摆了不少箱子,他熄灭了灯盏,打开其中一个,指尖捻了一撮,置于鼻尖轻嗅,是纯正的□□没错。再往前走,一些火器歪歪斜斜堆放在角落里,旁边摆的是新近改良的弓箭。
这些东西运进来耗时两月有余,叶崇贞算着日子,要在何时把它们运出去。按照他疏通的门路,他不必担心这几位来淮州考察的钦差大臣发现,且这几位很快就会被改道问题难住,但处于保险起见,他决定避一避风头,年后再说。
叶崇贞知道其中利害,把军火卖给边境之外的小国,不像是人臣干得出来的事情,他自诩没有反贼之心,身正不怕影子斜,以三倍的价格卖出去,牟取暴利,何乐而不为。
人往往因为私欲和贪念铤而走险,多数人不能免俗。当然,若不是铤而走险,又怎会破绽百出?
聂清萱能抓住他的破绽,亏得叶崇贞开始做这等“大买卖”。不过眼下,除却军火走私,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调查。
她特地梳了个妇人最简单的发髻,跟着章葵,在街上瞎逛,极其不务正业,还得忍受着章葵时不时搂搂她的腰,牵牵手,摸摸头。聂清萱长这么大,头一回觉得做公主做得如此憋屈。
章葵并不介意聂清萱时不时翻来的白眼,继续对她胡作非为,一口一个娘子,叫地亲热无比。
他们已经在这街上逛了大半日了,仿佛真的是来享乐的,早就把出门前商量的了解民情的目的抛在了脑后。
“娘子。”章葵冷不防地又来了一句。
聂清萱走在章葵前面,不耐烦地回头,看看他到底在作什么妖,只见章葵指的一家店,嘴角噙笑,道:“进去看看?”
这家店十分气派,做的是金银珠宝的买卖,牌匾是周遭店铺的几倍大,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龙凤呈祥”四个大字。很明显,该店以价格过滤人口,聂清萱和章葵进门的时候,店门两边站着两位招揽客人的年轻姑娘。
“这位公子想看点什么?”其中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身段婀娜,面容清丽,她礼貌而端庄地问章葵。凭这位招呼客人的丫头,便可看出这家店来头不小。
章葵携过聂清萱的手,“想为我家娘子添个物件儿,随便看看罢了。”说着拿起摆在正门柜台处显眼位置的一只步摇。
“公子好眼力,这只步摇就只做了两只,一只卖给新都县令大人了,瞧你家娘子这端的好相貌,可不比殷姑娘差呢。”那女子盯着聂清萱,掩面笑道。
聂清萱不解:“殷姑娘是谁?”
“殷姑娘?也是,听你们口音像外地人,这淮州有谁不知道醉花楼的殷姑娘,千金难求,前不久县令大人往我们这里买了步摇,没想到被叶大人拿去,听说那夜,和殷姑娘……”
另外一位紫衣女子立刻制止了正在眉飞色舞向这二人描述种种的小翠,低声道:“青天白日,这种混账也能乱说吗?我们这家店还要靠叶大人照拂,小心让老爷听到了,一顿打,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又立即朝章葵赔笑,不紧不慢道:“小妮子不懂事,公子莫要见笑,快叫您家娘子试试。”双手将步摇奉上,朝小翠使了个颜色,朝里屋去了。
章葵接过,步摇做得的确精巧,“管他什么殷姑娘,张姑娘,反正在我眼里,都比不上我家娘子。”然后在聂清萱发髻上稳稳地把步摇插上。
这话惹得两位姑娘笑声不止,白衣女子仿佛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对聂清萱道:“小娘子家的相公好生油嘴滑舌。”
聂清萱因羞赧而红了脸,眉梢眼角间皆是娴静的气度,仿佛她真的是新婚不久的小媳妇,“小翠姑娘说的没错,这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不过姑娘我有一个疑问,一路走来,就只有你们一家金银店开的最气派,难不成诺大一个新都,就只有这一家拿得上场面的店?”
“夫人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其实一年之前,是好几家连着开的,基本上谁都不让谁,各有千秋吧,可是后来渐渐地,就是咱们一家独大了,还把其他几家一起收买了。淮州城的买卖都是这样,基本上一个家族就垄断了一样,我们老爷家的几个公子,又分别在淮州其他县开了规模差不多大的店。”小翠说完,立即朝嘴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小声嘀咕道,瞧我这嘴,又说过了。
聂清萱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小翠到底在说什么,对着铜镜左右来回地瞧发髻上的步摇,末了,回过头,笑得眉眼弯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地面,柔声道:“相公,好看吗?”
噎得章葵目瞪口呆,半天不表态,像是心口被狠狠地倒了一大罐蜜糖,甜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并没有消停。
他又听到聂清萱柔媚婉转地说,“相公,清萱想要这个。”
章葵二话没说,付钱去了。他们从这家店出去之后,聂清萱惊喜地发现,章葵终于老实了。
俩人沉默不言地走了好一阵,聂清萱愉悦无比。
突然,章葵停止了脚步,回过头,变故来得莫名其妙,一直走在章葵后面的聂清萱直直撞进了他怀里,然后就听到章葵低声说:“公主,你想要了臣的命吗?”
哈哈哈老禽兽给我继续跳啊
怎么公主叫了两声相公
你就受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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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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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简直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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