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又不蠢。”谢随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还是很烦,继续道:“他们一家都有病。”
“哎哟,谁家谁家啊,人又怎么惹你了。”薛时安简直拿这个满口胡话的人没办法。
谢随长得是真好看,甚至在江南的时候谢公子“郎艳独绝,容色无双”的名声就传到了京城来。
他们世家公子在一起玩,还是很看脸的,尤其是薛时安,长得不好看的休想做他薛小少爷的朋友。
再加上谢随也爱玩,是故他一来,二人立马“志趣相投”的凑在了一块。
“我好烦,时安。”谢随枕着一只胳膊趴在桌子上,整个头都埋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上去是真的难受,“宫里好无聊,人也很死板,真的要把人关傻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薛时安给他倒了杯桂花酿,道:“很多事情其实不该我同你说,但是现在朝中局势不好,你不要……”
“你怎么也变成这样?”谢随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头将酒杯推倒在地上,酒液立刻在地上蔓延开,无所谓道:“大不了把我砍了,还能怎么样,难不成全天下的人都要顺着他们的心意过活吗?”
周围的侍者立刻将酒液浸湿的毯子拿出去换了,又将地板擦了个干净。
“阿随,你冷静一点。”薛时安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烦躁,安慰道:“好歹太子太傅名声又好听,清贵,俸禄还高,说不定等我们入仕了还得倚杖你呢。就当为了朋友,行不行?”
谢随道:“不如让我去要饭。”
薛时安:“你这就扯了不是,谁能让你去要饭?”
谢随白了他一眼,道:“你也去,允许你端个碗坐我旁边。”
很快,晏宁和叶珩也到了,谢随在薛时安面前没个正形,但不怎么和叶珩玩笑,人家是正八经的端方公子,美名远扬。
“哎哟,谁又惹我们太傅大人不高兴了。”晏宁笑着逗他。
谢随白他一眼,毫不犹豫道:“你的太子表弟。”
“咳咳咳。”薛时安剧烈咳嗽起来,这人刚刚答应好只在他面前说的呢。
“太子表弟不挺捧着你的吗?”晏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有点什么好东西不都巴巴送你那了。”
“你也烦,一样惹我不高兴。”谢随笑骂道,看人都落座了,便让侍者上菜。
然后,他带着点骄傲的郑重宣布,“我今天没有宵禁,可以陪你们多玩一会儿。”
叶珩心下猜测,他这是被关久了,乍一乍得了自由,还就得了这么一会,一想到明天还要过那种不自在的生活,就烦。
“要不去醉仙楼喝酒吧,我听说紫鸢姑娘的舞是天下无双。”谢随兴致勃勃道,他生性懒散,爱美人,爱歌舞,但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无多余之心。
“紫鸢姑娘几月前就回家开饭馆了。”薛时安道,谢随真是被关傻了。
“哦。”谢随眉眼垂着,看了眼面前被布得十分精致好看的菜,夹了一筷鹿肉尝尝。
“不错,这个好吃。”他眼前一亮,暂时将刚刚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太子亲自猎的,昨天围猎你没去,特意让人送来金玉楼备着,等你来了做给你吃。”晏宁想替表弟在他这里刷一下好感度,但是话没说完,谢随就吐了。
“呸。”他偏头将鹿肉吐到了帕子里往旁边的白釉渣斗里一扔,道:“这不是存心找我的茬吗?怎么?他是觉得我们金玉楼的鹿肉不好?”
“你这么讨厌他做什么?”叶珩示意人将他面前布好的菜撤下来重新布,让侍者拿了新的帕子放在他手边。
“太子,唉。”薛时安叹了口气,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哪有学生这么管着先生的,确实是有点……”有点变态。
但是他没说完,就被谢随打断了。
“谁让你说他的,小心你的脑袋。”谢随不满的瞥他一眼,竟是夸也不许人夸,骂也不许人骂。
然后他又看向叶珩,解释道:“没讨厌,就是烦,哪哪都是他。”
“你要不直接跟他商量商量,改成一周一节课,平日里也不必进宫。”薛时安异想天开道,“说不定还能来国子学混个老师当当,没事给我们开开后门什么的。”
他们不知道内情,晏宁却是知道一二,他这个表弟对谢随很是不一般。为了谢随太子太傅之位名正言顺,每日都抽一个时辰去听谢随这个只能算的上识字的暴躁性子讲课。
而且裴昭的影卫就在附近,今天几人的混账话回去必然是要报给他听。
他不敢明示,只得暗暗提醒道:“一周一节课,亏你想的出来。阿随本来就难做,你这让外面人到时候怎么想。”
“不用。”谢随知道晏宁说的有理,烦躁捂住了头,拒绝了薛时安的提议。
他感觉得到自己最近烦得有些不正常,而且每天都特别想咬人,最近连酒也不敢多喝,生怕露出了狐狸尾巴来,烦得很。
几人见他烦成这样,也不知到底谁惹他了,只当他是被裴昭气的。
“没胃口就不吃了,要不带你去游湖。”看他一直扒拉着小盘里的菜,一点没有要吃的意思,薛时安提议道:“今天有几个戏班子在太平湖中间登台唱戏,听说要评个名次出来,你去给掌掌眼。”
“好吧。”谢随勉强提起了些许兴致,答应了。
到了画舫里,他也是挑这挑那,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
一会说人家画舫布置的俗气,一会说人家的茶难喝,一会又挑刺伺候他们的小厮长得丑,反正就是横竖左右,怎么都不合他意。
薛时安眉头跳了又跳,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你还天天骂人家太子,我看除了太子,没人能受得了你这臭脾气。”
谢随对他怒目而视,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说教我,一会儿又嫌我烦。你回家去,我不想同你说话了。”
其实真不是薛时安挑刺,是谢随今天实在反常的吓人,要不是知道谢随是个男人,薛时安都要以为他来癸水了。
看他心情实在是不好,薛时安也没同他吵,一甩袖子坐在了他旁边,跟他一起看花窗外的表演。
晏宁为了缓和气氛,打岔道:“好了,我看今儿这长生殿唱得真是不错。”
他抬抬手,将随身的小厮唤过来,道:“赏。”
谢随压根没听,纯找茬:“好什么,跟我家的比差远了,唱的人耳朵疼,吵死了。”
叶珩无奈,今天上台的都是京城极有名气的戏班子,竟被他说的一文不值,好像脏了耳朵似的。
但他自然不会在此时触他霉头,说了个他爹秘密告诉他的消息,问他:“你知道太子最近在忙什么吗?”
谢随烦得很,一句我怎么知道都到了嘴边,又不太敢在叶珩面前放肆,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叶珩道:“说是要南下巡游呢,你跟太子说一声,跟着一起,说不定能路过扬州,回家里住上两天。”
听到回家,谢随眼前一亮,登时有了几分笑模样,道:“这唱的什么来着,确实好听,来人,我也赏,赏黄金千两。”
二人佩服的看向叶珩,一句话,既哄好了谢随,又不得罪太子。
谢随撑着下巴看了一会,突然道:“要是我真走了,其实还是会舍不得你们的。”
这句是真心话,他向来一是一,二是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屑于巧言令色。
是故刚刚被他火气波及到的两人,又被他这句话弄的很是伤情。
叶珩看几人都有点煽情,补充道:“南巡会从国子学中选人过去伴驾,说不定就选到我们几个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上你家蹭饭呢。”
听他这话,谢随正笑得开心,裴昭撩起帘子进来了。
见到来人,他眉眼立刻垂了下来,又有点烦,道:“你怎么阴魂不散的?说好今天让我一个人出来。”
几人被他这话吓得一个激灵,正要起身行礼,裴昭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太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装。”谢随嘀咕了一声,很是不爽。
“好了,别烦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裴昭今天没事,听了影卫回的消息,一刻不停的赶来了,没想到正撞谢随气头上。
这几天谢随暴躁的恨不得要把东宫拆了,不然他今天也不会给人放来宫外松快一天。
谢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明明是他自己一直焦躁不安,嫌别人烦,却感觉别人都说的每句话都在挑他的不是。
“你怎么也这么跟我说话?”谢随皱眉道,“我不烦你们,我走了。”
“我不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裴昭伸手想拉他,没想到谢随直接拽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薛时安愣住了,晏宁愣住了,叶珩愣住了。
裴昭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谢随会咬人,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咬他,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朵红云,简直不敢睁眼看周围的人。
谢随恍然未觉的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特别想咬人,特别想蹭人,特别想……黏着人,但他的面子又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他觉得这也烦,那也烦,只得不停的发脾气找茬来缓解这份焦躁。
他走后,裴昭也急忙追着他离开了,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三人。
叶珩盯着二人的背影打量了半天,觉得谢随今天十分古怪,不是那种寻常的古怪,倒像是……
他立刻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谢随的母亲可是玄州谢氏的小姐,怎么可能跟妖怪扯上关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