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躲在凌琰身后,不敢正面看平南王的脸。
凌琰将她往前一推,拍拍他的肩膀道:“大大方方的。”
平南王让下人把麻绳解开,他要仔细看看。
忽然,叶子用脑袋使劲向前顶,脚底轮得飞快,企图再次逃离。
平南王冷笑:“想在本王面前跑......”
他揉了揉手腕。
“想什么呢?”
只见他身形极快,束起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几乎是一瞬间就逮到了逃跑未果的叶子。
平南王道:“身法也不错,很好,以后就跟着本王吧。”
几个侍从重新控制住叶子,孩子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凌琰捂住耳朵,急忙来到他的身边。
“我不要去什么什劳子军营,快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
叫声又尖锐又响亮,很难想象这么小的一个身体里竟然会迸发出如此大的能量。
平南王更满意了,摸摸光滑的下巴:“力量感也不错。”
叶子像是一头小牛,用力挣扎着。
凌琰蹲下来,道:“你为何不愿意随平南王去军营?”
叶子气急败坏,红了眼,周围的侍从立即按住他。
“我哪里也不去!你们这些杂种赶紧放开我!”
荀奕闻言想要上前,被她挡了回去。
凌琰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一脸不在意道:“你就算骂穿地心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愿意?”
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站起身来对着他们道:“我们去用晚膳吧,还有你,跟我们一起走。”
今日小厨房蒸了鲈鱼和排骨,配上当季的新鲜绿叶菜,用鸡油炒香后撒上虾米。
点心则是准备了豆沙羊羹,切成小块,在瓷白的盘中摆成梅花的形状。
“饿了,饿了。”
“中午不是用了很多吗?”荀奕疑惑。
凌琰拍拍自己的肚皮,拉长音调:“我的胃啊,是个无底洞。”
叶子被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依旧动弹不得,桌上佳肴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饥肠辘辘的他饿得两眼放光。
他咽了咽口水。
她用筷子挑起面前的鱼肉放入口中,鱼肉紧致丝滑,蒸了之后完全散发出原有的香气,热油的激发下更甚。
凌琰吃得摇头晃脑,边吃边大声赞叹:“不愧是荀府的厨子,如果能让我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死了也值了!”
荀奕放下筷子,出声提醒:“不用死也能天天吃到。”
她的表情更加夸张,道:“感谢荀太傅的厨子,真是太妙了!”
荀奕一脸难崩的表情,决定自己安静地用膳,侍从为他夹起鱼肉放在汤匙里,又挑起一小块红姜放置于上。
他掩面咀嚼,确实入口即化。
看着凌琰的一番操作,平南王也被她逗笑了,不禁多夹了几筷子鱼来品尝。
并且跟着附和道:“确实确实,子敬家的厨子手艺了得。”
“可以了,都安静用膳吧。”
荀奕打断两个人的一唱一和。
用完膳,几人接过递过来的茶碗漱口,凌琰悄悄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叶子的神色。
小脑袋低垂着,即使隔很远也能听见他咕噜咕噜叫的肚子。
突然,她有点自责,自己这么做回想起来真是有些不妥当。
凌琰端起一盘羊羹,走到叶子的身边,蹲下与他说话。
“吃点儿吧,这盘没动过。”
叶子缩在椅子上,紧紧咬着下唇,视线不经意间总往那盘羊羹上瞥。
见状,凌琰将盘子递过去,又小心给他松了绑。
起先,他还是一副戒备的样子,可实在抵挡不住点心的诱惑,伸出又黑又脏的手,抓住其中一块羊羹直接啃起来。
这一过程中,凌琰始终没有说话,她蹲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吃东西。
一盘很快一扫而空,她又拿过一碗没动过的红烧肉,将白饭盖在上面。
“吃吧,那点点心应该吃不饱的。”
叶子:......
坚持了不到五秒钟,他就从凌琰手中抢过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碗里的菜和饭一扫而空,兴许是许久没吃饱饭的缘故,叶子半躺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
同时警惕地看着一行人,眼中的戒备心不似之前。
荀奕让人给他倒了一杯茶顺顺气,叶子扭过头道:“我不喝你们的水!”
凌琰把茶碗夺过去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道:“可是你吃了我们的饭。”
“那是......我饿了!”
叶子的眼珠提溜转了几圈,展现出点油嘴滑舌的苗头来。
平南王翘着腿做在远处,手指捻起一粒瓜子送到嘴边,碰碰一旁的冰山。
“你这小友挺有趣啊,借我府上几日如何?”
荀奕手捏着茶碗,作势就要朝他泼过去,那人赶紧举双手示意。
“哎哎哎,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啊。我的意思是我府上有几个刚入军营的小孩子,一个个没皮没脸上蹿下跳的,让她教化两天,如何?”
他不搭理这皮笑肉不笑的平南王,半晌吐出两个字。
“不行。”
平南王露出一个我懂我懂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
“行行行,那你就一直把她没名没份地养在府上?”
荀奕抿了口茶水,垂眸望着茶汤上飘着的茶梗,幽幽道:“她不需要荀氏养着也能活得很好,凌琰她有自己的想法,我又何必强添不必要的烦恼给她?”
说话间,凌琰起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两人都住了口。
那小子又重新被绑回了椅子上......
叶子脚蹬着地面,嘴里叫嚣着:“你个臭八婆!”
凌琰背对着他,手掌向上,肩膀微耸,毫不在意。
好一个挑衅的姿势。
开玩笑,二十一世纪的金牌育幼师会被这小毛头难倒?
其实小孩子的世界更像是一个原始的社会环境,强者为大,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像是炮仗,一点就燃,只要不加以理会,火放完就瘪下去了。
果不其然,不过就几步路的功夫,那小子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不再吭声。
平南王好奇道:“怎么就把这小泼猴制服了?”
凌琰装模做样挥舞了两下拳头,半开玩笑道:“当然是靠我的拳头啊。”
荀奕摇头,将手中的茶碗递给侍从,站起身来。
“手段未免放肆了些......”他顿了顿。
“不过很新颖。”
最终,平南王让手下将叶子领到军营去,大力培养。
照他的话就是,此子可成材。
凌琰拉着荀奕说悄悄话:“平南王的军中是不是挺多异类的?”
荀奕仰头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肯定。
第二日,两人一同拜访了平南王别院。
叶子来到这里之后被有洁癖的平南王命人洗干净,今日早晨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之前浑身脏兮兮的模样。
并且给他换上了军中的新衣,平南王一向讲究,就连手下将士们的统一衣物也非随便挑选的料子。
洗干净又换上了新衣裳,叶子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只是大清早被拉起来演练,小小的一只被围在一群大汉中间。
心酸又滑稽。
从平南别院出来之时已是晌午,一向好胃口的凌琰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有些蔫儿了。
近日来吃得太多,或许是有些消化不良,终于是吃不下一点。
荀奕让人做了山楂茶汤消消食,她也是摆摆手,没有胃口。
二人来到了凌琰购下的私塾,还没到约定的交付日子,二人坐在院中的树下,看着里头乱糟糟的课堂。
一个梳着长生辫的小儿从里头跑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夫子打扮的女人。
那女子身着灰色长袍,长发盘起于头顶,干练模样。
她手里捧着一碗饭,追着那小儿满院子跑。
眼前的场景令她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充满戏剧色彩的一天。
她和萧月像两只猫躲在山洞里,洞外的侍从也是这样捧着个饭碗满场找人。
那女子终于逮到了小家伙,一把抱了起来,这才注意到树下坐着的两个人。
女子警惕地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
凌琰站起来,自我介绍,顺带着面无表情的荀奕。
“你们就是东家说的新东家啊。”
两个人跟着女子走进学堂,女子一把将孩子放回位置上,将勺子塞到他的手中,认真道:“你要学会自己吃饭,要不然今天中午没饭吃。”
女子名叫明子君,是这所私塾的夫子。
她一边用打了水的帕子给孩子们抹脸,一边道:“这地方私塾少,夫子更少,大家都是既当夫子又要照顾这群孩子。”
明子君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凌琰,道:“姑娘是哪家小姐?”
凌琰急忙摆手,澄清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和你是同行。”
明子君双眼瞪大,一脸不可思议。再得知她是朝廷女官的时候,满脸向往同时眼底闪过一丝低落。
“我本也想考取功名,可......算了,不说了,目前的生活也挺好。”
她的笑容灿烂,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真诚,热烈。
“至少我没有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还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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