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墩继续用宝刀砍刺坏坏四周，说：

“这是我们豪吞人的信仰：人得了病受了痛，多半是妖魔鬼怪作祟的结果，须得将妖魔鬼怪驱离病体。”

还说：

“坏坏你身上既然有两个中叔好，可见得驱除其中之一，黄发的也好，黑发的也罢，剩下的那

个，便是真正的中叔好，本我的中叔好，不会再叫姑娘如此疼痛了。”

但坏坏说这是豪吞人做法，对她这个中土龙国的女子来说未必有奇效。

“痛的地方还在痛，不痛的地方也在痛，愈加厉害了。”换了其他人，爱人在场，定然哭着说，

但坏坏偏要塔墩见到自己痛着也在笑，便笑着说。

“你别这样，该哭哭该叫叫！”塔墩边掉泪，边砍刺坏坏四周，沿着她的身体弧线，只是要大上

一圈，免得砍着她。

“怪了怪了！将军救我！”坏坏笑着发出呼救声。

“你说究竟怎么了！”

“俺体内痛得出模样来了！”

“什么叫痛得出模样来了？！”

“这里痛那里痛，哪都痛，全部痛，一点点一点点的痛连接起来，变成一个人了，能感觉她的鼻

子眼睛头发！”

“什么发色的？”

“金色的！”

“那么，是金色的那个叫你痛不欲生！”

“她催我起身，快快澄清韩鲜是无辜的，既没有糟蹋我，更没有扼杀保林姑妈，前提是压根没有冒充索操到勘察屋。”

“暂且照她说的做如何？”塔墩说。

“若说了，俺就真成为皇帝的左皇后了，再无出头之日了。”坏坏说，“何况蹬道君真的糟蹋了

不是我的另一个娘娘。”

“那娘娘究竟是谁？”

“别问是谁，还是不能说，横竖眼下不能说。”

“那叫受害人亲自澄清不就好了？”

“她不见了，不见好久了，再说她怕那个叫我现在痛得了不得的人。”

“等等等等！”塔墩说，“我明白了，你身上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叫你和代你受韩鲜凌辱的那个

娘娘很是害怕她。”

“多半是吧，”坏坏道，“可我无法肯定，仅能通过一个个小小的痛点，大约拼出一个完整的人

来。”

“像你模样的一个女人？！”

“这个还不清楚，仅能感到她长着金发。”

“天神，究竟怎么了，好好的坏坏姑娘身上竟有另一个人作威作福！”

“痛！痛啊！”坏坏大猛然叫，“将军砍杀我行不？！”

塔墩坚决说：

“别这么说，这是不可能的！”

“你我今生无缘来世见嘛！”坏坏翻滚身体的同时狠狠扼住自己头颈，大有你不砍杀我我便自行

了结自己的架势。

见如此，塔墩举起宝刀。

坏坏看到了，笑了，随即不再扼着自己头颈了。

但一转眼，她忽然变了脸色。

原来，塔墩用举起的宝刀对准他自己的头颈。

“将军这是做啥？！”

“受不了了我！”

这当儿，外头响起一个人忽然奔跑起来的脚步声，随即，这个人的动静变成许多人的。

再接着，一个男声，同时也是女音，高叫道：

“圣旨到！”

趁着塔墩愣怔走神，坏坏奋力从他手里夺下宝刀来，但随即又给塔墩夺回去。

夺走的宝刀没有再对准塔墩自己的头颈，而是纳入刀鞘。

咚咚跑进来的是中叔洪，说：

“崔成来了！”

说了，一闪身，放入柳无害。

柳无害说：

“主将，不好，陛下让崔公公带来麦根和二百刀斧手！”

“这是要作甚？！”塔墩看的首先是中叔好。

坏坏含泪笑道：

“一准与俺不肯澄清蹬道君无罪有关。”

塔墩只好先出去。

崔成笑着上来，直捷了当问他：

“小的带来麦根的二百刀斧手，至于执金吾，最短时间内可调动多少人马？”

“近在皇城的卫龙兵可增援一千上下。”塔墩说了，朝柳无害做了个赶紧的手势。

柳无害随即赶去调兵。

但塔墩还是不解：

“这是怎么了？”

另一边，不远处，中叔洪很是恐惧，看着走近来的中叔衡。

中叔衡尽管脸色惨白，但尽量镇静，说：

“听圣旨吧。”

“塔墩跪下，中叔衡并其他中叔们，也都跪下！”崔成吆喝。

众人照着做，听见圣旨说：

“着执金吾塔墩立刻拿下中叔府上全员人丁，听候后续圣旨！”

塔墩浑身冰凉一片，心想：“这么说，中叔好也在其中！”

中叔洪说：“爹，上次躲过的灭族之灾这不又来了？！”

“来了就来了，就当上回没躲过。”中叔衡老泪纵横。

“不成，得拼死与天子讲个道理！”中叔洪说。

“天子的道理这不是来了？”麦根说了，上来，与三五个刀斧手率先控制住中叔洪。

“左娘娘也砍头？”中叔衡问道。

“左娘娘给赦免了，”霍成说，“左娘娘得看着家人一一砍头。”

“除非她肯照着……”塔墩说。

“将军，请借几步说话。”崔成说。

塔墩赶紧随他去一边。

但霍成不急着说，故意回头，见中叔衡父子愈加恐慌，便笑道：

“小奴一会儿也有话与二位大人交代。”

中叔衡连连点头，随后对中叔洪道：

“还有救，要不然霍公公不会这般和颜悦色的。”

“他这是怕爹兜他的老底：脚踏多只船，是皇帝身边最不牢靠的近臣。”中叔洪愤然说。

“多半是。”

“爹，你没准正在后悔撤回偷袭宫城的死士吧！”

中叔衡当然后悔，但又不便承认，垂头浩叹不已。

那头，霍成问塔墩：

“将军见到左娘娘了？”

“巡视而来，顺便探望娘娘病情。”

“这个不必多说，小人心中有数便是了。”霍成眨眼笑道，“小人是想知道：左娘娘不肯答应将

军，起身澄清蹬道君是无辜的？”

“不止末将一个劝说无效。”

“清楚自家结局是什么了，我们的左娘娘？”

“娘娘还不曾听到圣旨吧。”

“小奴故意放大声念的，左娘娘不会听不到吧。”

“当时娘娘正在疼痛之中，不一定……”

“她疼痛，将军正在触摸她，以驱赶疼痛。”

“末将试着豪吞人的法子，用宝刀驱赶作祟娘娘体内的疼痛君。”

“有趣，有趣得紧咧，世上有个疼痛君。”霍成大笑，“但这么一来，左娘娘果然不曾听见小奴

宣读的圣旨咧。”

“多半。”

“若说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劝得左娘娘回心转意，则非将军莫属。如此，小奴烦扰将军最后一次劝

说左娘娘，尤其将她若一味不肯澄清，从此家中一口不剩的后果告知她。”

塔墩急匆匆去了。

这么一来，中叔父子就眼睁睁等来了霍成。

“司徒大人此时此刻定有许多感慨，这是可想而知的。”霍成笑道。

“今上终于有点像先帝爷了。”中叔衡苦笑道，“不过也好，从此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爹，还来得及！”中叔洪的意思是，趁脑袋还没掉地，塔墩的卫龙兵还没大批量赶到，拼死反

转是有可能成功的。

“是的是的，我家好好最终总会有新的说法吧，”中叔衡喃喃道，“才十二岁大，天良未泯，不

会坐视家人覆灭吧。”

“爹你清楚儿子说的是……”中叔洪还没说完，大张的嘴里就给麦根狠狠塞了一把没有脱粒的稻

谷。

塔墩正好也回来了，从不远的上房里，但脸色严峻，摇了好几下的头。

“不管左娘娘说的是什么，将军只管转述出来。没关系，若左娘娘那边还是冥顽不化，坚持己

见，这边当然大开杀戒了。”霍成说时，脸上还是挂着笑。

塔墩看见麦根的刀斧手正从各处捉来中叔府上的眷属，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贵贵贱

贱，起码几十个。

“将军别看了，这才不到总人数的一半吧。”

“左娘娘说蹬道君确实假冒索公公到了勘验屋，又做了他确曾做过的事儿，”塔墩说，“这个任

谁也抹不掉，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得，大开杀戒了。”霍成垂头说。

“从老夫开始！”中叔衡说。

“不不，不忙，圣谕说左娘娘该当看着大人掉脑袋。”

“太对了，是该让那个不孝女看着老父是如何掉的脑袋，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叔衡说。

中叔好确实给背来了，赢得骂声一片，来自于她的家人，尤其是年少的女娘，包括中叔摇儿、中

叔小。

但这是正常的，属于人之常情。

奇特就奇特在，背负她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索操。

几日不见索公公，所有经常看见他的人，尤其中叔衡和塔墩，一眼看出他的头毛没有一根是黑色

的了，原本起码还有一小半是非白色的。

“是老奴，是索操，”索操愁眉苦脸说，说的对象是中叔好，“左娘娘没看错。”

“您来了，我还是照直说：蹬道君确实假冒您到了不该到的勘验屋，并且……”

“娘娘，那就是我本人啊！”

“谁？”

“那个在现场给你错认成蹬道君的人便是老奴，这是千真万确的。”

“听听闺女，你显然认错人了！”中叔衡哭着说

“是啊左娘娘！”霍成说。

“若真像公公您说的那样，那我的保林姑妈就不会给扼杀了，也没必要给扼杀了。”中叔好无所

畏惧，朗声说，方才受疼痛折磨的萎顿样儿一扫而空。

“不对，索某人亲眼看见保林中叔曲是站得过久验得过细，心力交瘁倒下身亡的。”

“是的，老夫事后代表太医院勘察过中叔保林了，确是突发疾病身亡的。”辜复古竟然也到场

了，毫不含糊说。

“不对，你们这都是在撒谎。”坏坏哭了起来。

塔墩紧张不堪，一直用眼神提醒中叔好，众人都这么说了，她干脆顺水推舟，救家人，最终也救

自己，毕竟，若没有中叔衡中叔洪父子在背后撑腰，她独自一人就是到了宫中，也做不了多久的

左皇后。

“这就没奈何了，老奴尽力了。”索操流泪说，“娘娘安坐老奴背上，看着老父亲先给砍头

吧。”

“岂有此理，闺女说了真话，老父和家人就要砍头。”坏坏大哭起来。

除了中叔小娘子们的破口大骂，没有人再说什么，而麦根也已在中叔衡头上高举亮闪闪的屠刀。

“慢着，换个人儿先砍头！”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传来，听着像童声。

众人大惊失色：竟然皇帝亲自来了！

是雌儿少帝，穿着龙袍，但背上有一个人，是满头白发的老弃妇羊慧君，坏坏的“妈妈”。

“娘，娘！”中叔好一眼看见了，便大哭起来，“怎么会是你，妈妈？！”

中叔衡也纳闷：

“这个女子，不是一向在我府上好好拘押着嘛，怎么逃走了？”

老游在给拘押的人群里探头说：

“老爷恕罪：前几日便不见了，因始终找不到，不敢禀报与您得知！”

雌儿少帝到中叔好跟前，放下浑然不觉的老弃妇，说：

“朕须得有言在先：朕并非要杀光中叔府上所有人丁，而只是想救回蹬道君韩鲜罢了。他给左娘

娘诬赖为□□犯，吓得魂飞魄散，成为非人，也就是废人了。其次，朕要申明：这个女人自称是

左娘娘中叔好的亲娘，前几日就在宫门外徘徊哭叫，要见左娘娘，要带她回南山庄院。朕听说

了，便想起自家的娘来了，于心不忍之下，便特许她宫中住些时日。现在到时间了，朕亲自送她

回来，见过已内定为左娘娘的亲闺女中叔好。”

中叔好，坏坏盯视龙长彰：

“可是阁下真是大龙朝的皇帝陛下？”

“这还有假？”雌儿少帝大笑起来。

新写之前，改了一遍昨日上传的这篇。能改总是好的，对自己，对读者诸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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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