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如墨。
不是白日便好。
乙骨忧太走出结界后捏了捏自己的脸。
好痛！
“你住哪？”
“什么？”乙骨忧太一时没回过神，他怔怔看着五条悟做出一套伸展运动。
“实际上——”五条悟猛地探过脸，把乙骨忧太吓了一跳。
“多的是人想把你置于死地呢。”他轻飘飘无所谓的说。
“啊？”
忧太好像不太机灵。
五条悟一手扶着太阳穴，一手摸着下巴，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的老人家，一向不太讲究道义。可能等下就会发生一场暗杀——当然，有我在，他们胆子还没大到这个地步。”
还是别了吧，里香……
“要真想杀你，他们办法还挺多的。”五条悟松开下巴，瞥了一眼乙骨忧太。乙骨忧太偏过头，咬着唇缩着身子。
“逗你的！”五条悟上扬语调，摊开手，呼出一口气，“真判了死刑也不会执行的。”唯一有能力的执行人拒绝，烂橘子们只能吹胡子瞪眼。
所以放任忧太自杀。
一群不知道多少个壳的乌龟。
“谁知道你死了里香是会消失还是暴走呢？”
“不过呢，我的恋人热衷于研究不同类型的咒灵，也许她会知道答案。”五条悟洋洋自得的说。
恋人？乙骨忧太认为自己该诧异，对面的白发男人——他的老师，个人风格明显，丢到人群中是能立刻被发现的瞩目存在。
老师随心所欲的貌似并不需要爱。
和他不一样。
“别呆呆站着了，忧太。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你最好收拾收拾快点住到高专里去。”
“那个……老师。”乙骨忧太对着食指，“我可以直接去学校。我其实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里香讨厌妹妹，回去太危险了。老师说的对，要避免无谓的伤亡。
“唔……”五条悟转身打了个电话。
“五条先生，您让我大半夜去买被褥！？”电话那头，伊地知洁高拼命忍住咆哮的冲动，冷静发问。
“快点去嘛，伊地知，我的学生急着入住呢。”
“我到学校之前要办好～”
您不要用术式，求求了！伊地知洁高咬牙，一本正经地回复：“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伊地知，舍不得我吗？恶心心～”五条悟嫌弃似的将手机拿远，“有事想说就快说～”
“呃，乙骨同学怎么样？”
“当然是好孩子。”五条悟打开手机免提，一脸愉悦自信地盯着乙骨忧太，乙骨忧太慌乱地左看右看指着自己，我吗？真的假的……老师不要乱开玩笑啊！
“我知道了。”
“本来不想大半夜在外面乱转的。老师可是励志做居家好男人的，忧太，你让我破戒了！”
“五条先生，您不是每天都要忙到——”
“伊地知，你还在啊。”
“在下现在就去忙。”
电话挂断后，五条悟伸了个懒腰，“从总监会这里出发回高专光步行要……”
“老师……”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忧太！”五条悟自来熟的弯腰用手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
“新学校在哪？”
“东京西北部的郊区，接近埼玉县的地方。”
大晚上去郊区！？会碰到……乙骨忧太使劲摇了摇头，老师看起来从容的很。
“跟着我走就好。”五条悟似乎在看表，“时间其实还早，忧太不用担心明早困的上不了课。”
那个表看着就好贵吧……等等，明天就要上课！？
我还没做好准备……
一张张扭曲的脸浮现在他眼前，逐渐被血色覆盖。
呜，好害怕见到新同学……
会发生糟糕的事……
“很好看吧！”
乙骨忧太习惯了白毛老师不着调的行为。
那是一只表盘稍大，整体呈深蓝色的表。
它的指针并没有在转动。等乙骨忧太想看的更仔细时，老师便巧合地扯回衣袖将它盖住了。
“跟上我的速度，忧太。”五条悟率先跑远后向乙骨忧太挥手。
“是……”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乙骨忧太正扶着墙气踹嘘嘘，今夜的运动量严重超标了！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老师还那么悠闲啊！
超人还是奥特曼！？
“忧太，要加油啊。”五条悟语重心长的说。
“是……”乙骨忧太竭尽全力附和，可恶，终点还没有到，宿舍……宿舍……
五条悟随意地插着裤兜，步伐轻快，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用什么词形容都好。乙骨忧太察觉到，老师似乎自在了许多。
啊，对视了……
五条悟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微微侧头，目光投向身旁努力隐藏自己的小尾巴乙骨忧太，“忧太，感觉如何？要在这里努力学习的呢。”
“挺好的……”乙骨忧太神色局促，又补上一句：“我会努力的……”
走路摇摇晃晃不看路的五条悟撞上阴影中沉默的人。伊地知洁高推了一下眼镜，“五条先生，我在此恭候良久了。”
“芜湖～伊地知，效率超级高呢。”五条悟摸摸头，吐舌笑着说。
“乙骨同学，请随意挑选一间宿舍。”伊地知洁高转向乙骨忧太，乙骨忧太不自觉抖了抖，那副黑眼圈让他良心难安。这么晚打扰人家真是太抱歉了，他为什么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啊……
“好……”
“忧太，振作一点！明天开始就是新生活了！”
“我知道了，老师……”
乙骨忧太余光瞥见一间宿舍的门檐与墙面有些许偏差。被打开了，黑眼圈君进去过？要不然选这间好了……
“忧太，这间不行哦。”
老师，你每次突然凑过来都超级吓人的啊！乙骨忧太心虚低着头，等待老师解释。
“这间有人了！”五条悟着重强调道。忧太的身体素质不行，十公里走了两个多小时，观察力却超乎常人的敏锐。
这点像她。不过忧太是因为里香才养成了这种习惯吧。
要避免伤害其他人，就必须要提前做好防范。
这小子过的也太辛苦了吧。
“这样啊……”乙骨忧太不停地点头，搞砸了，这位学长千万不要觉得我冒犯了！
“这间……！”伊地知洁高急急忙忙走近，“舍监不是上锁了！？”
五条悟悄咪咪挪到乙骨忧太身后。
“老师……？”
“五条先生，有关……”伊地知洁高深吸一口气，而后平静的说，“我没有权力质疑您的行为。”
旧物能被尘封，心却无法被他人打上枷锁。事实上，这恐怕不是五条先生第一次进去了。
有的人，即使刻意去遗忘，也永远遗忘不了，她成为了你生命的一部分。
你在，她便在。
更何况，五条先生拒绝遗忘。
巧合让他见到了这道打开的大门。
五条先生想不到吗？
五条先生他允许、他不介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对啊，反正这间屋早就对我开放了！”五条悟按住乙骨忧太的肩膀，探出头，拿着一个笔记本义正言辞嚷嚷着。
“忧太，见面礼，要还的那种喔！”
乙骨忧太再一次见识到这位白毛老师的特立独行。他小心翼翼接过笔记本，用手轻轻碰了碰泛黄的封皮。很软，像被岁月温柔地浸泡过。
“神明不曾垂怜，然而人类始终持着火炬在山海中跋涉，追寻一个模糊未来。”
指尖似乎能够感受到这道字迹背后的深沉笔韵。
既然未来是模糊的，怎么还有勇气继续向前呢？写下这句话的人也太乐观了。自里香……反正日子一天天浑浑噩噩的便过去了。
“老师……”乙骨忧太抬头看向五条悟。
这绝对是老师极为重要的物品，就像里香赠给他的戒指。
为什么给他？他们只是今天才见面的陌生人。
他不会舍得把里香的戒指递给任何人，碰一下都不行！
“忧太对我们的世界一点都不了解吧？”老师的语气少见地收敛，颇为严肃，乙骨忧太还没点完头，老师就又一副活泼轻佻的样子。
“这个人可是很厉害的学术派呢。她当初的境遇和你差不多，说不定她的笔记会对你有所帮助。”
“老师我啊，希望忧太能快快成长起来。”
老师缠着绷带，乙骨忧太却觉得老师在看远方。远方，是逐渐逝去的过往。逝去的，才会向前，成为远方。可远方亦是未来所在。当未来与过往重叠，变成为现在。
他什么都不懂，但不妨碍他给老师一个承诺。
“我会努力的！”
“请你仔细阅读，不要漏掉任何一页。”
老师这个平稳淡漠的语气是在模仿谁？
笔记本的主人？所以老师是有考虑过物主人的想法，甚至揣摩了对方会说什么。嗯，我和里香……
乙骨忧太指尖收紧，将笔记本抱在胸前，“我会认真读！”
五条悟随手揉了一把乙骨忧太的脑袋，像是对这个回答满意了，乙骨忧太尽力摆出一个笑容，可五条悟又手握成拳砸了一下他的头。
“轻一些，别给我弄坏了！”
忧太，要决定活下去啊。
这世上才没有什么一了百了。
死了，不存在的便只有你，你所恐惧的，你所热爱的，其实仍然在运转。
“是……”
五条先生真不像个老师。可这么多年谁又能说他不是个合格的老师？只是……
“那么，我就告退了，五条先生。”
“差点忘了伊地知还在呢。明天见明天见～”五条悟嚯的抬头，伊地知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对了，伊地知，明天别忘了我的蓝莓香草抹茶三色冰淇淋和车票！”
“我知道了。”
黑眼圈君疲惫的离去，老师在兴致冲冲提完宿舍装修建议后也遛了。
空荡荡的屋里只有他，还有里香。
乙骨忧太郑重地将笔记本放在桌上，郑重地坐下，缓缓翻开笔记本第一页。
“我活下来了。”
任谁都想不到一本笔记的第一句会是“我活下来了”吧。
乙骨忧太想到那把小刀，他央求他们，让他自己做个了断。他请求他们，不要再让别人因他受罪。
他想终结这一切。
里香阻止了他。
我活下来了。
我活……
活……
里香……
乙骨忧太噗通一声倒在桌上。
折腾到现在，他太困了。
“晚安，忧太。要好梦啊。”
“听不到也没关系，我一直在哦。”
血条已无[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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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是谁（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