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疾雨敌袭

月蔽云后,潮风阵阵,夜色黑浓。

斥候脚步声唤起灯笼光,一路穿过军营入城,来到储君堂前。风临闻声而起,平静而随意地披衣外出,在听过汇报后吩咐:“让前队派人去看看。”

话刚说完,便听前方又奔来阵脚步声,一骑兵在白青季陪同下满脸灰土跑来,跪地行礼:“禀告殿下,有伙人马从昌州城东绕出,似要往长吉去!赵将军请示,是否阻截?”

风临凤眸微眯,飞快分析:前刚禀昌州有车马往西北去,后即刻发现有军队东出绕过平州,未免太巧。不知这两路谁给谁作掩?

思量少顷,风临改了吩咐,看向斥候道:“叫张通鉴带人跟去瞧瞧。机灵点。”随后唤来白青季:“青季,你来。”

白青季立刻跑过去俯身听,风临自腰际解下一虎形金符递与她,说:“一会儿叫醒所有军士,全部穿戴好盔甲,不许燃灯,静声候命。你亲自带人登城,严盯城周。”

“但有异动,发兵镇杀。”

白青季双手接过:“遵命!”遂转身对下属吩咐,下属即刻传令,不多时,营地之东走出来数位擎鹰鹰师,将鹰帽摘去,朝天一挥,一排鹰振翅飞向夜空。

鹰啸声里,风临背倚黑天,转身对侍卫道:“为孤穿甲。”

-

昌州城外,西方夜道,有一队人马正在奔驰。目测约有两千余人,护卫着一辆马车向山脉行去。

马车之上,风恪正紧裹锦毯在车内缩坐,连头也包住,两手死死拽着毯边。一个侍卫跪坐在她身旁,与她一齐往埋伏地去。

诱敌计策虽好,但她们要骗的人并不好糊弄,为能使风临上钩,刘达意等人决定唯有假戏真做,让风恪真坐在车里。

风恪当然不肯,但刘达意说:“众人都因三殿下亲身领战而称赞她,我却不屑。在我心里您并不逊色于她,若有机会,更比她要强。”

她于风恪耳畔窃窃低语,说些什么“身先士卒”“人君之范”之类的话,风恪给说得迷迷糊糊激动起来,等到回过神时,已经在车里了。

夜道上,大车轰隆隆向前奔驰,驶往埋伏地,车内风恪坐在座位角落直打颤。随行侍卫端量许久,面露感慨说:“想不到您这样尊贵的人竟愿置身险地。”

风恪裹着毯道:“不不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侍卫脸上显出敬佩之情:“殿下大勇,真乃王者风范!”

出行前,刘达意对此侍卫秘密嘱咐,一定要对风恪竭力夸赞吹捧。侍卫依言照做,果然将风恪夸得得意起来,极力摆出姿态,纵使手脚发抖也不肯落架子,强撑稳坐,竟没说一个退字。

如此驶出一段路程,外面忽然低声骚动起来,风恪立即受惊:“怎的了!”侍卫起身查问,外头上空有几只隼旋而不鸣,绕着车队转,车外东夷士兵说:“敌兵来了!”

侍卫听罢立刻让人依计划行事,忍着颠簸来到车窗前,使劲推开窗,叫风恪向外张望。

远处,一小队武军精兵正悄然追踪。小队中有去过华京的,识得风恪,极力探看去,果见风恪在车中,即刻回去禀报后方不远的张通鉴。张通鉴亟令三骑回报,并当机立断搭箭射之,阻其入山。

前方十里,乞勃延早已带东夷兵埋伏在道旁林中。

风临是武军中少有的常带兵亲战的将领,每逢大战,她更必现身前线,故刘达意等人笃定,得知风恪出逃,风临定会亲来抓捕。

依她们接下来的计划,先阻击武军前队,等风临带支援赶到时,即装作不敌败逃,将之引入埋伏地,大队人马早已埋伏在那里,只待风临一到,便将她们围杀在泥潭。

万事俱备,只待时至。众兵伏在林地等候,此时阴氲了一夜的天已飘起蒙蒙雨粒,有士官抬头望,见果然下雨,隐隐激动,对乞勃延说:“连天都在帮您,今晚我们必能一雪前耻!大败武军,太女在天上见到,也会为您而高兴的!”

乞勃延听后笑笑,抽了根草芯叼在嘴里,道:“我那个姐姐什么都好,只一个缺点——是个天下难得的蠢货。”

“为我高兴?哈哈,她才不会。”

乞勃延嚼着草芯笑道:“她永远不会懂得刀剑的重要,就像我永想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把自己弄死的。”

四周士兵皆面色各异,都沉默下来。话音落地时,前方忽传来马匹嘶鸣,正是风恪等人引武军前来。林中众兵皆紧张握兵器,乞勃延悠悠吐掉草,拔出刀道:“雨且等些时候才能大,准备好缠斗吧。”

-

辽城府衙,今战时由风临接管,将最大一处堂院设为议事堂,供诸臣参议军事,眼下军中除领任的将官都聚集在此。

一刻钟前,鸽官已将信鸽派飞往长吉,通知州城戒备,目下正等待回信。长吉有云骁等人把守,风临对于守备力量的忧虑并不大,唯一担心的是出内奸。无奈现今她人手不足,心腹要分派往京、北、南三地,东疆处不免稍显拮据。

月惊时与子敏文此刻倒都在长吉州内,虽是自己人,忠诚不必多虑,但这二人的能力尚未经事试炼,对于她俩,说实话,风临心中还是不大安稳的。

议事堂内众人就风恪是否出逃一事在谈论,各有猜想。风临道:“孤在想,纵使风恪真要逃,她又要逃到哪去?难道仅仅一场败仗就令她丧了胆气?她倒不至如此吧。”

说完风临自己寻思会儿:这还真不好说。

宁歆自是对风恪一派怀恨鄙夷,并不参与谈论,只一味冷笑。顾崇明注意到她,盯看了许久。

三个骑兵飞速赶回辽城禀告,风临得知消息后垂眸思考起来,身畔众将听到风恪在场,都请命前去捉拿,顾崇明更是异常激动。

风临冷声勒令其镇定,后道:“孤准你去阻截风恪,但有一件事你须得依从,在追阻她们时分出一队从侧袭扰,若她们遇侧袭后慌不择路,可追。若遇袭后虽然慌乱,但仍朝一个方向疾驰,那么谨慎有诈。”

顾崇明立刻就要张口应下,却见风临目光冷冽望来,眼眸含着她未曾见过的肃重:“千万人性命系于你肩,勿使私仇凌安危。”

“切记。”

顾崇明犹似被两道电光击中,胸膛震麻,合上嘴,许久后才郑重许诺:“太女放心,我虽无什么高风亮节,但绝不会做出这种行径。”

风临点头。顾崇明喜,立带八千兵离去。待她走后,风临向各官吩咐部署,随即带宁歆部出城,命报信骑兵告与赵长华,原地等待信烟,再出击阻截。

日前夜谈后,宁歆便从新兵及俘虏中挑选了四千人,编为一营进行训练,才刚训了两日,哪会有什么成效?粗略讲完要求罢了。现今风临忽而要带其出城,宁歆难免不安。

然风临淡淡笑道:“有孤在,怕什么。”宁歆等人听过,不知为何都莫名安心几分,居然皆心甘情愿地跟随而去。

风临带一千精骑,四千新部自城西而出。走之前她特意跑到子徽仪的院落去看了一眼,见院屋是黑的,暗松口气,命乐柏带着亲卫去护卫子徽仪,并嘱咐乐柏不要吵醒他,仔细照看,才速带人离去。

但实则子徽仪早已醒来,只是没点灯。

窗外兵甲声渐远,他在屋中来回踱步,眉眼不安。星程就陪伴在他身旁,担忧地看他:“公子……既然担心的话不如去看看?”

子徽仪望着合闭的窗,喃喃低语:“不行……她没唤我,就是不想惊扰我,我应该顺她的意,这样她才放心……”

他徘徊在窗前,白丝衣袖随着步伐飘荡,像一缕被困在屋中的兰魂。

屋外,明非站在门前,听着门后低声的交谈,望向桌上那盏未燃的灯,渐生忡色,实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

昌州之西,二十里外野原,两队人马正在交锋。

雨酝酿三日,甫一下来便是汹汹,雨点各个豆大,砸在头盔上嘭嘭作响。夜本就黑,再起雨汽,更碍视野。张通鉴此行带的人不多,交手间打得辛苦。

敌方目测有个三四千人,都护着那车队,但看装扮却不似一军,张通鉴虽不熟悉东夷,但此刻也猜到对面应是缙军与东夷兵,不见飞骑营士兵。

因己方人少,张通鉴没有硬碰硬,而是选择更为机智的打法,先近些杀敌,待敌追上来时,依仗马力跑远,以箭射杀,等到敌军追速慢了,再折返回去,如此往复,倒杀掉数百敌兵。

乞勃延虽腹藏诱敌计,但受她这番戏耍,也好生恼火!气将要按不住时,忽闻南面传来大片马蹄人步声,顿现喜色,用东夷话喊道:“羊上套了,别急着撤,先打上一会儿,叫她们以为咱们不敌,再往前头跑!”

众士兵应和,纷纷上前去战。密雨之中顾崇明率兵前来,呼啸奔驰,原守备军部中的战马此刻尽在这里了,她擒风恪之决心可见一斑。

张通鉴与她部汇合,一齐朝敌攻去。雨打得好端端的人都看不清路,何况顾崇明只剩一只眼,但哪料她挥舞马槊劈砍前冲,竟丝毫不碍,战风殊为悍勇,眨眼已杀却三十余人。

那些缙军东夷兵一是为计划,二也是真生骇然,在见到顾崇明使槊扎穿一人,挥臂甩飞出去后,都开始向前跑。

乞勃延觉时候差不多,也调马朝北前奔。

张、顾二人立即追击。道上泥水飞溅,电闪雷鸣,追了不知多久,众隐隐望见前头有一片榆树林,在电光下忽闪。

顾崇明见前头似有开阔地,便于围杀,遂命部下飞出一队,于此刻侧袭敌军。

缙军等人果然慌乱,见那马车呼号着躲避,好不狼狈。顾崇明勒马跳下,蹲在道上亲观车辙,见地上车辕虽短暂凌乱,但极快便恢复,笔直朝山脉方向行去。

她面色渐渐凝住,目光肃然看向前方,咬牙须臾,抬手喝令:“全队止步!”

一声令下,众皆止步,张通鉴部倒没什么异议,但她身后的守备军士兵却都不解。这帮士兵有大半觉深受风恪所害,才沦落至此,想擒她立功之心只怕不比顾崇明小。此时听说人就在前,却不许她们追,有人自然不解大问:“女郎,那畜生就在前面,为何不许追了?”

“你难道没听我说太女有令?”

“可人就在前面,这一股道也不过几百步,我们把她抓了再回来谁又知道——”

“住口!”

顾崇明在雨中厉声道:“你想抓她,难道我不想?然而战场上由得人冒险么?我顾崇明虽渴饮仇血,但绝不会将私仇凌驾于将士性命之上!”

她说着把马槊狠插在地,红目喝道:“在探明敌情前,再有妄言冒进者,死!”

雨滴狂打在马槊尖上,黑夜里寒刃雪亮森然。满场再无异声。

张通鉴等人始终沉默,静于马上观望。顾崇明喘了口气,点了两个人前去探路。道上寂静一片。

而在前方一里的榆树林前,乞勃延等人皆驻马回望,诧异武军为何没跟来。

雨越下越大,空荡荡的道路在闪电中闪动,犹如一个搭好,却无人登场的戏台。

前方马车早就停下了,风恪眼睛滚圆看着车窗外,凝视片刻,忽地甩开毯子不顾阻拦跑下车,问:“人呢?人呢?你们谁看见风临了!”

乞勃延愣了一下,回忆起来,好像当真没见到风临,立与下属低语。

风恪激动道:“风临哪去了?风临呢?风临在哪!”

她冒这么大险、受这么大罪,人居然没来?!

风恪几乎要发狂,在雨中大声癫叫起来。

刘达意等人自以为看透风临脾性,费心设下这等圈套,但她们千算万算,偏就没算到一点:在战场上,风恪对风临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缙党豁出血本摆上的诱敌砝码,对于风临而言没那么值钱。

风恪岂能接受这一点,跑过去抓住乞勃延:“去把人带过来!”

乞勃延冷冷扫她一眼,下一刻手起掌落,当场将人打晕,扶也不扶,冷眼看她摔在泥水里,对她侍卫说:“把人运走。”

侍卫讪讪上前把风恪背走。一旁东夷军官问乞勃延:“接下来该如何?”

主角没来,这场伏击也变得没趣。乞勃延撇下嘴说:“你们折返回去,继续引诱武军追击。我带一队人绕后去驱赶她们。”说罢便带人离去。

而在榆树林野地一里后,顾崇明等人还未走。大雨打在每个士兵身上,有人畏惧其威,却也难抑委屈,不甘地问:“难道就这样撤退吗?”

这话也似雨打在顾崇明心里。她牙都快咬碎,死瞪前方,见雨幕中仿佛那些敌兵又折返回来。她目光渐阴低声道:“现在兵分两队,一队装作撤退,后撤一里,引敌来攻,另一队跟我伏藏道侧。”

顾崇明啐了口嘴里的雨水,红眼盯着前方地影道:“来都来了,不割些人头怎好回去!”

-

长吉。

子敏文、月惊时、云骁等几个东宫督使将官正坐在一起吃饭。

自到东疆以后,子敏文便居于长吉,风临给了她个督使身份看管粮草辎重,实则是把她安放在这,尽量远离战场。平日里说闲不闲,说忙也不忙。

几人吃饭闲谈,倒也融洽,饭桌上有子徽仪采买送来犒慰军士的西瓜,一校尉吃着便夸赞了他几句仁善。

月惊时笑而不语,看了眼不远处花瓶中的鲜荷,暗想:这位公子仁不仁善我不知,心思倒不浅。

正吃着,外头隐约传来一阵咕咕鸟叫,一北军校尉立即转头:“是不是信鸽?”连忙与云骁往鸽巢处去,月惊时身为长史也跟着起身,对子敏文说:“我去看看。”

鸽舍处日夜有鸽官值班,此时早已接到鸽子们取下信筒,见信筒以红封覆,正要移交上头,见月惊时与云骁赶来,立刻递给云骁。

云骁拆了速阅,随即把信报给月惊时道:“去通知知州。”遂速往城楼去。

月惊时不敢怠慢,拿着信报就往知州所在赶。时值战事,长官们都要求宿在府衙内,并不难找,可她寻去知州住所,却发现人不在。

她心中焦急,立带了四个士兵往其家赶去,唤人开门后问:“大人何在?”月惊时是东宫派遣,又言有急报,宅里恐有战事,哪敢阻拦,忙答:“大人在见客。”速为她引往知州院落。

众疾步至院,见其屋中灯火幽幽,门前有几个人在把守,见人来都现出惊诧,隐有慌色。

月惊时心中着急,原待急禀,见此神色忽感异样:我们来寻知州,又不知何事,她们慌张什么?且屋中灯半暗不明,俨然将歇息,在自己家中,何以用这么些人守门?

她稍一思忖,想:纵然错判,左不过捱些罚罢了。遂立刻佯怒道:“大敌当前,人人都在府衙待命,大人怎的在家中歇息!”大步登阶,同时使眼色给随行士兵,士兵都会意跟随上去,门口那些人见状果然来拦,全给士兵推开,月惊时趁机入屋,一路奔到书房,将门使劲撞开。

屋中人一惊:“月长史?!”

月惊时入屋,见房中知州坐在桌后,有两个人正在桌前站着,皆是脸生,虽观容貌不似外邦,但无论如何,绝不是府衙中面孔。桌上摊开许多书籍似在翻看,手旁一盏幽灯如豆。

知州面露愠意:“深夜冒闯所为何事?若讲不出个所以然,明日我必向殿下参你!”

月惊时凝眉打量,将信报深藏袖中,不说话,踱步入内,端详那两人片刻,忽地指着一人道:“你不是那刘达意的手下么!大人见她们做什么?难道是想投敌吗!””

对面登时色变:“糟了!”马上将手探进袖中。

“还真是啊?!”月惊时同时大惊,后撤两步。室中诡异的静了一瞬,知州站在桌后,懊恼地拍向桌子:“唉!”

那两人脸色极难看:“事已至此,只有灭口了!”

知州听后惊恐地去往窗外张望,说:“那外头的……”

月惊时将欲开口,见对面一人已掏出刀子来,顿时软调低声说:“哎这是做什么?大人有意投缙,焉知我无转营之心?”

一人道:“你家与太女结交甚深,岂会投我们!”抓刀便向她冲去。

月惊时眼神陡凛,收起神色,转身就跑,奋力向外喊:“休要进来!快去传报知州叛变了!快跑!”

外头静了瞬息,顿时响起跑步声,紧接着便是大骚乱。屋内知州骇得面如土色:“这如何是好!”那两人说:“还如何什么,唯有灭口一条路了!”

说话间,持刀人已追上月惊时。外头那四位士兵也不知跑不跑得出去。

正此生死关头,月惊时看向屋中狰狞三人,听着外头骚乱声,忽冒一念:若是那位紫衣侯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眸自脑海一闪而过,霎时间寒气自血脉升腾,月惊时铮然拔出头上发簪,迎着刀光朝那知州跑去,尽管双手在颤抖,但仍使出全力将簪尖当场刺进她胸膛!

事情发生太突然,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书生竟敢为此。知州应声倒地惨叫,撞翻桌下满箱金银。月惊时背捱一刀,也给刺倒在地,捂着左膀发抖,却自笑了出来。

屋内那两个说客看向知州胸前的素梅银簪,脸色铁青。长史与四个士兵失踪两天,可以遮掩,但如知州失踪,却无论如何掩盖不得了。这一刺纵使不死,她伤躯也无法圆说,即便诬告是月惊时行刺,难道那丞相之女和云骁会信?

原本她们已说服知州明日偷开城门,现下全然泡汤。持刀妇人越看月惊时越可恨,骂道:“狗东西,竟敢如此!”

月惊时苍白流血,凛目高声:“只有这样的臣,才配待在她身边!”

说客愤恼,又刺她一刀,正要刺第三刀时被同伴拦住:“先别杀了,还不知能不能逃出城,留作人质。”

“这知州呢?”

“我看看……还没断气。她知晓布防,也一并带走。”

她们一人出屋,去唤宅外同伴。月惊时伏在地上,忍着剧痛将袖袋中的信报攥在手中,趁人将她拽起时装着挣扎,将沾满血的信报飞快咽了下去。

说客们打晕月惊时,背起昏迷的知州,在府宅中放火,趁乱逃离。

-

辽城。

城外道上,一个人正在竭力奔跑。她穿着差役的衣服,面容灰白,正是先前狱中那位差役。

这名小兵借运病尸的由头出了城郊,立刻逃跑,一路没敢停,此时眼见已可望见辽城了。心中刚泛起丝喜意,突闻身后马蹄阵阵,犹似狂风暴雨扑来,小兵吓得脸白回望,果见一大队乌泱泱军队奔来,她心思一转,当场抓了泥抹在脸上,滚到道边草场中。

雨重夜黑,骑兵一个个全速驰过,没几个留意到她。她们身着飞骑营铠甲,策马直驱,目标只有一个——趁乱夜取辽城。

柳合的计划很完美:武军一部分被引到昌州西,一部分被引去阻击长吉袭兵,而余部萧成主力今晚都在镇守昌州府,此时攻打辽城,其必孤立无援,袭取易如反掌。

故是日夜,在城楼观望到两路人马出城交手后,柳合即刻下令副将,带两万名骑兵疾袭辽城。她就不信两万名骑兵取不下一个小小辽城。当然,这事她没与刘达意知会。

不过她也没必要事事都得刘达意首肯。她带来的军队,合该她说了算。

两刻钟后,飞骑至辽城下,双方于大雨中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攻城战。

城下架起云梯,无数士兵摸黑登上城楼,却再也精锐没有了声响。血从女墙上潺潺淌下,时不时有惨叫伴着雷声传来。

因全速疾驰,缙军飞骑只带了两辆冲车。一辆于道中损毁,仅剩一辆,撞往城门。

柳合下的是死命令,将官便也下死令,士兵不计代价地往城墙上攀。眼见形势不妙,白青季抓起陌刀,率骑兵从城东侧门出,绕袭缙军。

骑兵战骑兵,马匹嘶鸣夜雨,铁刀相撞,红血四飞。

天吼地震,雨幕一遍遍冲下,不知过了多久,地海血波终于平静,只剩雨滴砸下圈圈微小红涟。马蹄踏过地上尸首,停在一具信兵模样的人前。

雨点砸落在铁甲,化作血水流下。白青季下马,满身滴血,一步一步走到信兵尸前,弯腰搜身,掏出两个信丸,后方有下属在搜检战场,也搜了四五个信丸捧来。白青季对那些信丸端详了下,吹燃火折去点,一个潮了,就点下一个,终于有一枚成功朝天射去。

高亢锐鸣划破天际,金光穿入阴雨云层,引下数道闪电。

四周北军在雷鸣中无声退下,如一道沉默的铁涟漪,扩散消融于这黑夜。

白青季将陌刀插立在地,坐于尸堆之上,于雷雨中目视前方,等待即将到来的敌军。

而在闪电照亮东疆的同时,一队人马如鬼魅般出现在昌州城东。凤眸伏在夜里,隔着层层雨帘,望向前方的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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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疾雨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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