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尘点了点头,带着方琼花往厢房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很有规律的敲了敲房门。
而门内之人并未回答。
方琼花和张若尘对视一眼,一番眼神交流过后,张若尘推开房门进去。
北渭帝卿坐在床上,手脚被麻绳捆着,俊脸之上一片阴云密布,漆黑的眸子宛若深潭古井般,对视一眼能让人目眩半晌。
方琼花惊讶万分,听说北渭帝卿身上这绳子是自己捆上的,便有些好奇他是如何把自己捆成这样的。
“卿主。”就算北渭帝卿自暴自弃,她亦不能对其冷眼相待,恭恭敬敬道:“卿主乃一国帝卿,不必这般糟践自己,我们家殿下确实玩略了些,并非有意羞辱,还望卿主莫将那些玩笑话放在心上。这不,太女殿下命奴婢送了早膳来,奴婢把绳子给卿主解开,卿主好用膳。”
方琼花把食盒放置桌上,想去解开楚风棠身上的绳子,迎上楚风棠骇人的目光时把她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北渭帝卿凶起来好吓人。
她就不明白了,这样一个狠人,把自己绑起来作甚?应该折磨敌人才对吧?
但听男人冷冷喝道:“滚。”
方琼花愣神片刻,行礼道:“在下告退。”
退出屋外,方琼花气得咬牙跺脚。
方才在紫华殿表现得宛若一个谪仙,竟捡一些大义凛然的言辞往外说,原来都是骗她家太女的,现在离开太女的视线,立刻露出真实嘴脸,二话不说先骂人。
张若尘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方琼花瞪他一眼,忿忿道:“此人脾气暴戾,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自己小心这点吧,我回去复命了。”
张若尘:“......”
不好相与?卿主明明是个好相与的人啊。
方琼花回到东宫委屈巴巴诉苦,把自己如何劝慰到被楚风棠给骂出来,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控诉楚风棠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白夙雪听后砸了砸嘴,对楚风棠这种反应给予理解,谁还没有点脾气呢,毕竟人家是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就算偶有马失前蹄战败的时候,也不能否定人家战功累累的事实,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能不凶残么。
若是楚风棠不凶残,那才说不过去呢。
白夙雪安慰方琼花:“人家毕竟是帝卿,骂你几句也就骂了,孤知道你委屈,孤弥补你行不行?”
说话间,她翻开软榻垫子,抽出一沓银票,数了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方琼花,“别哭了,挨几句骂有什么好哭的,女子有泪不轻弹,别给我们女人丢脸。”
见到银票,方琼花的眼泪立刻止住,眼底似乎还有笑意,接过银票,高兴道:“殿下说的极是,女子有泪不轻弹,臣不哭,下次卿主要是想骂人了,殿下派臣去受也无妨。”
白夙雪:“......”
古人说的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
方琼花把银票折好放进衣襟里,接着道:“殿下,卿主自己把自己绑起来了,还不肯吃饭。”
白夙雪:“......”
方琼花再道:“太女殿下还是去知风院劝一劝吧,别把卿主给饿死了,到时北渭使臣前来义和,咱们不好交代。”
白夙雪模样很是无奈,把银票放回垫子底下,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叹气道:“厉害了,孤到要看看,他到底多能耐,怎么把自己给捆上的。”
两人准备离开,方琼花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支支吾吾道:“殿下,您可能去不了知风院了,您被禁足紫华殿半月,不可违背女皇口谕。”
白夙雪翻白眼:“提议让孤去知风院的是你,让孤遵守母皇口谕的也是你,怎么的,拿孤当猴耍呢?”
被太女指责,方琼花吓得心脏都要报废了,跪地道:“臣不敢。”
“你这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哪儿学来的?”
“入宫前跟着夫子学的。”
白夙雪无言以对,又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儿惩罚她,只道:“起来吧,你想个办法出来,孤便饶你这一次。”
听闻此言,方琼花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思忖片刻后回道:“臣有办法了。”
“卖什么关子,直接说。”
“是。”方琼花道:“殿下不能出紫华殿,但是卿主可以过来,咱们派人把卿主从知风院请过来即可。”
“嗯。”白夙雪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按这个法子执行吧,派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去。”
“是。”方琼花从地上爬起来,退出紫华殿,按吩咐办事去了。
不消两刻,楚风棠被侍卫用步辇抬入紫华殿,放下步辇后,侍卫们退出殿外,只留楚风棠和白夙雪在殿内。
两人对视一眼,皆没有开口。
看到男人眼底一片晦暗,白夙雪的心好像被锤子敲击了一下,微微钝痛。她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猜测,可能是因为欺人太甚感到愧疚,心脏才会难受。
对方不说话,总不能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白夙雪张了张嘴,道:“孤不是有意羞辱于你,只是各自立场不同罢了。或许孤的人生感悟没有你高,可孤也不是恶人,并不想无缘无故伤人。孤以为你能承受得住,没想到会触及你的底线。”
楚风棠静静看着白夙雪,依旧没有说话。
眼前之人莫非是尊雕塑不成,她说了这么多,这人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沉默半晌,白夙雪再次开口:“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样沉默不语,无法交流。”
“哼。”楚风棠黑眸中显出三分鄙夷来,“你讨厌本君,本君便不在纠缠,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非要本君说话?说些什么呢?自取其辱吗?”
“……”白夙雪解释道:“孤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怎么说呢,你还没吃饭吧?”
“不关你的事。”楚风棠态度清冷无情。
“孤帮你把绳子解开,这样你好吃饭。”白夙雪从榻上下来,想帮他解开绳子,但听楚风棠用警告地语气道:“不必,你在敢羞辱本君,本君便死在东宫,待北渭使臣赶到花都,你们没法交代。”
北渭帝卿真若死在东宫,北渭使臣会愤怒,女皇会震怒,她这个太女恐怕也就当到头了。
白夙雪还真怕楚风棠动真格的,强颜欢笑道:“别介,你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你死了,谁来保护你的子民不受战火侵扰?”
楚风棠闭了闭眼,似乎不愿看到白夙雪那张欠揍的脸,咽了咽口水道:“正如你说的,本君一介败将,谈何保家卫国?本君是男子,本君累了,那些家国大义便留给其他人来做吧。”
白夙雪:“……”
明明前几日还狠嚣张,不像脆弱不堪的样子,不过吵了一架而已,就被伤成这样了?真打算破罐子破摔,不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白夙雪有些束手无策,瞅了一眼门外,见大家离紫华殿有些距离,确定殿外那些人听不见他们说话,搬来凳子坐到楚风棠身边,手臂搭在楚风棠的肩膀上,劝道:“在我印象里,似你这般英勇之人,大多无畏生死,马革裹尸也不会眨一下眼睛,饿死岂不辱了你的威名?”
楚风棠微微侧目,睨了一眼己白夙雪的胳膊,眼神掠过一丝杀气,恨不能把她的胳膊砍下来,忍着要杀人的冲动道:“本想与你联姻,是你拒绝,如今又来劝本君好好活着,你究竟什么意思?”
白夙雪:“.....”
对呀,自己到底什么用意?
现在白夙雪还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楚风棠功夫了得,一根麻绳怎么困得住他?何况还是自己给自己捆的绳子,是不是更加不顶用?
楚风棠只是生气,害怕自己被怒火冲昏头脑,一怒之下把水月国皇太女的脑袋给拧下来,这才把自己给捆起来。
至于绝食,呵,几天不吃也死不了人,紧张个什么劲儿?
白夙雪真没往这方面想,当真以为楚风棠是和她闹脾气,想把自己饿死给她制造麻烦,哄道:“联姻之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孤心里比较抗拒,你说咱俩谁也不认识谁,还是敌人,见面就谈婚论嫁,换谁也接受不了啊。”
她顿了顿,缓口气道:“要不咱们先放下家国恩怨,试着了解彼此,双方都觉得合适了再谈联姻行不行?”
这本是缓兵之计,先答应你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合适就谈婚论嫁,不合适一拍两散。没想到楚风棠认真考虑起来,片刻后,楚风棠道:“我北渭使臣还有些日子才能赶来,便以使臣到达花都之日为限吧。”
呃......
他竟然答应了?
行吧,既然人家答应了,她一个女人也不能出尔反尔,勉强笑道:“行,那便这么定了。”
她瞅了瞅楚风棠手腕上捆着的麻绳,试探道:“孤帮你解开?”
楚风棠干脆道:“不必,绑着吧。”
“也行,随你。”白夙雪移开食盒盖子,从食盒里端出粥碗,盛了一勺粥递到楚风棠嘴边,“那孤喂你。”
然而楚风棠丝毫不给面子,别过头去,一副小男人生气闹别扭的模样。
白夙雪起身,站到左边,而楚风棠又把脸移到另一边,拉锯战持续了几个回合,白夙雪终是在折磨中失去耐心,将勺子丢回粥碗里,板起脸道:“楚风棠,孤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收一收你的脾气?”
楚风棠不肯退让,“又不是本君求你的,分明是你自己愿意,追男人,不该付出一些代价吗?你总是端着太女架子,还怎么相处?”
“嘿.....”白夙雪掐着腰,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可又挑不出毛病,有些无奈,微愠道:“你吃不吃?不吃孤嘴对嘴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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