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探望太女的人太多,主子便有十几位,张若尘将各宫下人拦在殿外,只允许皇女皇子进入紫华殿。
起初各位皇女皇子对这种做法提出抗议,可张若尘理由充分,以太女需要静养为由,并说这是女皇交代下来的,各位皇女皇子心里头在不愿意,也不敢违抗女皇命令。
大皇女表态道:“即是母皇交代之事,我们自当遵从。”
二皇女随即表态:“本宫赞同大皇姐所说,你们呢?”
两位姐姐都表态了,他们想反抗也力不从心,很快统一战线,撇下宫侍,一同踏入紫华殿大门。
双方心知肚明,此次前来探望只是做做样子,让外人知道皇族兄妹关系融洽,姐友妹恭。
一众皇女皇子已然来到床前,见太女闭目躺在大床上,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做做样子,也要睁开眼看看他们吧?现在连瞅他们一眼都嫌抬眼皮子费劲了么?
即使来之前早有准备,这一幕还是折辱了兄弟姐妹的自尊心。
这也是混世魔王的厉害之处,不费一言一语,便能成功激起众怒,这世间只有水月国太女可以做到,换一个人都不成。
“太女殿下。”张若尘俯身,凑近白夙雪,轻声细语道:“各位皇女皇子前来探望太女殿下了,您可有精神?睁开眼瞧瞧。”
白夙雪痛苦地哼哼起来,扶额道:“头疼,回身都疼,咳咳……”
张若尘闭眼屏息,以免太女喷自己一脸口水。
众皇女皇子向后退了一步,面露嫌弃。见也见了,没有必要久留,以免染上病气。
大皇女带头道:“听闻三妹落水寒邪入体,高热不退,姐姐甚是担忧,放心不下,特意前来探望。得见三妹,姐姐心里这思念也缓解几分,不敢久留打扰三妹静养,便先行告辞。”
白夙雪连连咳嗽,好像个病入高慌的老太太似的,气喘吁吁:“大姐不在坐会?”
大皇女忙道:“不敢耽误三妹静养。”
二皇女紧随其后,道:“三妹好生将养,待病好了,我们一起出城春游。”
提到春游,白夙雪还是很激动的,可眼下不是提春游的时候,首要任务是把这些兄弟姐妹送走。
大皇女和二皇女先行一步,其他皇女有样学样,纷纷告辞,唯有最小的七皇女跑到她床头,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白夙雪有些惊讶,问道:“这是什么?”
七皇女奶声奶气回道:“这是我父君亲自绣的荷包,里面是平安福,我父君让我把荷包给三姐,说菩萨会保佑三姐好起来的。”
九岁的奶娃娃,模样纯真无邪,言语间充满了真诚,听不出一丝虚情假意,白夙雪心中泛起一阵感动,摸摸她的头道:“带孤谢谢你父君,这份情意孤收下了。”
“那我走了。”
“嗯,去吧。”
目送众皇女皇子离开紫华殿,白夙雪生出无限感慨。都说皇家无情,眼里只有权势,这话也不尽然,这不是有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关心她呢么。
殿外细雨如油,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各宫小侍见主子出来,打开油纸伞迎接,生怕他们淋一丝雨。
陪七皇女来的不是厮侍,而是年纪稍长些的女官,那女官身量不高,眉眼间却透着精明,看起来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她拉住七皇女的手询问:“荷包可给太女殿下了?”
“嗯。”七皇女乖巧点头:“给了。”
“那便好。”女官倍感欣慰,“我们回去。”
这些皇女皇子各怀鬼胎,张若尘心知肚明,微微眯眼,嘴角勾出一抹鄙夷的笑,眼底流落出不屑一顾地神色。
你们努力又如何?女皇还是只宠太女。你们胸有沟壑又如何?水月国的江山早晚是太女的。
次日是祭祖大典,五更刚过,各宫主子便起来梳洗打扮,五更半在宫门口聚集,一同出发前往皇陵。
白夙雪平日里都没起过这么早,近日又染风寒,身体不适,不想起来遭罪,便说自己病情加重,不易参加祭祀活动。本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命张若尘传话,没想到女皇竟然允了。
祭祀是重大活动,太女不出席,其他皇女各放光彩,拉拢人心,博取女皇的宠爱。
而白夙雪昏昏沉沉睡了三天三夜,终是利用顽强的免疫力战胜风寒,重新意气风发。
挺过一年一度的寒食节,白夙雪命人将紫华殿里那张镶金嵌宝的软榻抬出来,躺在上面晒太阳。
张若尘立在一旁,手里捧着竹艺圆盘,眼睁睁看着满满一盘瓜子见了底,光可照人的地面铺满瓜子皮,不知说些什么好,索性闭口不言。
阳光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太女吃瓜子吃累了,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张若尘刚把手里的竹艺圆盘放下,耳边传来慌张的脚步声,步子这么急,应是有要紧事。
抬头看去,见玉乔匆匆跑来。
玉乔身份尊贵,祖母官至太师,母亲是威名赫赫的战王,父亲是澄悦长帝卿,而她自己身份也不低,小小年纪有着多重身份。
战王世子。太子表姐。太子伴读。女皇侄女。长帝卿之女。太师之孙。亦是京城贵女中的翘楚,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玉家世女平日里性子沉稳,今日慌慌张张的,令张若尘大跌眼界。这是与太女相处久了,被太女带歪了不成?
玉乔刹住脚步,已是气喘吁吁,扶着软榻栏杆缓和呼吸,原本雪染的双腮此时红扑扑的,好似妆点过一般。
张若尘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折扇给玉乔扇风,问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能让世女如此慌张。”
玉乔喉痛缓解几分,忙道:“可不得了,天大的事儿,比天塌了都恐怖。”
张若尘再问:“究竟是何事?”
“唉,我不跟你说了,此事关乎太女前程,必须太女亲自出马才行。”玉乔推醒白夙雪:“快醒醒,太女的位置马上要丢了。”
“什么?”张若尘大惊失色。
一番推搡后,白夙雪极不情愿地睁开朦胧睡眼,仔细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
此女柳眉杏眼,鼻梁高挺,嘴唇粉润如雨后樱桃,还别说,是个好看的。她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她记起来此女身份,更为惊讶。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个晒太阳的好日子,你慌慌张张吵醒孤作甚?”
“哎呦喂。”真是太女不及伴读急,玉乔恨铁不成钢,拍了白夙雪胳膊一下,“现在满朝文武联合起来弹劾太女,您还有心思晒太阳呢?储君位子保不住,太女确定日后还能逍遥自在?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
“也是啊!”白夙雪道:“可那些臣子老奸巨猾,孤一人之力如何回击群臣那?费那力气,还不如舒舒服服晒会太阳。”
话音落,太女又躺回软榻上。有一句话说的好,咸鱼翻身依旧是条咸鱼,那干脆别翻了,还省着累。
看到白夙雪这番态度,玉乔感觉肝有点疼,气火攻心,胸脯起起伏伏的,饶是不想说话,还是直言道:“你是一国储君,怎可自暴自弃,太女都自暴自弃了,那水月国还有什么希望。”
白夙雪坐起来,看着玉乔道:“可是大家都知道,孤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沉迷声色的废物,孤拿什么反败为胜?”
玉乔也极了,抓住白夙雪的软肋下手,“那太女想想先去的君后,倘若四皇女继位,皇贵君成为太后,会放过太女母族吗?会放过太女吗?会放过亲近太女的大臣吗?会放过东宫这些宫侍吗?太女有为他们想过吗?”
一连串问题炸得白夙雪心烦意乱,穿越重活一次,两世为人,头一次感觉身上担子如此之重,她的态度关乎着其他人的存亡,那她就不能继续当咸鱼混吃等死了。
“那孤就去看看吧。”张若尘上前为她穿靴子,扶她起身。她打起精神来,对玉乔道:“你随孤一起去。”
政局波谲云诡,那群老狐狸身经百战,白夙雪出次面对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们,心里头也是忐忑。
此时勤勉殿掀起激烈的争辩,讨论哪位皇女比较合适做储君,愁的女皇抿唇拧眉。
宰相裴元秀道:“臣觉得,四皇女文武双全,天资聪颖,武可上战场杀敌,文可治理一方,是最好的储君之选。”
女皇:“……”
有宰相牵头,四皇女派系的大臣纷纷站出来支持宰相提议,举着朝笏进谏:“臣,复议。”
白夙雪走到勤勉殿,便听支持四皇女的呼声大盛,还是宰相牵的头,似乎胜算很高。
四皇女白婉琦面露喜色,强装出云淡风轻,落落大方地说道:“太女并未犯下大错,没有理由废储,各位大人推举婉琦,岂不是坏了规矩。”
此番言辞,可谓字字珠玑,既抛出症结所在,又委婉推举显示出自己的贤明,小心思运用得炉火纯青,恰到好处。
有人抛砖引玉,宰相接话道:“太女只喜享受荣华,不懂替陛下分担朝政,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的储君要来何用?这是其一。”
“太女寒食节调戏宫侍,品行不端,给天下百姓做出了不好的表率,若是这样的储君承袭帝位,水月国可还有礼仪尊卑?这是其二。”
“此言有理。”群臣纷纷点头,心里的天平一点一点向四皇女那边倾斜。
见众人似乎被说动了,宰相又添几分气势,接着道:“祭祖大典何其重要,太女称病不去,如此不敬祖宗,视为不孝。倘若百姓有样学样,届时礼崩乐坏,天下必定大乱。”
小剧场:
白夙雪火冒三丈:“谁给你们胆子敢弹劾储君?有本事你弹劾女皇。”
宰相气愤不已:“太女行为乖张,行事荒唐,不适合皇储君之位。”
白夙雪:“谁适合,你吗?”
宰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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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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