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坐在偏殿和嬷嬷聊天,傅嘉宜正在旁边沏茶,听见周聿昭来了,眼睛都亮了,她端着茶献宝一般道:“表哥尝尝,这是姑苏的新茶春见叶。”
周聿昭一派贵公子的气度,接了茶谢了声:“今日来的巧,能讨杯新茶喝,谢谢表妹了。”
傅嘉宜的心砰砰跳,脸上笑着。
静义公主这才觉察到了不对,招揽女儿道:“那我和嘉宜就不打搅母后了。”
说完示意傅嘉宜该走了。
傅嘉宜不想走,便看了眼周太后。
周太后却笑着说:“我和你母亲刚才在东花园回来,那里颜色正好,你正好陪你母亲去走走。”
傅嘉宜没想到太后逐客,更不敢造次,只好跟着母亲出了延嘉殿。
静义公主出了门就急着问:“你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母亲不必这样训斥我。”傅嘉宜面红耳赤反驳了一声,有些恼怒看着静义公主。
跟着静义公主的女婢吓了一跳。
这些时日进宫后,太后给了傅嘉宜四个女婢服侍,生活点点滴滴都华贵,处处彰显宫中的尊贵,她和公主的待遇也不差了什么了。
傅嘉宜不能理解母亲何苦这样训斥她。
静义公主压着一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女婢,示意后面的人退后些,她抓着女儿的手直接进了自己寝殿:“你爱慕忠义候,是不是?”
傅嘉宜不敢再犟嘴,眼神有些哀求:“母亲……”
静义公主:“你记住,能给你富贵荣华的人,未必是对你好的人。”
傅嘉宜因为母亲挑破心里的秘密,不敢再犟嘴,又羞又恼。
静义公主见她这样,又舍不得了,叹气:“你和你哥哥的亲事,在我眼里就是天大的事。你且让我想想吧,先忙完你哥哥的亲事,我十几年没有回上京城了,总要了解一番才好。”
傅嘉宜见母亲态度缓和了一些,心里也少了慌张,红着眼睛规规矩矩道:“我都听母亲的。”
静义公主嘱咐她:“以后不要凑到周聿昭身边去,我就能识得你的心思。更何况其他人,让别人拿住把柄你就麻烦了。”
傅嘉宜也不敢放肆,乖乖说:“我知道了。”
延嘉殿中,周聿昭已经收起和煦的面容,将盒子中信递给周太后。
周太后看完信就沉着脸,问:“你叔父呢?”
周聿昭端着茶答:“叔父这几日闭门不出。孟廷元将事情闹的太大了,叔父已经不好再说话了。”
太后骂道:“我早说过,让他谨慎些,他是这么做的!陛下缺钱,他们猖狂成这样!也不冤枉他们。”
周聿昭喝完茶,才慢吞吞说:“督察院卷宗中,是京卫营指挥使裴岘拿住的人。”
周太后问:“你确定?”
“确定,御史台对此事三缄其口,看起来是知道的。”
周太后皱眉:“那这件事就不是裴岘能做主的。看来是陛下想挥刀了。”
周聿昭这才说:“叔父说,这也不一定是坏事。”
周太后叹气:“行了,我知道了。”
周聿昭出了宫直奔忠勇侯府上,忠勇侯正在待客,周聿昭也不打扰,在内院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周宪实才过来。见周聿昭回来了,问:“太后娘娘有说什么吗?”
周聿昭:“老娘娘什么都没说。”
周宪实不以为意,笑笑:“咱们老娘娘最是爱惜名声。”
周聿昭笑说:“杨大人这次,是真的闹得不像话,被人捉贼拿赃抓了现行。”
周宪实却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谈论这件事,只说:“这些事你少打听,做好自己的差事,有些事你办的漂亮,陛下自然会看到你。不要去沾那些个麻烦。”
周聿昭不以为意,笑嘻嘻问:“就比如这次的裴岘?”
周宪实中肯道:“你和他比起来,到底差了一些。”
周聿昭脸色一变问:“是吗?”
周宪实看着侄子,“你以为他是走运,所以才拿到了账簿吗?”
周聿昭心想,不然呢。
“他去江南开始,内阁就已经有很多参他的折子了,而他在江南逗留时间那么久,苏州府的折子都来了,陛下还是按下不问,等他回京。他回来那么久不声不响拿下杨芳莲,依旧没有一点波澜。”
周宪实官拜吏部尚书,耳聪目明,这些年没什么错漏,先帝时做过皇子的讲师,与陛下也有师生名分。只是他这个人谨慎,面上从不掺合这些内政。
周聿昭听得惊讶,看来叔父这次想入内阁的心思很明了。
那杨芳莲未必不是内阁的人拉下去的。
他一瞬间就清醒了。
赵幼澄还在回想,建元十三年,因为冯志案,才会闹出来,但是没有牵扯到内阁。
或者当时也牵扯到了,而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后来江南布政使郑家为冯志说情,冯志最后一人身死,没有罪连家人,这是极不正常的。
郑家……工部,听命陛下。
冯志这个人可真是,人人都惦记着他。
她要做粮米生意,还是会麻烦师叔帮忙遮掩一二,还是要送给他一些好处。
她想写封信,最后想了想,还是让冬凌去送信,宴请裴大人。
她连理由都想好了,裴岘收到信也不意外,心知她心眼多。
正逢内院的母亲和大嫂追问他书房的画,他无奈至极,裴泰一脸羞愧,但是不敢说话。
裴岘瞥他一眼,老夫人问:“你看他做什么,是我在问你话。”
徐氏见老夫人像是生气,便训斥儿子:“小小年纪,就四处散布谣言,丝毫没有裴家子弟的样子,以后也会闯祸的。”
裴康缩着脖子,一句都不敢反驳。
裴岘:“母亲不用试探,这是太微宫的小郡主送来的,她是师兄的学生。”
老夫人听了有点失望,徐氏却很喜欢,问:“小殿下十五岁了吧?”
老夫人叹气:“天佑三十八年生,十五岁了。”
徐氏闲聊道:“前些日京中还议论了一番,小殿下北上重病难捱,现在好些了吗?”
裴岘尝了口茶,淡淡说:“陛下去看过,好些了。”
老夫人惊讶:“陛下去看了?”
裴岘:“是。”
徐氏见孩子们好奇,便止了话题:“也是,天家事不可非议。”
裴岘也不提第二天要去赴宴的事情。
第二天赵幼澄又轮到扎针了,从之前的每日扎针,到了现在五日一次。
裴岘来的时候她正扎针,真的疼死了,冬青端着药等她针拔了,她仰头将药一口吞下。抬头就见裴岘站在南窗前看着她。
她嘴里苦的发麻,问:“师叔送我人手,倒是方便进出了,怎么尽喜欢看人受难?”
她的嘴巴吵架真的少有人是她对手,理直气壮的时候就是裴大人,有求于他的时候就是师叔。
裴岘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但是话说得温和,并不和她计较,大概是看她受难了。
“躺着吧,别起来了。”
赵幼澄胳膊还疼,只能垂着胳膊说:“想必,师叔也觉得该谢谢我吧。”
裴岘定定看着她,问:“你确定?”
赵幼澄见他丝毫不赏脸,立刻说:“师叔不该谢谢我吗?我还有件事忘了和师叔说。”
裴岘太清楚她的的德性了,问:“说吧,这次是要人,还是帮忙?”
赵幼澄见他这么痛快,示意冬青领着人出去。
“我住在太微宫,可是要养这么多人,难免拮据。”
裴岘一点都不上她的当:“殿下说笑了。”
赵幼澄见他拒绝,也无所谓,另说:“师叔是裴家芝兰玉树,当然不缺钱,我当然不能比。那就不说这些了,只是我那日整理母妃旧物,突然记起我幼时,曾偷偷跟着九叔去明德楼玩,想起一个人来。我曾见过江南织造的冯志,也得过他送的礼物。当年他是跟着吕大人的。”
裴岘一双利眼立刻盯着她,她的话他是连半个字都不信的,但是冯志和内阁的吕大人有旧,他确实不知道。
赵幼澄一点都不在意他信不信她的鬼话,又说:“师叔不信,只管去查江南工部的郑大人,看他和冯志有没有私交就知道了。我也是担心师叔,若是听错了话,一头扎进去要是曲解了陛下的意思,好心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内阁首辅吕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不怎么出声,但可是一心拥护陛下的。
要这么说来,江南案可不是江南事,陛下的心思就不得不思量了。
赵幼澄知道他眼下在京中看着好像是独木难支,但是那只是表象而已,他的哥哥是有名的直臣,他和四方边将私交不错。因为习得梦谭先生一笔字,内阁几位大人都十分喜爱他的字。他在文官中名声都一直很好,大师伯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子侄,他当年的学伴是陛下的九弟,如今在河南修黄河水利,他的本事大着呢,人也谨慎做事从来不显山露水,就比如这次的事,他做的不声不响,风声最大的时候他躲在西苑,让孟廷元出尽了风头,也就没人盯着他了。
裴岘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也不多问,只问:“你想做什么生意?”
“我从姑苏回来,最懂的自然做丝绸生意。”
裴岘也不管,只说:“我知道了。”
说完将上次她在通州别院送还的玉佩和自己的一枚小印一并递给她。
“这玉送你就是你的,收好了。这是我的小印,若是遇事将此印交给彭懿,让他去办。”
赵幼澄却看着印出神,她想问,前世你是不是也是这样交代彭懿护我?
我若是遇险,你们是不是真的会来救我?
我死在建元二十五年,无依无靠,那时先生已经身故,两位师兄不知所踪,我在上京城孑然一身。
你镇守在陇西,成了一方诸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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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玉佩加小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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