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沐浴

春芜这阵子对太上皇的情感很复杂。

且不说小时候就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崇敬多少是有的,可自打入长明宫,才发现太上皇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太上皇少年英雄,骑术不错,轻功却不好。

太上皇开国皇帝,雄才伟略她如今是没见到,反而发现他字认得还没她多。

太上皇手握重兵,整天不处理军务,就捧着一套避火图看。

果然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不过,太上皇前几日下旨,晋她为长明宫一等宫女,毕竟她以后要在太上皇跟前伺候,若还只是个二等宫女,不合规矩。

这样一来,她回福乐宫的机会更渺茫了,但是她的俸禄涨了,以后遇上宫阶比她低的宫女,也可被称一声姑姑了。

唉,太上皇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除了最初他莫名想要杀她一事让她忐忑了很久,不过那是他的心声,她入长明宫以来,没再听到过,君子论迹不论心,太上皇也算是个不错的主子了。

今日是探视的日子,恰巧太上皇要去军营中视察,由福川跟着,春芜得空将东西送出去。

她回来时,正好是啸月吃饭的时候,春芜去小厨房把它的饭拿了回来,却没找见它。

春芜有点急了。正要叫人一起找时,远远见一团泥乎乎的东西朝她走来。

是啸月。

库房附近有一汪死水,里头种的荷花早就开败,只剩下一池淤泥,啸月看啸月来的方向,它应该是从那儿弄了这一身。

啸月原本的毛色已经看不出,全身都是泥色,它走过的地方,滴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

啸月还没发现春芜一脸土色,撒欢冲着春芜跑过来。

[我身上痒痒的,去滚了几圈,太舒服了!]

啸月吐着舌,边说边要过来贴春芜,她吓得赶紧挪开脚。

“嗷呜?”

[怎么啦?]

看着眼前这偌大的一团泥球,春芜一脸苦涩,“啸月,你这样得给你洗多久才能干净得像今早我出门一样?”

“我不洗澡。”啸月一听,用力摇头甩尾,泥水四处飞溅,“我这样就能弄干净了。”

春芜在啸月动作之前飞快跑远,但没能幸免,泥点溅了她一身。春芜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怒火,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给啸月洗澡。

“不行,必须得洗,我现在就去小厨房打热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嗷呜嗷呜!”

春芜从走变跑,根本不管啸月的反对。

很快,一个装满温水的大澡盆摆在了啸月跟前,春芜抬抬下颌,示意它自己进去。

[不要!不洗!]

啸月扭头,走到树下趴着,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春芜好说歹说了许久,啸月还是耍赖不动,饶是春芜再好的脾气,现在也有点急火攻心。

她站直身子,挽起袖子叉腰而立,语气难得重了些:“啸月!你再不动我可就动手了!”

啸月瞥她一眼,傲娇地别过头。

[哼,你动呗,反正你挪不动我。]

啸月仗着自己体型不小,她又嫌脏,才不把春芜的这点威胁放在眼里。

竟然看不起她,村里屠户胡叔杀猪的时候,她可按过猪,她倒要让啸月看看自己挪不挪得动它!

春芜蹲下身,不顾啸月身上的污泥,一把抱住它,在它惊愕的目光中,一口气将它抱了起来。

“今天你不洗也得洗!”

“嗷呜!”春芜小小的个子,啸月没想到她真能抱得动自己,眼看澡盆越来越近,它开始挣扎起来。

春芜力气不小,但抱啸月还是有点吃力,啸月这一挣扎,她抱得更费劲了。

沾了泥的啸月,比过年猪还难按,它猛地往外一挣,自个落在了澡盆里,立马狂吠着往澡盆外跳,又弄了春芜一身水。

“啸月!”

春芜本来都要生气了,可是看到啸月眼里的愧疚,她又气不起来。

[对不起……但是我就是不洗!]

春芜两眼一黑,气势汹汹就要过去抓它,啸月身子灵巧,几个旋身,把她遛得团团转,啸月玩性大发,已经忘了洗澡这回事,逗起春芜来。

太上皇回来听到动静过来时,以为一人一狗要里打起来了。啸月跑春芜追,啸月有心捉弄人,把人弄得乱七八糟的。

春芜又扑了个空,啸月站在台阶上,吐着猩红的舌头,嘴角上扬,眼里透着精明,春芜这会汗都跑出来了,几近抓狂。

“这是怎么了?”

春芜回头,瞧见了太上皇,她心中气血正翻涌,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这狗玩泥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我要抓来给它洗干净!”

“嗷呜!”

[我是狼,还有,狼不洗澡!]

太上皇插不上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春芜终于抓住了它,拖着就要把它往澡盆里去。

啸月还不肯屈服,一只脚被春芜放进盆里,才碰到水面,就扑腾激起一阵水花,甩了春芜一脸。

水珠溅进了春芜的眼睛里,她闭眼缓释,手上力气一松,啸月挣脱了。

“啸月!”一道不大却颇具震慑力的声音响起,一时没了动静。

春芜歪头在衣袖上蹭了蹭,勉强睁开眼,就见啸月老老实实站在盆里。

黑色的影子在脚边明晰,一转头,太上皇蹲到了她的身侧。

“乖一点,别欺负人。”太上皇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

啸月的耳朵耷拉着,嘤嘤叫着。

春芜还以为他动怒了,连忙为啸月开解:“万岁爷,您别训啸月了,啸月很乖,没欺负奴婢。”

太上皇敛眸瞥她,她顿生说错话的感觉,微微垂头。

啸月巴巴看着太上皇,眼神可怜,像做错事的孩子。

[主人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和春芜玩玩,没有欺负她……]

可太上皇读不懂啸月的心,见它不再胡闹,对春芜说:“现在可以给它洗了。”

原本人仰马翻的场面,因为太上皇在这,谁也不敢造次。

太上皇就在旁边监工,春芜不敢打马虎眼,洗得可认真了。

真洗起来,啸月没之前那么抗拒,春芜还细心地给它搓背,它舒服得躺在盆里要她再用点力。

春芜没搓多久,力气已经告竭,手软绵绵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太上皇叫住她:“寡人来吧。”

春芜有些惊讶,在太上皇的眼神示意下,愣愣地把帕子递了过去。

春芜起身站到一旁,太上皇亲自动手,啸月是开心的,尾巴扑棱棱拍着水面,太上皇一看它,尾巴不摇了,但仍高高朝天勾起。

而福川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太上皇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手上动作一点不生疏,为啸月清洗耳朵时,手法娴熟,轻轻揉搓,舒服得啸月眯起了眼。

荣妃娘娘爱虎头,但她是主子,这些琐碎小事都是交给春芜打理,毕竟再怎么喜欢,也只是一只兽物。

可太上皇底下那么多奴才,他却屈尊亲手给啸月洗澡。

仔细回想,她畏惧过太上皇手中的生杀大权,好像并没有畏惧过他这个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春芜渐渐觉得,太上皇和宫里其他主子不太一样。宫里的主子无论大小,都是有家族倚仗的,哪怕靖元帝,其家族亦是前朝的大家。

他们骨子里多多少少都带点矜贵,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是主子,在他们眼里,很少把奴才当人。

而太上皇并不会给人这种感觉。他神情、气质是冷的,可若是走近他,不会觉得相隔千里。他眉眼、语气是硬的,可若是和他对视说话,不会觉得如芒在背。他手上是染血的,可没听说过他滥杀无辜。

总之,太上皇好像没什么架子。

洗得差不多了,太上皇拍拍啸月,它自己走出澡盆,找了个墙根猛甩身子,地上瞬间洇湿了一大片。

春芜怕啸月着凉,要去找块布给它擦干,太上皇叫住她。

“剩下的交给福川,你先去把自个儿拾掇干净。”

太上皇这么说,春芜才想起自己也被啸月弄了一身泥,浑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太阳快下山了,阵阵晚风吹来,带了点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她点头应下。

春芜收拾好后,啸月也恢复了从前的美貌,整只狗看上去都白净了些,春芜这才意识到,啸月应该是许久没洗澡了,才会身上痒,然后去跳泥坑。

这会它跑过来扑她,她可不躲,还张开了手迎它。啸月这一扑没收劲,春芜结结实实跌了个屁股墩,摸着啸月身上软乎乎的绒毛,那点疼也不算什么了。

啸月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春芜觉得有些熟悉,凑近了闻,好像太上皇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有点好闻。

今日太上皇去军营中,和将士们比划了一番,出了一身汗,回来时给啸月洗澡,衣裳也湿了不少,用过晚膳后,便叫人备了水沐浴。

来长明宫这么久,春芜还是第一次伺候太上皇这个,本想着不就是主子洗个身子,她当了这么久的宫女,肯定没问题,就跟下午给啸月洗澡一样就成。

春芜忘了,她下午给啸月洗澡可不轻松。

几个太监来送换洗后太上皇要穿的衣裳和一些沐浴用的东西,春芜跟着一起进去。

净房的轻纱帷幔已然放下,一层层撩开走进去,春芜的心蓦地跳快了些。

“林瀚要是想坐上林老将军的位置,还得多练几年。”太上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福川:“奴才倒觉得林小将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可真就是上阵父子兵了。”

太上皇褪去外衫,只留一件里衣,福川接过递给小太监,看太上皇朝浴桶走去,自觉遣退其余人。

太上皇沐浴时不喜人在跟前伺候,一般都是其余人退到最外间,他在最里面的一层帷幔外候着,听候差遣。

福川撩开帘子,差点和春芜撞了个满怀。

春芜身后烛火摇晃,她脸上半明半晦,福川被吓得不轻,捂住胸口气声道:“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在这一声不吭的。”

春芜掩去局促,指了指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解释来意:“他们来送东西,我来伺候万岁爷沐浴。”

福川听得一愣,先叫人把东西放进去,又回头跟春芜说:“忘了跟你说了,万岁爷不需要人伺候沐浴,你先出去吧。”

“哦,好。”春芜眨眨眼,心头舒了一口气,原来太上皇不用人伺候。

两旁的太监将帷幔撩开,里头多了四盏烛台,更亮堂些,春芜被吸引了视线。

正中间是一个五人合抱的大浴桶,上方飘着白雾,太上皇只着一身黑色里衣,正探手试水温,待太监们把东西都放下往外走了,太上皇才抬手脱里衣。

系绳一扯就开,绸缎做的里衣料子光滑,不等太上皇伸手去扒开,自己就顺溜滑开,往身侧敞落。

衣襟越敞越大,春芜已经瞧见了太上皇胸口的肌肤,在衣衫彻底敞开前,春芜惊得闭上眼睛,忙不迭捂上转身。

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她看到了,太上皇的胸口,是蜜色的。

太监陆续退出,帷幔渐渐放下。太上皇抬眸,于最后一丝缝隙,见到了某人怂立的背影和泛着粉意的耳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就只解开了一件上衫,什么都没漏,这有什么。

福川把人都招呼走了,才注意到春芜捂着眼睛瑟缩在一旁,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福川上前拍拍她的肩头,春芜吓得一哆嗦,她这反应看得福川摸不着头脑。

春芜僵硬地转过头,福川以口型让她先出去,春芜飞快点头往外走,没走两步,后头传来了清晰的水波荡漾声。

“哗—哗—”

眼前莫名浮现前些日子她一扫而过的避火图,赤身而立的男子抱着娇软无力的美人……

不行不行!这种污秽之事,她怎么能记得!

春芜轻拍自己的脑门,试图把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全都拍走。

可她越不让自己想,那些图反而越要往她脑海里钻。特别是太上皇乍漏的那点男色,久久挥之不去。

好像,有点大。

太上皇:大大方(方的)……[眼镜]

春芜:非礼勿视![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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