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起之末(二)

苍峦看着那侍女的尸体迅速泛起青黑,微微皱了皱眉:“她死了,你怎么向笛冷弦交代。”

竹栖砚不以为意:“我干嘛要向他交代。”

他垂下右手,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慢慢滴落:“你也听到了,笛冷弦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没解决掉笛泠音——他是决计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想要残害手足的心思的。”

竹栖砚悠悠踱步至苍峦面前,继续道:“阿峦,你知道怎么摧毁一个人么?”

苍峦冷冷回视他,没有回答。

“要想毁掉一个人,直接杀死对方简直是一种恩赐。”竹栖砚转头朝窗边走去,“何为至毒之计?取命为下,攻心为上。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一切崩塌,才是真正生不如死的折磨。”

竹栖砚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苍峦,抬起右手在半空虚虚一握,眼底漾起危险的光:“我要的,是杀人诛心。”

“说得好听,”苍峦微扬起头,不屑道,“先解决了眼下的麻烦再说这些吧。”

“若是让笛冷弦发现送药的人死在你的房间,你我皆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下人,笛冷弦真的会在意么?”竹栖砚道,“此事本就是他理亏,他不敢怎么样的。”

“此事过后,他必会对你提高警惕,”苍峦走向他,“你装疯卖傻的那一套要行不通了。”

“这样才有趣啊,”竹栖砚伸手捧住苍峦的脸,不可避免地将血迹蹭到了对方面颊上,“游戏就是要有来有回才能让人尽兴呢。”

他笑起来:“你说是吧,苍、公、子。”

***

笛冷弦拍案而起:“什么!送药的人死了?!”

跪在他面前的小厮战战兢兢道:“是……小的经过二公子房间门前时,看到二公子将那人发青的尸体丢了出来,一边疯魔似地念叨着‘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一边害怕地关上了房门。小的们前去敲门也不开,只说他怕有人要害他……”

笛冷弦缓过神来:“……当时有多少人看到了?”

小厮答:“那时正是府内大扫除之时,周围的人…皆看到了。”

笛冷弦一惊,连忙道:“去叫他们把嘴巴都闭紧点!谁敢将此事说出去了,我定不会轻饶!”

小厮一步一抖地出去传话了,留笛冷弦撑着身子站在书桌前,隐在阴影里的脸上晦暗不明。

“柏先生,”过了半晌,他又开口道,“你说这次笛泠音是故意的么?”

***

尽管笛冷弦极力按下此事,隽阑城里还是传开了笛泠音在府中险些被人毒害的流言。

笛二公子本就是个怂蛋,经这一遭,更是整日躲在自己房内不肯出门,也不让下人随便进入了,笛冷弦亲自去安抚也没能把人请出来。

他每日只叫自己的男宠进出取放日常用品,但苍峦对谁都冷着一张脸,没人能从他那里打听出什么来。

笛府内的人经过二公子房间时,总能听到屋内有人在神神叨叨地念着“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人言可畏,不过几日,流言已经变成了“笛家兄弟手足相残”、“笛冷弦毒害亲二弟”之类。

笛冷弦被此事烦得焦头烂额,竹栖砚却整日潜心修炼,兴致来时还拉上苍峦切磋一番。

竹栖砚挥手使风刃打落苍峦手中短剑,翻手摸出一把团扇,翩翩走近对方,笑道:“苍公子总是能让我意外呢。”

他在对方身边站定:“我很好奇,你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嗤,你莫不是修炼得傻了,”苍峦忍住再次拔剑出鞘的冲动,将头偏转轻声回道,“说出来还算底牌么?”

“也是。”竹栖砚朝他一挑眼,提步走了。

苍峦后知后觉自己又被耍了,黑着脸转过身问对方:“你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嗯?”竹栖砚戏谑的声音响起,“你这么着急?”

“你大费心思地制造流言,让笛冷弦转移了注意力,现下正是走下一步的最好时机。”苍峦冷静道。

“哈哈,果然还是阿峦最懂我。”竹栖砚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苍峦暗自磨了磨牙,听见竹栖砚继续道:“这些日子你随我暗中打听笛家往事,应该发现了吧,笛大公子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

“笛冷弦最出色的是他的经商头脑,他父亲笛商羽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在笛泠音灵根被废后,立了五灵根的笛冷弦做下一任家主——修真界颇为看中资质,笛家却不像那些传承了几十代的大世家,本质上还是个靠灵矿挣钱的暴发户。”

“故而笛冷弦乃至笛家的命门便是所持有的几处矿产了——这正是我要下手的地方。”

***

又过了几日,笛二公子像是恢复了那记吃不记打的本性,兴冲冲地拉着苍峦出了门,说是要出去游玩散散心。

流言尚在,笛冷弦也没回绝他,只是嘱咐他出门在外要照看好自己。

竹栖砚知道他巴不得笛泠音不小心死在外面。

二人依旧同乘一辆马车,没多久将跟着的下人们甩在身后,径直往笛家几处灵矿去了。

笛家府邸虽在隽阑,所有的矿产却与之相隔甚远,便是灵兽白驹也要跑上半日的路程。

竹栖砚将马车停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山腰,与苍峦下了车远远观望矿上的景象。

灵矿上处处是忙碌的身影,矿工们拿着用于挖矿的法器夜以继日地开采矿石,间或有工头穿梭在各个开采点监督挖采进展,称好的堆成小山的原石又被负责运输的法器一车车地运走,陆陆续续送往各大世家。

笛家祖上乃是一名散修,游历时偶然发现了这些矿藏,由此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灵矿是炼器和炼丹重要的原材料,但凡大一些的世家要发展,少不了养些炼丹师与炼器师,故而灵矿到哪里都很吃香。

除此之外,由于交易用的灵石也是从灵矿中提取加工而成的,拥有一处灵矿更意味着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当然这仅仅是对那些拥有太微府授予的铸币纹章的世家来说。

笛家做的便是将开采的灵矿卖给这些世家的生意,尤其到了笛冷弦这里,他在各世家之间周旋,努力将利益最大化。

竹栖砚看得“啧啧”称奇,开口问道:“你可算过若是从这灵矿传消息到隽阑,最快要多久?”

“这须得看情况,”苍峦答,“元婴期以上修士可千里传音,这点路途根本不在话下,而如若架设了专门的传信阵法,虽比前者稍慢些,但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很显然笛家这两样都没有。”竹栖砚慢悠悠地道,“据我测算,每次柏灵野他们来回都要七日左右。”

“笛家传承不过数代,虽然有钱,却缺少最重要的修真底蕴,放眼整个修真界也不过是三流之家——所以传信尚需人力完成。”

“哦?你了解得很清楚啊。”竹栖砚摇扇轻笑,“苍公子之前当真只是一介散修么?”

苍峦抱臂:“与你无关。”

“呵呵。”竹栖砚碰了壁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山谷中忙碌的众人。

“既然知晓了有这样的时间差,便好办多了。”

***

笛二公子在外疯玩了几日,带着一脸餍足回到笛府继续当起了鹌鹑。

这天晚上,笛冷弦刚要准备躺下休息,就听到屋外下人们喊叫起来:“走水了!库房走水了!”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笛府收入的灵石皆存在库房中!

柏灵野他们都去了矿上,笛冷弦立马翻身下床,几下披上外袍,匆匆跑向后院。下人们还在奔走着提水灭火,乱糟糟地跑来跑去,笛冷弦一路和好几个人撞了身子。

他满头大汗地来到库房前,喝道:“不要慌!都退开!”

众人都退得远远的,笛冷弦忙使出一个驭水诀,化出数道水龙浇灭了蔓延的火势。

“库房管事呢?叫他过来!”笛冷弦的脸被浓烟熏得漆黑。

不一会儿,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被架了过来,笛冷弦再也按捺不住火气,抬脚便踹:“让你看管库房!你便是这么做事的?!”

见对方还在迷糊,他怒从心底起,手中凝起火球直向对方射去。

“啊——”惨叫声戛然而止,闹哄哄的后院一下安静了下来。

笛冷弦阴沉着脸,看向离得近的几人:“你们几个,去清点库存。”

被点到的几人应声离开,笛冷弦环顾四周,见一众下人都跪下|身低着头发抖,高声道:“以后若再有人玩忽职守,下场有如此人。”

众人皆称是。

“今日之火来得蹊跷,须得好好调查一番,”笛冷弦心思一转,忽然转头看向某处:“笛泠音在哪儿?”

有人应道:“回大公子,二公子在房内早就睡下了。”

“是么?”笛冷弦眉峰紧锁,一转身大跨步朝笛泠音的房间走去。

笛二公子的房间还燃着灯,笛冷弦拍门道:“二弟,二弟!”

无人应答。

笛冷弦周身气势冷了几分,他伸手运使灵力一推——

“轰”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笛冷弦抬脚迈进房内,听到从卧房中传出暧昧的水声:“好阿峦…乖一点……”

他动作一顿,又收敛了气息,转身越过屏风,顶着一张黑脸朝卧房走去。

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床帘上映出两道毫无所觉的交叠的身影。

笛冷弦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地接近轻轻摇晃的卧床。

下一刻,他伸手猛地掀开了垂下的床帘!

烛光忽然增强,在上方动作的人本能地扯过遮挡之物护住身下人,转头眯眼朝床外看去:“嗯……兄长?”

笛冷弦瞳孔骤缩,看到躺在床上的苍峦朝内扭过头去,露出了泛红的耳朵和脖颈。

而笛泠音正伏在对方身上,脸色也透着薄红,用一条锦被盖住了两人的身体。

笛冷弦犹如遭了当头棒喝,愣在了当场。

“你……”

笛泠音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兄长…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阿峦他很害羞的…要是知道你来,我就不做了。”

笛冷弦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没事……”

他定了定神:“方才库房走水了,我来提醒你小心一点。”

笛冷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苍峦一脚踢开被子,转回头冷漠地道:“起开。”

“吃完就走,阿峦当真狠心呐。”竹栖砚还保持着衣领大开的模样,吊儿郎当地将身子轻轻支在对方光洁的胸膛上。

“……”苍峦白了他一眼,接道,“下次别出这种馊主意了。”

“原来你还想要下次。”竹栖砚勾起嘴角,伸手抚上他。

苍峦呼吸一滞,岔开话题道:“你…东西拿到手了?”

“当然。”

“那就…该干嘛…干嘛。”苍峦闭上眼。

“真是口是心非呢,”竹栖砚咬上他耳垂,“你明明就很喜欢。”

来晚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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