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背刺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康庄花园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给这个花园小区披上了一层轻纱。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像是被打翻的水彩,模糊了边界。

李艾莉站在小区门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她抬眼望了望那栋熟悉的十六栋二层复式楼,那是她和章杰的婚房,明天,这套房子就将正式成为她的家,她的幸福小窝。

她轻轻推开门,指尖按下灯的开关键,大厅里水晶吊灯的灯光温柔洒落,将她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新房布置得井井有条,沙发上铺着崭新的白色蕾丝罩布,茶几上摆着一束新鲜的百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清新而宜人。

李艾莉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心中涌起一股幸福感。她的未婚夫章杰事业有成,英俊潇洒,对她更是体贴入微。李艾莉常常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能够遇到这样一个疼爱她的男人。

她记得章杰第一次带她来看房时,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阳光,笑容温柔得像是能融化一切。“艾莉,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望着未婚夫的脸,那一刻,李艾莉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仿佛所有的幸福都汇聚在了这一瞬间。

按照习俗,结婚前一晚两人是不能住在一起的。章杰住在新房里,而李艾莉则借住在闺蜜夏兰家中。临睡前,李艾莉检查着明天婚礼所需的物品,忽然发现项链忘在了新房。项链是祖母留给她的礼物,婚礼这天她一定要戴。想到这,她心中一动,决定去取项链,顺便给章杰一个惊喜。明天过后,她与章杰将携手共度余生,李艾莉的嘴角不禁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换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进新房大厅,生怕吵醒了章杰。然而,就在她准备上楼时,二楼主卧里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声音。李艾莉的心猛地一沉,脚步顿在原地。主卧的门虚掩着,那声音像是从缝隙中钻出来,刺入她的耳膜。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双腿仿佛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主卧走去。

她站在卧室门口,那声音越发清晰,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门轻轻一推便开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随意地躺在地上,女士的衣物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李艾莉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与慌乱,目光缓缓移向床上。只是一眼,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的大学室友、多年的好闺蜜谭瑶,正与她明天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夫章杰在一起。鎏金台灯,暖黄光晕泼在谭瑶的肩头,开出一朵妖异的曼陀罗。谭瑶眼波流转处藏着淬毒的蜜。她被衔住,跌入云絮堆叠的衾枕。真丝睡裙滑过红木床沿,恍若褪色的海棠。

谭瑶的目光此时扫到门口的李艾莉,眼中闪过一丝挑衅。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李艾莉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李艾莉倚在雕花门框上,珍珠耳坠在月光里晃。她想起三小时前章杰替她系安全带时,这双手是如何温柔抚平她裙褶的。此刻它们正陷在谭佩瑶的栗色卷发里,像沉船的桅杆。

愤怒与屈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李艾莉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努力压抑着冲上前撕碎他们的冲动。谭瑶媚眼如丝,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章杰的脸颊,声音娇媚入骨:“亲爱的,明天就是你跟艾莉结婚的日子了,你现在还在跟我在一起,难道心里就不内疚吗?”

章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瑶姐,有什么好内疚的?结婚前一晚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们之间的事,她不会知道的。”

“万一呢?”谭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目光再次瞥向门口的李艾莉,“万一她突然来了,看到我们这样,你觉得她会怎么做?会不会取消婚礼?”

章杰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她不会来的。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大不了不结婚,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结婚。”

谭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手指轻轻划过章杰的脸庞:“既然你不想结婚,那为什么要向她求婚?你要知道,结了婚以后,我们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见面了。”

李艾莉站在门口,心如刀绞。她从未想过,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竟然会在她即将步入婚姻的前夜,给她如此致命的一击。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中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退到客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项链,指尖微微颤抖。项链缀满了细小的水晶,每一颗都像是她曾经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如今却碎得七零八落。

李艾莉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心中一片空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上的水晶珠子,水晶的冰凉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她闭上眼睛,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从未想过,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竟然会如此背叛她。她的心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心碎。

夜色渐深,李艾莉瘫坐在地板上,久久没有动弹。窗口一丝寒风掠过,卷起几片零星的雪花,像是从天上洒下的碎玉。雪花轻轻拂过她脸颊,带着一丝凉意。

朦胧中偶尔又听见身后房间内什么动静,那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却又很快被雪夜吞噬,归于无声。纱帘被夜风掀起时,章杰的婚戒正泛着冷光。那圈铂金箍在他修长的指节上,像道永远解不开的咒。

水晶吊灯蓦地晃了晃。李艾莉低头看着掌心红痕,忽然想起章杰求婚那夜,烟火照亮他眼底的星河。他说要带她去阿尔卑斯山巅找永不融化的雪,却原来早有人在他心尖栽了经年不谢的茉莉。

水晶吊灯十二枚棱镜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斑。李艾莉站在玄关处,望着指尖缠绕的铂金戒指,金属冷光蜿蜒如毒蛇,缓慢绞紧她的无名指。三小时前章杰还在这方寸之地吻她发梢,说婚戒要戴在左手才贴近心脏。此刻另一个女人的真丝睡裙正从主卧床沿垂落,像一条蜕下的蛇皮,在暖黄光晕里泛着珠光。

“杰哥……”黏腻的呼喊声刺破寂静,“明天红毯铺开的时候,你会不会突然喊错新娘名字?”房间内谭瑶问。

李艾莉的耳坠突然坠落。珍珠滚过胡桃木地板,在谭瑶的高跟鞋边停驻。那双Jimmy Choo红底鞋是上周她陪闺蜜挑的,此刻正倒映着床上的两个人影,猩红鞋底像极了剖开胸膛流出的血。

“嘘——”章杰的尾音淹没在布料窸窣声中,“你知道我向来分得清正餐和甜点。”

月光将雕花门框拓印在李艾莉的侧脸,恍若烙上一张破碎的网。她看见章杰修长的手指游弋在谭瑶发间,那双手昨夜还捧着她试戴婚戒,说三克拉的钻石太委屈她。

佩瑶忽然偏头看向门口,栗色卷发扫过章杰汗湿的脸庞。“要是艾莉现在推门进来……”她喃喃的问,“你会选谁?”

衣柜镜面映出三张扭曲的脸。李艾莉想起毕业典礼那日,她们也是这样挤在更衣镜前整理学士帽。谭瑶替她别好碎发时说:“将来我要做你婚礼上最美的伴娘。”

“她不会来的。”章杰轻笑,“她说婚前夜见面不吉利,虔诚得像个小修女。”

李艾莉的指甲陷进掌心旧疤。那道疤是去年替谭瑶挡酒瓶划的,前几日婚纱店的试婚纱时,章杰心疼地捧着她手说:“我们艾莉最讲义气。”此刻旧伤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指缝滴落,在波斯地毯上晕成暗红茉莉。

谭瑶锁骨处的玫瑰纹身。那是她们大二时一起纹的,说好要做永不凋零的姐妹花。现在那朵玫瑰刺青边缘晕开的靛青色像极了溃烂的伤口。

水晶吊灯在风的作用下发出细碎嗡鸣。李艾莉看见梳妆台上倒扣的相框,那是她和章杰在阿尔卑斯山的合影。

谭瑶抓起枕头丢向章杰,羽毛纷飞中露出扭曲的笑:“你娶我好吗?我多想要让李艾莉当众难堪!让她穿着Vera Wang站在红毯上,听司仪宣布新郎临时换人!”

李艾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想起三天前的深夜,谭瑶蜷缩在她床上哭诉职场霸凌,她轻抚闺蜜颤抖的脊背说:“别怕,我永远在你这边。”月光那时也如今夜般皎洁,却照不亮人心最暗的褶皱。

章杰突然掐住谭瑶手,腕间百达翡丽泛着幽蓝冷光。那是李艾莉用年终奖送他的定情物,此刻表盘秒针正划过她亲手刻的“一生一世。”

“你疯了?”他指节泛白,“当初说好只是玩玩……”

“可我爱上你了!”谭瑶的眼泪晕开眼线,“从你带艾莉来同学会那晚就开始!你知道我看着她试婚纱时多想撕碎那些白纱吗?”

李艾莉的耳膜嗡嗡作响。章杰轮廓模糊成她认不得的模样。十八岁生日那晚他翻墙送来的茉莉花,二十三岁地震时他护着她头部的臂弯,二十五岁生日他单膝跪地时的星眸——所有记忆都在此刻碎成棱镜残片。

风雪突然撞开未锁的窗。请柬在狂风中纷飞,烫金字体“永结同心”被雪水浸透。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能裹住整个支离破碎的夜。雪落在婚纱样册上,冻结了封面上她与章杰相视而笑的模样。李艾莉终于明白,有些誓言就像阿尔卑斯的雪,等不到日出就会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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