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护城河的水纹将霓虹灯揉碎成千万片金鳞。李艾莉屈膝坐在石阶上，某威啤酒罐在指尖捏出细密的褶皱，铝皮裂开的声响像极了那日撕毁婚纱设计图时的裂帛声。

章杰掐在腕间的红痕还在发烫，仿佛那枚铂金袖扣烙下的不是淤青，而是将旧日誓言焚化后的余烬。远处便利店的白炽灯光刺破薄雾，照得易拉罐拉环上的水珠宛如泪钻。

“你要把自己泡成醉虾吗？“

夏兰的声音混着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脆响传来。她将手包随意丢在草坪上，黑丝袜勾破的裂口像道蜿蜒的暗河，“章杰那孙子又作妖了？“

李艾莉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琥珀色液体顺着脖颈滑入锁骨凹陷处：“他质问我和李苏赫的关系时，倒像捉奸的丈夫。“河风掀起她亚麻色长发。

“谭瑶戴着三克拉钻戒逛爱马仕的照片，现在还挂在八卦版头条。“夏兰点燃细支薄荷烟，火光映亮她眼下疲惫的青灰，“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那款Birkin是你去年画的设计稿。“

对岸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李艾莉眯起醉眼望去，白玉兰树下立着两道剪影。男人黑色大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银灰色马甲上流淌的暗纹，像是将整条银河都碾碎织进了绸缎。

“是李苏赫。“夏兰压低声音，“旁边那个...像是刚拿下金玉奖的穆甜甜？“

女子斗篷在夜风中绽开凄艳的弧度，水晶鞋跟碾过满地玉兰花瓣：“你说结束就结束？“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抚上男人领带，“当初在苏尔富拍卖会，你为我竞拍粉钻时的样子，可比现在温柔多了。“

李艾莉不自觉攥紧空酒罐。铝皮刺破掌心的疼痛让她想起某个雨夜，章杰也是这样抚摸着谭佩瑶的钻戒证书。那些璀璨夺目的石头，原来不过是情爱游戏中最冰冷的筹码。

“穆小姐似乎忘了我们当初是怎么分开的。“李苏赫抬手整理袖扣，月光在蓝宝石切面折射出冰棱般的寒芒，他后退半步的动作像在避开某种秽物，“需要我把过程重新说一遍吗？“

穆甜甜突然嗤笑出声，镶满碎钻的指甲指向李艾莉的方向：“那你新看中的玩具呢？她跟别的男士从不来往吗？我在漂亮国长大，生活习气自然……“

李艾莉呼吸骤停。夏兰的薄荷烟坠入草丛，溅起几点猩红。李苏赫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眸光比护城河的水还要幽深。他踏着满地零落的白玉兰走来，手工皮鞋碾碎花瓣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艾莉。“他在三步之外站定，雪松香混着威士忌的气息漫过潮湿的夜雾，“公司员工守则第三章第五条，记得吗？“

夏兰悄悄扯她衣角。李艾莉却仰起醉意朦胧的脸，看着男人领口若隐若现的梵文刺青——那是某次财经访谈时他说过的家族企业有条规定，“禁止窥探高层**？“她轻笑，指尖划过他银灰色领带夹，“那李总知道员工守则第三十八章第四款吗？“

穆甜甜的高跟鞋声突兀地停在五米开外。李苏赫眉峰微动，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说来听听。“

“禁止在非工作时间...“她踮起脚尖，带着啤酒花的呼吸拂过他耳垂，“扮演道德审判官。“

夏兰倒抽冷气的声音惊飞了树梢夜莺。李苏赫忽然低笑，温热指腹擦过她掌心的伤口：“明天九点，法务部会给你补发NDA协议。“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她小腿，某种加密文件的檀香味久久不散。

穆甜甜踩着满地狼藉离去时，李苏赫正弯腰捡起李艾莉掉落的设计图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覆在她身上，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契约。

“《吉祥纹》？“他摩挲着扉页手绘的缠枝莲纹，“故宫倦勤斋的透雕工艺，用在现代珠宝设计上...“尾音消散在夜风里，却让李艾莉醉意醒了大半。

河面突然炸开烟花。姹紫嫣红的光影中，李苏赫侧脸显出玉雕般的冷峻。他掏出钢笔在图纸边缘批注，笔尖游走如剑锋破空，最后落款处画了枚奇特的符号——像展翅玄鸟衔着青铜面具。

“明早十点，带着这个去云间博物馆。“他将图纸塞回她手中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腕间红痕。

直到迈巴赫的尾灯消失在长街尽头，夏兰才颤抖着举起手机。热搜榜首赫然是#穆甜甜深夜痛哭#的词条，而实时上升的#李氏总裁新欢#话题里，赫然是李苏赫为她披外套的偷拍照。

李艾莉握紧那张留有批注的设计图。图纸边缘的玄鸟图腾正在霓虹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

旋转餐厅的玻璃幕墙外，暮色正一寸寸蚕食着城市的天际线。李艾莉数着第三十六块云母石地砖上的裂痕，水晶吊灯折射出的棱光像碎钻般落在她蜷起的手指上。

“苏赫，别离开我......“

带着哭腔的女声刺破餐厅的寂静。李艾莉看见穆甜甜天鹅般的颈项弯成脆弱的弧度，香奈儿高定套装包裹的身躯正瑟瑟发抖。当红女星的珍珠耳坠擦过李苏赫的西装领口，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凄凉的弧光。

李苏赫后退半步的动作精准得像计算过角度。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梵克雅宝袖扣上，腕间金丝楠木手串泛起冷光。“穆小姐，“他嗓音里带着波尔多红酒般的醇厚与凉意，“需要我提醒你上个月18号在新轮酒店的事么？“

穆甜甜涂着珊瑚色甲油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抓住桌布。香槟色丝绸在她掌心皱成绝望的漩涡，银质餐具与骨瓷盘相撞的脆响让李艾莉想起某个雨夜自己摔碎的手机——屏幕裂痕里章杰与谭佩瑶在酒店大堂拥吻的画面，也是这样支离破碎。

“那些照片...“穆甜甜精心描绘的唇线开始颤抖，“是剧照对不对？我们在对戏...“

李苏赫轻笑一声，这声音让李艾莉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他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拆封死刑判决书，露出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梵文刺青。“需要我请张导来确认你的剧本里有没有床戏？“

落地窗外忽然掠过一群惊飞的夜鹭，它们的影子投在穆甜甜苍白的脸上，像抓不住的流言。李艾莉注意到李苏赫用拇指缓缓碾着手串上的莲花纹，檀木与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沙响——这是她在财经报道里从未见过的暴君的另一面。

“不要离开我...“穆甜甜跪坐在地时，迪奥裙摆在地面绽开暗红色的花。她抓住男人笔挺的裤脚，泪水将睫毛膏晕成诡异的蝶翅，“那些投资人逼我的，你知道这个圈子...“

“所以你就选了影视集团的张总？“李苏赫俯身时，阴影笼罩住女明星精致的锁骨，“他承诺给你《兰陵雪》的女主角？“他突然捏住穆甜甜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李艾莉想起章杰醉酒时掐住自己手腕的疼痛。

水晶灯突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几片碎玻璃落在李艾莉面前的马卡龙上。她数着地砖的裂纹，直到数到第一百零八块时听见自己说“分手吧“。

“李小姐看够了吗？“

低沉的男声惊得李艾莉碰翻了水杯。她抬头正对上李苏赫的眼睛，那双被媒体称为“资本市场的狼瞳“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暴风雪来临前的铅灰色云层。他西装下隐隐起伏的肌肉线条让她想起曾在动物园见过的雪豹，优雅而充满危险的张力。

月色如银，穿过梧桐枝桠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暗纹。李艾莉将第三只空酒瓶推至墙角，玻璃相撞的脆响惊起夜枭扑棱。她望着指间烟蒂明灭的火星，像被雨水打湿的灰烬，明明灭灭都是灼人的温度。

“李苏赫，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了吗？我马上要去欧洲接管父亲的公司……“

夹着哭腔的女声自回廊转角传来。李艾莉蜷在雕花廊柱后的阴影里，看月光将两道纠缠的影子拉得细长。穆甜甜缀着碎钻的裙裾在夜风里簌簌发抖，泪珠滚过精心描绘的泪痣，将腮红晕染成凄艳的晚霞。

“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几个字裹着刀刃般的寒气劈开夜色。李艾莉看见男人修长指节叩在汉白玉栏杆上，月光沿着他紧绷的腕骨流淌，在西装袖扣折射出冰蓝暗芒。她忽然想起前日在慈善晚宴上，这双手漫不经心签下的支票数额，足够买下整条木棉巷。

穆甜甜的珍珠手包坠地时溅起细碎光点，像散落的星子。

李艾莉将最后一口苦艾酒咽下喉管，辛辣灼烧感沿着胸腔蔓至眼底。她数着高跟鞋叩击青石板的声响，七步之后，整座庭院重归寂静。

“看够了吗？“

低沉的声线裹着夜露贴面而来。李艾莉指尖一颤，烟灰簌簌落在孔雀蓝旗袍上。她仰头望进那双寒潭似的眼睛，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锋利的阴影，恍若工笔勾勒的墨色山水突然活了。

“我......“她下意识往后缩，后腰抵住冰凉的廊柱，“只是碰巧......“

“碰巧带着六瓶酒在子夜碰巧？“李苏赫俯身逼近，龙涎香混着雪茄余韵侵入鼻息。他指尖掠过她耳畔，拈起一片飘落的梧桐叶，“李小姐的碰巧，倒是比城西戏园子的折子戏还巧。“

李艾莉盯着那片在他指间翻转的枯叶，脉络在月光下清晰如掌纹。

“您不也放任观众看完整场戏么？“她忽然轻笑，指尖抚过旗袍开衩处滚银的云纹，“毕竟独角戏演给空气看，多少寂寞了些。“

李苏赫的瞳孔骤然收缩。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响，惊起满庭栖鸟。他忽然扣住她执烟的手腕，虎口薄茧摩挲着跳动的脉搏：“李艾莉，你知道聪明人最容易犯什么错？“

夜风掀起他西装下摆，李艾莉望着他领口微晃的翡翠袖扣：“什么错？”

“聪明人总是好奇。”他将烟蒂按灭在青砖缝里，火星在夜色中划出猩红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