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六年，周国连降半月暴雨，堤坝决口，良田尽毁，百姓流离，瘟疫肆虐，路有枯骨。

然，建元十五年，吴国累犯上林关计十三回，丝毫不让，拒绝和谈。

内忧外患，实属危矣。

——前言

*

月亮隐于云后，不时有冷风吹过，夜已深了。

静谧的街道上，偶尔有几只飞鸟飘过，给这寂静的街道添了几分活力，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

“咚、咚、咚。”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车轱辘压过青石板砖的声音传来，惊醒了守在国库门口的两个小吏。

原本倚靠在门边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直起身来。

往街道那头看去，只见十个彪形大汉，围着一块黑布遮盖起来的板车，往这边驶过来。

他们都身着夜行衣，脚步不紧不慢，看上去训练有素，宛若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国库旁是出城的路，一般来说半夜送东西的马车，都只是往他们身边过，他们装作看不见，也就相安无事。

这种径直朝着他们而来的马车实属少见，互相对视一眼，两个小吏都从对方的眼里发现了些许惊慌。

他们抓紧了手中的武器，屏住呼吸，只待那几人到来。

*

十步。

五步。

到跟前了。

两个小吏大气都不敢出，眼神躲闪地看向慢慢朝他们走来的这拨人。

突然，那板车停了。

原本站在板车右前侧的那个大汉站出来，朝两个小吏走过来。

透过脸上的蒙面，小吏可以看到，那大汉的右脸上有一条十分长的刀疤，左眼用黑布蒙了起来，像是奇志怪闻录里的海盗，显得穷凶极恶。

两个小吏腿都在发抖，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握紧了手里的刀。

大汉走到小吏身前，逐渐抬起两只手。

气氛更加紧张。

*

然而，预想中的厮打并未到来。

只见那大汉两臂合拢，双手抱拳，朝左右两位小吏行了个礼。

“官爷好。”他声音醇厚，听起来莫名亲近，并不似看起来那般凶悍。

“？”

两个小吏瞳孔缩了缩，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左边那个胖胖的小吏反应很快，他忙接过话，“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余惧未消，他说话仍有些结巴。

“我们奉我家主子的命，来捐银子。”

捐银子。

哎？

银子？

左边胖胖的小吏没有出声，但是眼神微亮，神情明显放松了些许。

最近国库空虚，确实是有好心人捐过些银钱，但大多都是先走的户部的路子，没有直接送到这儿来的。

右边的小吏比左边的小吏瘦弱一些，看起来也更加精明。

他眼里的警惕未消，怀疑地看向大汉，“银子？”

大汉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忐忑，他忙憨厚地笑了笑，试图挽回气氛，“是，准确地来说，是金子。”

说罢，他转过身，动作迅速地将板车上的黑布扯掉，露出了下面摆放整齐的木箱。

“搬下来。”他朝身后的人吩咐道。

身后几人闻声而动，他们整齐地将木箱一箱一箱地搬了下来。

木箱与地面接触，发出闷闷的碰撞声，这昭示着，箱子里的东西很重。

右吏的眼神有些松动，他们举止得体，莫非这群人，真是来送金子的？

待到箱子全部搬完，那些人又退回原地，只剩最初的那个大汉站在原地，他躬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官爷，请看。”

两个小吏循着声音看过去，随着箱子打开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里面当真是一排一排的金子，摆放得十分整齐，

火把倒映在上面，折射出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国库大门。

*

两个小吏对视一眼，右吏敛神道，“你家主子，为何要捐金子过来？”

“为百姓尽一点微薄之力。”大汉照着主子交代的话作答。

“为何不走户部的程序？”右吏继续问。

“我家主子说，捐银子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养某些狗官。”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听起来却更显真实。

右吏自然不敢接这话，他噤了声。

“你家主子是谁？”左吏突然开口问道。

右吏瞧了他一眼，有些失语，人家主子选择在晚上以这样的方式送过来，自然是不想透露身份。

“官爷见谅，这个不能说。”大汉歉意地笑了笑。

左吏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傻，他红了耳朵。

大汉见事情办妥了，便又恭敬地拱了拱手，“金子已经送到，总共二十个箱子，合计共一千万两黄金，官爷稍后可以点一点，小的先退下了。”

说罢，大汉转背就要往后走，右吏却突然从后边叫住了他，“您……等一下。”

“嗯？”大汉转过身来，面带疑惑。

“我们这就两个人值守，这箱子的重量我们二人可能承受不住，可否劳烦你们帮忙将这些箱子都搬进去？”

大汉蹙起眉头，拧起的眉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

“若不便，也无妨。”只是苦了他和左吏。

“并无不便。”大汉眉眼舒展，温和地笑了笑。

他只是不明白，堂堂大周朝的国库，竟然只有两个小吏值守。

压下心底的疑惑，大汉心下想着回去跟小姐商讨商讨。

却不料，国库们将将打开，他心里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

国库门上安排的是双钥匙锁头，两个值守小吏身上各一把钥匙，开门时需要两人一起，才能将门打开。

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大汉不禁挑了挑眉。

这个空空如也，一眼能望到头的库房，竟然是国库？！

青绿色的地砖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块布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潮湿的气味，看起来这库房，似乎闲置了许久。

从最初的愣怔中回神，大汉飞快地收起心底的惊讶，恢复了恭敬的姿态，他让人将二十个木箱依次搬了进来。

等到最后一箱搬完，左吏只觉得整个库房的墙壁都在发光。

尽管箱子都没打开。

“官爷，都在这儿了。”

“嗯。”右吏点了点头，他们做事当真挑不出错处，原本的疑虑消了大半，右吏朝大汉福了福身，“您家主子慷慨大义，日后定然万事顺遂。”

左吏闻言，也想附和，可他嘴笨，憋红了脸，也只是笨拙地说了句，“那个......你家主子，会好人有好报的。”

“承您吉言。”大汉勾了勾唇，不复之前的谦恭，他声音里带着些骄傲，“我家主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她这辈子积的功德，十辈子都花不完。”

“那就福佑子孙，无穷无尽。”右吏补充道。

“哈哈哈哈哈哈。”大汉笑出了声，“既然官爷给面子，小的也提醒一句，若只凭你们二人，想守住这笔钱财怕是不易，不若连夜送信进宫。”

“那是自然。”右吏点头。

“这是账册，上头有各个箱子的编号和对应的黄金数量，还忘官爷务必交到信得过靠得住的官爷手里，勿叫有心人拿走，若是少了一两箱，怕是要死好些个百姓。”大汉从怀里掏出账册，递给右吏。

右吏想起远在乡下的老母亲，近来天灾频发，粮食短缺，官府有银子，至少能去几个邻国采买，若被贪了去，确实是人命关天。

他神情凝重了些许，将那账册接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再劳烦官爷一件事，莫说我们来过，只说突然看到车停在门前，上头放着账册。”

右吏拧眉，“为何？”

“树大招风，我家主子怕麻烦。”说罢，大汉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直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两人把国库门锁上，守着时间，估摸着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右吏让左吏去户部报信，思忖再三，右吏揣着账册慌慌张张地往太子府跑。

*

宁府。

花房里，百合、芍药竞相开放。

宁戚站在花架前，手执水壶，正在一点一点地给花架上的盆栽浇水。

她身着一身粉色纱衣，脸蛋微圆，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明亮，不似三春之桃那般俏丽，也不似九秋之菊那般清素，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是十分甜美的长相。

微风袭来，她衣袂飘起，好似舞动在花间的精灵。

只见她粉唇微微开合，似是在与那盆栽说着话。

凑近一看，原来是在与隐在花架之后的大汉对话。

“小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那大汉摘下了面罩，原是十分祥和的长相，刀疤和独眼也掩盖不了他那平易近人的气质。

他正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十分慈爱地说话。

“辛苦于叔。”宁戚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煞是讨喜。

“不辛苦，应该的。”于叔笑了笑，而后他又蹙起眉头，“不过，小姐，我有一事想问。”

“于叔你说。”

“小姐捐这么多钱，却连名都不留，那钱不就白送了么？”

对上于勇疑惑的眼神，宁戚狡黠地笑了笑，“那钱本来就是捐出去的呀。”

“可若是留个名，换个好名声，以后生意也能好做一点。”于勇只是觉得可惜。

“话是这么说，可是财不外露呀。”宁戚解释道，“若是敲锣打鼓地送，势必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那时候不知道会招惹来多少麻烦。”

“再说，皇家神通广大，若是想查，定然查得到。”

“我留了心眼的。”

见她心有成竹，于勇知道宁戚有自己的打算，他不再问，转而夸她，“小姐真聪明。”

“嘿嘿。”宁戚咧开嘴笑了笑，两颗小虎牙显得整个人愈发活泼可爱。

于勇知道她喜欢听好听的话，平时也喜欢哄着她。

被她这般笑容感染，于勇也笑了起来，“小姐中午想吃些什么？老奴去给你做。”

说起吃的，宁戚眼睛亮了亮，她掰起自己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我想要一个爆炒鸡丝、红烧猪蹄、玉米排骨汤，还想喝一碗绿豆羹。”

“最近天气太热啦！”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好。”于勇摸了摸她的头，“老奴去给你做。”

“谢谢于叔。”宁戚甜甜地道谢。

于勇笑得很是开怀，他家小姐聪慧过人，又活泼开朗，呆在她身边，莫名就想展颜。

见她专心侍弄她的花草，于勇不再多话，他转身出了花房，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

于勇离开之后，宁戚一个人继续留在花房里捣鼓着她的花。

那金子是她派于勇捐到国库里的。

于勇是宁府的管家，也是她的亲信，已经四十又二了。

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为人温和，办事稳重，这么多的金子，宁戚也只敢托付到他手上。

选在晚上去送，并且不留姓名，确实是想低调，但更多的是为之后做准备。

浇完最后一壶子水，宁戚看了看日头，已经中午了。

消息肯定送进去了。

想到自己在某一箱金子上做的手脚，宁戚垂下眸子坏笑了下。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商人所为。

现下就只用等消息了。

她手指轻轻点上面前那盆纯白的百合，指尖轻碰，百合的花瓣摇摇晃晃，“但愿宫里的人手脚能够利落些，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罢，她便将水壶放到一旁，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素白的手指，而后转身出了花房。

回来了回来了，开始大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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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捐银子【大修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