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礼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为这样一个小姑娘，可能就要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没想到这小小的身子，当真敢狮子大开口。

“你想当太子妃？”

宁戚眼神飘忽。

“怎么？刚刚敢说，现在又不敢了？”周文帝沉声。

“我……我……”宁戚绞着手指，一副说错话的样子。

“再不回话，朕可要砍你的头了。”

周文帝的声音好似含着薄怒，宁戚瑟缩了一下身子，而后颤颤巍巍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陛下，我错了，你不要砍我的头，呜呜，我还有好多银子没花，不能就这么死了。”宁戚断断续续地哭，声音听得人揪心。

周文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和今，用眼神示意：“朕真的很凶吗？”

和今犹豫几分，还是点了点头。

周文帝咳了咳，“朕吓你的，你莫哭了。”

宁戚声音渐渐变小，只是肩膀还在抽动。

无奈之下，顾书礼只得哄她，“莫要哭了，坐到椅子上，抬起头来。”

宁戚抬起头，眼眶含泪，鼻尖通红。

周文帝心颤了颤，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明明把人叫过来，是讨论封赏的，结果把人给吓哭了。

他心怀愧疚，声音也轻了很多，“你说想要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嫁给他？”

宁戚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说，朕不怪你。”

宁戚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糯糯地应了声，“嗯。”

“你想当太子妃？”周文帝继续问。

宁戚似乎有点纠结，似乎对太子妃这一称号十分惶恐，“我……我想嫁给他，可是……可是我不做妾的。”

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这个顾书礼理解。

“你为何想嫁他？”

“之前京中纵马，小的差点被踩在马脚之下，幸好太子殿下及时出现，把小的救了下来，那时候的太子殿下就像天上的仙人一般，他长得好看，气质超然，我……我一见面……就喜欢上了。”

虽然前面都是编的，但这最后一句话，倒是真情实感的，宁戚头一次在旁人面前示爱，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

这番真情流露，做不得假。

还真是自家儿子英雄救美，所以害得人家小姑娘动心，所以才捐了这么多金子，只为博他一笑？

顾书礼觉得这个解释最行得通。

他看着下首这个娇娇怯怯的可爱小姑娘，想起了自己那个面瘫脸似的儿子，倒是起了几分兴致。

这两人凑在一起，似乎哪哪都不和谐，又似乎也不错。

“你喜欢他？”周文帝问宁戚。

“嗯。”宁戚脸上害羞，点头却很快。

“喜欢他什么？”

“他俊俏，我从没见过长得那般俊俏的人。”宁戚抬起头来，眼里仿佛有星光闪动。

这眼里的中意当真不似作假。

“因为他俊俏，想嫁给他？”

“嗯！”宁戚捣蒜似地点了点头，好似生怕顾书礼不相信。

听得她这话，顾书心底倒是舒坦几分，不愧是他的种，连皮囊都让人家姑娘这么喜欢，喜欢到掷千万金，就为博他一笑。

若是自己不提起答应她一个要求，怕是这姑娘只会憋在心里。

不过两人门第差距确实太大，想到这，顾书礼面上露出了些难色。

宁戚看着顾书礼的神情，她也苦了脸，瘪着嘴道“小的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是小的不懂事，小的换个愿望，太子殿下大婚那日，小的可以讨一杯喜酒吗？”

她可怜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声音里的苦恼和失落都不隐瞒，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似乎真是爱而不得，连想象心爱之人娶别的女子都心痛不已。

顾书礼只觉得自己好似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朕并非不同意，只是这婚姻大事，朕还需同皇后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宁戚惊喜地抬头，飞快地眨了眨眼，甩掉粘在眼睫上将掉未掉的水珠，她看向顾书礼，眼眸微亮。

“再者，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得问过他的意见，才能答应你。”顾书礼一本正经道。

“好耶。”宁戚开心地点了点头。

“不过。”顾书礼话锋一转。

宁戚心里一紧，“怎……怎么了。”

“咳咳。”顾书礼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最近国库有些空虚，这聘礼……”

“小的不要聘礼！小的有的是银子，太子殿下要嫁妆的话，小的有！”宁戚忙道。

美色当头，谁还要银子。

顾书礼倒是拒绝了，“没聘礼是由于国库空虚，若还要你的嫁妆，那朕成什么人了？”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宁戚一副乖巧的模样，但眸子里的欣喜泄露了她此时的兴奋。

还是高兴的吧。

顾书礼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待朕同皇后和太子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好，那小的回去等消息。”宁戚捣蒜般点头，那副小模样看得周文帝不禁莞尔。

这姑娘一本正经说着迷糊话的模样，当真可爱。

“朕还有个问题要问你。”顾书礼看向宁戚。

宁戚点头：“好，陛下问。”

宁戚以为他会问自己的身世，父母，弟弟，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倘若有两双绣鞋，一双绣鞋价值万金，且做工精细，需等很久才能交货到你手中，而另外一双质量次一点，只要千金，即买即穿，二者花纹图样相同，你选哪双？”

宁戚思忖了片刻，认真答道：“我选第一双。”

“为何？”顾书礼挑眉，好奇地问道。

“二者花纹图样相同，定然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图样，但又觉得第一双贵，还需要等，所以才找的第二双。但我不是个没鱼就找虾的人，既是喜欢的，我就要最好的，付出时间和银子，我觉得没什么，最后穿上鞋的那一刻，肯定是难忘的，这就够了。”

“当真？”

“自然是真。”宁戚眨了眨眼。

“好。”顾书礼颔首，“那你回去等消息，朕去找皇后和太子商量。”

*

宁戚走后，和今有些不解，“陛下，宁姑娘既然都说给嫁妆，为何不要？这婚事是她占便宜，国库正空虚，收些嫁妆又何妨？”

顾书礼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如何不知国库空虚？

但这姑娘才出了这么大一笔，他怎么好意思再要嫁妆？那不成卖儿子了吗？

更何况现在他儿子还没同意，要是知道自己把他给卖了，又如何会同意？

和今见她不答，大着胆子又问：“陛下说的绣鞋，所指何意？”

顾书礼依旧不答。

其实绣鞋并不指任何，只是他试探试探她会不会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付出金钱和时间。

答案显然是愿意的。

那那些嫁妆便无足轻重了，毕竟自家儿子的美色当前，只要两人成了婚，自家儿子为政事所扰，也不怕这姑娘不掏银子。

到时候是她自愿，也落不着话柄。

不得不说，顾书礼算计人心，确实有一套。

他思绪回笼，看了一眼和今，悠哉悠哉地起身，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你放心，我这儿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说罢，也不解释，便径直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

这次送宁戚出来的不是和今，换成了一个另外的小太监，看起来比较年轻。

看到宁戚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春之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她忙走过去搀住宁戚。

小太监带着他们往外走。

路上，春之压低声音问宁戚，“小姐，如何了？”

宁戚最开始没听到，她嘴角带着笑，似乎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幻想里。

“小姐！”春之急了，她声音拔高了几分。

“哎哎哎。”宁戚赶忙应声，“好春之你莫急呀。”

春之怎么能不急，当时为了这个盐引，小姐差点被……

后来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茶饭不思的，她们瞧着无能为力，这好不容易有了法子，她怎么能不急！

“小姐快说罢！”春之紧紧抓着宁戚的手，神色焦急。

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宁戚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好像耽误了正事。

“那个……盐引可能还得放一放。”宁戚小声在她耳边道。

“为什么啊——”春之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陛下说答应我一个愿望，我没要盐引。”宁戚凑近了春之，整个人几乎扒在她身上，“我跟陛下说我想嫁人。”

春之很惊讶，为了瞪大双眼，皱着的眉突然就舒展了。

“小……小姐怎么突然……小姐要嫁谁啊？”她说话结结巴巴。

“太子殿下，就是那个我们进宫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男人。”

春之更惊讶了，瘪着的嘴也张开了。

原本送他们出去的小太监一直在前头走着，结果一回头，后面两位还在咬耳朵。

他只得站在原地等，等后面二位跟上。

那位小姐先说了句什么，丫鬟听见后眼睛突然睁得很大。

那位小姐后来又说了句什么，丫鬟的嘴巴都张大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

像被雷劈了，整个人外焦里嫩。

小太监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春之：我家小姐做白日梦呢……太子殿下……是不是我没睡醒啊……

小太监：哈哈哈哈哈哈我第一天上值别逗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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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试探【大修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