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慎言。”

“慎言？我有什么好谨慎的？”

蕙太妃出言不逊，竟也没有半分的对江靳，对皇家的惧意。反之，她眼中的怨恨才是对这深宫最强烈的感情。

“怎么？去东宫待了几年，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了？也真当你是皇帝钦封的黎王，真当你是江家的人。”

她一身素衣，头上也只着了些简单的钗环，本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只不过被深重的戾气破了这张好皮囊。表情愈发扭曲，就连曾经柔和的眉眼此时都令人感到胆寒。

“儿臣……并没有……”

沈殷的身份并非死秘，但人人都不愿提起，时间一长，自然没多少人记得了。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棋子，早早的就被这场乱世摆了一道。

“罢了，反正你现在也是被皇帝削了一半的权，我也没空管你，你若是爱跟太子一起厮混我也不想管，管不着。”

蕙太妃说的本是句嘲讽沈殷无用的话，可站在一旁的沈殷也不知道是真听不出还是假听不出，只喜道出个“母妃可是当真？”

“自然。”蕙太妃突然笑了笑“只不过如今太子掌权了，是不是也应该提拔提拔那些个寒门子弟？”

蕙太妃说得很是随意，仿佛是本就应该的事情。

沈殷的眸色又暗了下去，应道“儿臣知道了。”

“嗯，时候不早了，这就回去吧。”

蕙太妃舒了口气，又提起了扔在一旁的笔，在另一张雪白的纸上端端正正的抄着佛经，又是一副静默如僧的模样。

沈殷出去的时候，那少年还站在门外，看着沈殷那张苍白的脸就知道，太妃娘娘肯定是又为难他了。少年环在胸前的手臂动了动，最终也是没能拿下来，只是又像从前一样，就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对他说着

“太妃娘娘每回气急你都给赶上，也是够倒霉的。”

沈殷依旧是默不作声的样子，也不说话。

“秋彦，你说什么呢？”

正要进去的陈姑姑听到这话，有些不悦的瞪了林秋彦一眼，又回身对沈殷说着“殿下，太妃娘娘上了年纪，您也别往心里去了。”

往心里去？他早就不会了，而且他也知道，不管蕙太妃上没上年纪，不管过了多少年，她心里的怨气也都不会消散。就像她写的因果，当初先帝造了什么因，蕙太妃便要百倍还之与果。谁还管他们那岌岌可危的母子情份，怕是也只有陈姑姑是在自欺欺人了。

“无妨，母妃脾性一贯如此，我也习惯了。”

沈殷声色柔了些，但终究还是疏离。

陈姑姑也没说什么，照常吩咐让林秋彦送着沈殷回府，自迈进了永寿宫的殿门。

“徽音？”

陈姑姑唤着她，蕙太妃本名慕徽音，曾是江南知府家的小姐，本是跟这皇宫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怎么了？”

慕徽音抬眼看着她，与方才坐在沈殷跟前的那个疯婆娘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徽音你也别总是对他步步相逼了，他也是你唯一的儿子……”

“儿子？哈哈哈哈哈!” 慕徽音突然笑了起来，“你怕不是老糊涂了，我的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不光是我的，还有你的，还有慕家上下几百口人，还有那一个是活着的？!江北玄那个老东西，以为把我关在永寿宫就没什么事了？我不!我偏不!我要杀了他的儿子，毁了他的王朝!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陈姑姑叹了口气，手中拿着暖炉，缓缓走进了慕徽音，香料自炉中燃出，一片馨香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