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p.72 三辰垂光

若要说这一时的失控没被人发现才是不可理喻的。

在嬷嬷瞧见太子拉着刚出阁的伶女深吻时,便识趣地屏退了飞廊上的佣人,同时为对方准备好了一间隐蔽上等的屋舍。趁二人耳鬓厮磨的空隙,命仆人将安排好的一切告知给了对方。

陆十一站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周阮拉进了房内。

这间屋子不大,但却能一眼看出屋中格调。其边侧放了一把上等的古琴,中央隔着铺好的床榻,雕花屏风立于窗前,看不太清窗外的景象。不过在此工作了六个月,陆十一心知肚明嬷嬷给了怎样的一间房。

于是在合上房门后,她便推开了周阮,放低声音:“你冷静一下,这间房子隔壁有密室,不适合做那种事。”

周阮听后却由陆十一身后再次抱住了她,衣襟摩挲间,她感到对方的手渐渐收紧。周阮散下来的鬓发落在她脖颈,有些酥麻。

身后人的呼吸混着淡淡的笑声传入耳畔,下一秒,周阮低下头去贴在她脸颊一侧:“你想和我做那种事情?”

陆十一感觉大脑将要宕机,没想到简单一句话,便把自己陷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挣扎,周阮又顽强地抬起她的头,再次覆上她的唇。唇齿交融,这是一个比方才还要有侵略意味的吻。

空气全然被剥夺,连呼吸都要被迫跟着对方的节奏。喘息间,陆十一的眼角微微发红,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在感到这一抹湿润后,周阮才微微离开了她,他的声音很浅,像是小猫打呼噜般撒娇:“你不愿意和我亲吻吗?”

她想抬手拭泪,可双手都被禁锢在周阮的怀中,陆十一动弹不得,只好羞涩地躲过脸去:“倒是不讨厌。”

周阮眸中黯淡些许,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你也认出我来了吧,你说过对不起我,不如现在就报答我,好吗?”

虽然很想拒绝,但是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再加上陆十一现在这个状态,只能堪堪回望过去。她的确认出来了,沈郁离便是自己在现世的同学周阮,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那个本来什么都不想做,却因为害怕被世界抛弃而强迫自己接受别人请求的模样,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也许是秉承着周阮不会,或者说没有这个胆子和她在这里做这些事的心态,陆十一转过身来,终于挪动她的手臂环上对方:“报答——”

话还没说完,周阮就已再次捧着她的脸颊吻了下去。

怎么还是个接吻狂魔?而且还一次比一次激烈?

这回陆十一是真的呼吸不上了,意识忽有被抽离的感觉,感官在此时竟然变得格外敏锐。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腰,渐渐一点点地朝上攀去。

视野中有些泛白,模糊间,她想撇过脸去,可却逃离不开。她的手在虚空中抓了几瞬,在扯到周阮的衣襟后,终于安分下来。

快要窒息的前一秒,掌控者简短地放过了怀中的猎物。陆十一条件反射般靠在周阮肩窝,努力呼吸空气,调整自己的频率。

却在这时,抚摸着她背部的那双手忽然停了下来。

周阮抽出手,侧过她的身躯,眼里瞬而充满了担忧,他的身体不可控地颤抖起来,几乎是哀求般问她:“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他摸到了。

陆十一靠在周阮怀里,她有些没力气了,只是抬起手来,替对方将耳边的碎发别过:“这不是还活着吗,别害怕了。”

*

冷静下来想想,**真的好可怕。

明明就是片刻前发生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恐怕陆十一会毫不犹豫地说拒绝。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感觉不好,而仅仅是因为丧失自我掌控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周阮坐在榻上背对着她,显然现下理智恢复后,恼怒占了上风,正在生她六个月来不联系自己的气。

她小步膝行过去,搭上对方的肩膀:“太子殿下,我觉得咱们俩应该是能扯平的吧。”

六个月前,陆十一得知后宫中的沈掌事便是当今天下太子周阮时,窝在观月阁中生了一个月的闷气,心里想着,等找到时机见到周阮了,好好和对方调侃一番。可现下真的见到,开始时打算的指责和小埋怨竟全都和那个吻一般融化了。

见周阮没理她,陆十一便伸出手来为对方数功过:“你认出我了不与我相识,是一错。你在琻朝的真实身份是太子却一直装作沈掌事,是一错。你装作沈掌事时还骗我是大理寺少卿的嫡长子,是一错。这已经是三宗罪了。”

听她这么说,周阮气恼地回过头来,微微弯起那双眼睛,掩饰都不加掩饰地愠问道:“认出我后,你不是也没有来与我相认?”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她躲闪开视线,声音也低了下来:“因为你最后说,再也不想见我。”

陆十一指的,是在现世中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争吵。不欢而散,想来还会心痛的那种。

周阮听到这个回答愣住半晌,才在黑暗中拉过她的手,六个月没见,现下摸来,陆十一的右手指尖已生了些茧。周阮蹙眉,反复摩挲起那道道生茧来:“你这六个月,一直在这里?”

陆十一点了点头。

六个月前,坠下山崖后,她幸而被冬猎者所救,见陆十一有几分姿色,猎者扭头就将她卖入了京城做花楼侍女。开始时还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不到十日,陆十一便见到了当时和沈郁离来花楼查案时与沈郁离搭话的嬷嬷柳如云,幸而初见时陆十一戴着面纱,柳如云并未认出她来。

似乎是因为陆十一与观月阁内最有名的歌姬拟月长得有几分相像,柳如云在第三个月就派她作为拟月的专属侍女,且教她古琴,打算让陆十一以伶人身份出道。

命运的巧合总是在这种时候体现,六月十一日,陆十一生日当天,柳如云说今夜会在此招待宫中贵客,要她初次为众人露面抚琴。没想到还没露面,刚倒好茶水,就见到了周阮。

“那你要是没见到我,你就打算在这里出道?”周阮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显然是生气了。

陆十一忙解释:“怎么会,我已经想好了,就说我有病就得了。反正我也打算就这一两天就逃跑。”

听她这么说,周阮眉间又舒缓不少,接着问道:“逃跑?你确实应该早点逃跑。”

陆十一觉得对方瞬息变化的表情有趣,不禁有些想笑,可想到接下来打算说的事情,还是严肃了起来:“我要逃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其实,陆十一在这六个月间预演过很多遍和周阮的重逢,她首先想到的事情便是,一定一定要在下次见面时戳穿对方就是周阮的真相,然后狠狠用太子这个身份调侃他。之后,之后可能会有点尴尬吧,该怎么和对方讲呢,讲他在这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不是会显得她太高高在上了,是不是显得太过于残忍了呢。

周阮在现实中父母对他极差,高中那段日子,她总能看到对方身上有伤。高二自己和周阮意外排座位坐成同桌,周阮每天几乎一丝不苟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学习,直到某次晚自习班长用多媒体放鬼片时,他竟然意外地睡着了。

陆十一对鬼片没什么兴趣,她拿出藏在课桌下最后的一本棋谱,正想看看双飞燕式的解法,却听到对方说了一句梦话,他说:这里好黑,不要留我一个人。

后来,校庆当日,她本来还在和父母赌气放弃围棋特长生不去上学,却忽地接到朋友的短信,说周阮替她穿了玩偶服。

那天晚上赶去学校,除了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些记忆外,还想起了周阮说过的那句梦话,他怕黑,玩偶服内那么闭塞,恐怕不好。

不过在看到周阮坚持了两个小时都没事时,她才安心下来打算绕到后巷休息。却看到在那里依偎着唯一一点点亮光的周阮卸下头套正在大口喘气。

“你还好吗?”那时候,是她先搭的话,她借着幽幽蓝光看清了周阮的侧脸,那是红红的一道印记,像是被人扇了巴掌。当时的周阮还是个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猬,是看到她在欣赏玫瑰都会漠不关心走开的人,哪里能想到他最后会去研究植物,和她变成这么亲近的人呢。

因此,陆十一更无法原谅自己最后逼对方离开。

缺爱的人来到琻朝,拥有原主的回忆,若是幸福的家庭,对方不愿意和自己相认恐怕才是正常的,莫不如说,陆十一很多次都害怕过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提醒周阮让他记起在现实中的诸多不好从而感到痛苦。可是,她的私心却又不断地想要靠近对方,用什么所谓的用人契约,所谓的装作无知,去忽略她早已经发现的真相。

所以,告诉周阮他在琻朝的美好记忆也是虚假的,着实太过残忍。

她眸光闪烁一瞬,有了退缩的意思,喃喃道:“不如算了。”

窗外月色澄亮,透过屏风缓缓洒在二人身上。周阮拉过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右脸,认真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这么轻易受伤的。”

她直起身来,手中传来对方的温度。

有些想哭,却不得不继续道:“是啊,你怎么会察觉不到伏析就是那个想杀我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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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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