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珠锁晨光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寝殿地面铺开细碎的金斑。青黛端着铜盆进来时,正看见太子妃坐在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耳垂。

"公主在找什么?"青黛放下铜盆,见妆奁开着,便上前整理。忽然轻呼一声:"那对赤金点翠珍珠耳坠怎么只剩一只了?"

花予安闻言转头,果然看见锦盒里孤零零躺着一只耳坠。正要说话,却见云辞从寝殿深处走来。他今日穿着月白常服,墨发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着,分明是闲适打扮,偏那通身气度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了?"他在妆台前站定,目光掠过那孤零零的耳坠。

青黛忙回话:"回殿下,娘娘的耳坠少了一只......"

云辞伸手拈起那只孤品,在指尖转了转:"既是残缺之物,不必再戴。"说着从妆奁深处取出一对珍珠耳坠——正是他大婚次日送的那对。

"今日戴这个。"他将耳坠递到她面前,指尖在晨光里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花予安正要接过,他却忽然俯身:"别动。"

他靠得这样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花予安僵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拈起耳坠,小心地穿过她的耳洞。指尖偶尔擦过耳垂,带起细微的战栗。

"殿下......"她轻声唤他,尾音不自觉地带了点颤。

"嗯?"他应着,手上动作不停。为她戴好一边,又去取另一只。

这时窗外忽然起风,吹得她一缕金发拂到脸上。云辞空着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指节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

花予安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都烧起来。等两只耳坠都戴好,她悄悄抬眼,从镜子里看见他正垂眸端详,冰蓝色的眼底映着珍珠温润的光泽。

"很衬你。"他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青黛机灵地递上玉梳:"殿下,该梳头了。"

花予安以为他要离开,谁知他竟接过玉梳,站在她身后。玉齿划过发丝的声音在安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他动作生疏却极耐心,将她微卷的金发一缕缕梳顺。

"小时候养过一只金丝雀。"他忽然开口,"每日晨起,它都要梳理羽毛。"

花予安从镜子里与他对视:"殿下还养过雀鸟?"

"后来飞走了。"他语气平淡,执梳的手却微微收紧,"所以现在,孤很小心。"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花予安却莫名心尖一颤。他为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选了一支碧玉簪固定。

"今日要去给母后请安,这样打扮正好。"他放下玉梳,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玉簪。

花予安看着镜中的自己,耳畔珍珠轻摇,发间碧玉生辉。他选的每一样都恰到好处地衬托她的气质,仿佛比她自己更了解什么最适合她。

"殿下眼光很好。"她轻声说。

云辞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是孤的太子妃生得好。"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花予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个细微的动作取悦了他。低笑声中,他直起身:"传膳吧。"

等他转身离开,花予安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镜中人双颊绯红,眼波流转,耳畔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青黛凑过来小声说:"公主发现没有?殿下今日特别温柔。"

花予安没有回答,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耳坠。珍珠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他方才轻柔的动作,可那句"很小心"又让她隐隐觉得,这份温柔底下,藏着别的什么。

用早膳时,云辞将一碟水晶虾饺推到她面前:"你上次说喜欢这个。"

花予安微怔,她不过前日随口提了一句,他竟记得。

"北境送来一批皮毛,"他状似无意地说,"等你身子好些,让人给你做件斗篷。"

"殿下怎么知道......"她近日确实觉得畏寒。

云辞抬眼看了看她寝衣的领口:"你夜里总蜷着睡。"

花予安险些被茶水呛到。他怎么会知道她睡姿?难道他夜里醒着?

这时德禄进来禀报:"殿下,三皇子求见。"

云辞放下银箸,对花予安道:"今日风大,去母后那里记得加件披风。"起身时,他的衣袖拂过她的手背,留下一阵清冽的松香。

等他离开,青黛忍不住笑道:"殿下如今连娘娘穿什么都要过问了。"

花予安低头抿了口茶。他这些举动看似体贴,可那双冰蓝色眼睛里藏着的,分明是另一种情绪——像是猎人对珍稀猎物的守护,温柔底下藏着不容挣脱的网。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耳坠上的珍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也许是她想多了,他不过是比寻常夫君更细心些。

窗外,墨离的身影在廊下一闪而过。青黛眼睛一亮,从食盒里取出一包还温热的桂花糕就要追出去。

"等等。"花予安叫住她,往食盒里添了碟虾饺,"就说......是殿下赏的。"

青黛会意,笑着去了。

花予安走到窗边,看见青黛将食盒递给墨离,年轻的侍卫依旧面无表情,却伸手接了过去。晨光正好,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抬手轻抚耳畔的珍珠,忽然觉得,这样被人在意着的清晨,其实......也不坏。晨光正好,将宫道两侧的朱红廊柱映得发亮。花予安扶着青黛的手走在前面,耳畔的珍珠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方才在皇后宫中的请安还算顺利,许是云辞前番敲打起了作用,李昭仪等人虽眼神复杂,倒也没再生事端。

只是皇后那句状似无意的“太子近来常去紫宸殿?”让她心头微紧,只得垂眸答了句“殿下仁厚”,便搪塞过去。

行至御花园岔路口,却见一道绛紫色身影斜倚在白玉桥边,不是二皇子云墨又是谁?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玉骨折扇,唇角噙着惯有的散漫笑意。

“皇嫂安好。”云墨拱手行礼,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发间的碧玉簪,“今日这装扮,倒是比乞巧宴时更清雅些。”

花予安还礼:“二殿下谬赞。”

“怎是谬赞?”云墨缓步走近,折扇轻敲掌心,“皇兄眼光向来毒辣。就比如前岁秋狩,他看上的那匹照夜白,多少人争抢,最后还不是......”他故意顿了顿,扇尖指向她耳畔,“入了东宫马厩?”

这话说得刁钻,将花予安与骏马相较。青黛气得瞪圆眼睛,花予安却只微微一笑:“良驹择主而栖,殿下慧眼识珠,是社稷之福。”

云墨挑眉,忽然压低声音:“说起来,皇嫂可知道那照夜白的来历?原是北狄贡马,性子烈得很,驯养时不知伤了多少驯马师。”他目光幽深,“皇兄却偏要亲自驯服,手上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也不松手。”

廊下风过,吹得花予安裙裾翻飞。她想起今晨云辞为她绾发时,他指腹那道浅白色的旧疤。

“殿下心怀坚韧,自是常人难及。”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云墨却逼近一步,折扇虚虚点向她鬓边:“这玉簪成色极好,像是......去岁南境进贡的暖玉?皇兄竟舍得拿出来。”他忽然轻笑,“也是,皇兄对待心爱之物,向来大方。就不知若有一日......”

他话未说完,廊柱后忽然转出个玄色身影。墨离按剑而立,冷硬的声线截断话头:“太子妃娘娘,殿下请您即刻回宫。”

云墨摇扇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玩味:“皇兄倒是安排得周全。”

回紫宸殿的路上,花予安总觉得发间的玉簪沉甸甸的。经过太液池时,她望着水中倒影忽然怔住——那玉簪的雕工,竟与她母亲遗物中的一支极为相似。

池面被风吹皱,倒影碎成涟漪。有宫人正在打捞落叶,竹竿划过水面的声音让她想起云墨方才的话。若有一日......会怎样呢?

青黛小声嘟囔:“二皇子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花予安轻轻抚过耳坠,珍珠温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今晨云辞指尖的温度。也许她该问问那玉簪的来历,又或许......不该问。

踏进殿门时,她听见檐下铁马轻响,叮叮咚咚,像是谁的心事被风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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