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妍本想跟着李端一起回东宫,可就在刚才,有人偷偷递给她一张纸条。
她看了看纸条的内容,吩咐宫人先把太子送回东宫,自己却转了方向去往别处。
有些事情,说开了也好。
朱秀妍看着眼前破败的宫殿,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还是三年前,这里是纸条上所写的目的地,也是她与李恒儿时的秘密基地。
今晚的夜色可真好啊,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朱秀妍低下头,看着地上多出来的影子毫不意外道:“说吧,有什么事。”
“朱朱。”李恒向前一步,想要伸出手臂却被朱秀妍一个错身躲了过去。
“二皇子,请你自重。”
“朱朱,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李恒走上前去,从衣襟中捧出了那朵在宴会上赢得的金玉荷花,神情落寞,“这个送给你,我们还和之前一样不好吗?我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金玉镶嵌而成的荷花玲珑剔透,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冷光,那光映在李恒的脸上,衬的他那张本就俊俏的脸庞宛若月夜中静静盛放的睡莲。
清冷,高贵。
朱秀妍有片刻的恍惚,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颗早已平静无波的心上又开始传来微微的刺痛,不断地提醒自己当年是多么的愚蠢。
“你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我和你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朱秀妍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自己无比迷恋的脸,嘲弄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嫁给你哥哥了,我已经是太子妃了。”
“那么太子妃,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那好哥哥,你是为了报恩才愿意嫁给他的?你骗不了我,你根本就不爱他。”
李恒丝毫不在意,他早就查清楚朱秀妍为什么会嫁给李端,也知道两人之并没有情义。
这些年,李恒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他偏执地相信与朱秀妍之间那份年少的感情,也有把握把这个女人困于自己的股掌之间。
“这是我与太子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太子殿下他是个很好的人,”朱秀妍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李端那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眉眼带笑道,“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两清,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李恒被那样的神情刺痛,他逼近一步,将朱秀妍困在自己的身前,“朱朱,你不能背弃我们的约定!”
“在我和李端大婚前,我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拒绝了。”朱秀妍望着李恒,她的眼睛在这黑夜里亮的惊人,仿佛一面镜子**裸地照在了李恒的心上最最不堪的地方。
“朱朱,我……”
朱秀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你有那份勇气,我拼着做朱家得罪人,也愿意为了冒险。可是你呢,你不敢,二皇子你想要的太多了。”
李恒慌了,他拼命摇着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朱朱,我那是没有办法,母后她以命相逼,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你,我知道这三年李端从来没有碰过你,我那都是权宜之计。”
再听到这些相似的话,朱秀妍的心已经不会像三年前那样难过了,她已经释怀了:“你不要再执着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与你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所有的东西都要被夺走。
李恒眼中的柔情被不甘与仇恨慢慢取代,他攥紧拳头愤怒道:“你怨我,可你知道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李端那么幸运,我凭什么要被他一个什么都不行的废人踩在脚底下?”
“朱朱,我好恨啊,我恨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可是为什么娶你的不是我!为什么和你一起拜天地的不是我!为什么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我恨父皇偏心,明明清楚他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不行,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蠢货!”
“我恨李端为嫡,我也为嫡,就因为了他占了一个长字,比我早出生一年,他就可以做太子,而我不过是一个连争都不配争的皇子!”
“朱朱,真的好不公平,你说我不顾及与你的昔日情义,说我争名逐利,可要我怎么甘心呐,这李端到底哪一点配得上做大胤的太子!我只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有错么?”
“呵,”朱秀妍看着李恒眼中不加掩饰的野心轻嗤一声,随及撸起袖子,狠狠一巴掌抽到了他的脸上。
“老娘早想抽你了,李恒你还真是虚伪至极,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这些年你虽然没有娶妃,那些大臣送的女儿你难道没有收拢房中么?”朱秀妍一把推开李恒,质问道,“这些也是皇后逼迫你的?也是钱家逼迫你的?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私心么?”
李恒没有想到朱秀妍竟然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他神色慌乱道:“朱朱,那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爱那些女人,我只是需要她们身后势力的支持而已。”
“算了吧李恒,你只不过是对所有人都在待价而沽罢了,你永远把我和其他东西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当我无法超越他们的重量时,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甩掉,这才是真正的二皇子,真正的你啊!”
李恒看着朱秀妍越来越冷漠的眼神,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般,他宛如一只孤雁悲愤不甘道:“朱朱,你说我冷酷无情,可你以为他李端是什么好东西么?”
“李端在和你成婚之前可是在皇宫里生生虐杀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宫女。”李恒没有错过朱秀妍脸上努力掩饰的惊讶,继续说道,“我的好哥哥可是比我狠多了,那个宫女死的时候被剥的□□,身上整整被扎了三十七刀,一张脸啊全是血,连一块好的皮都看不到呢。”
他趁着朱秀妍发愣的间隙凑到了她的耳边:“不过李端倒是运气好,有忠心的狗替他顶了罪。但是你以为他比我好到哪去么?朱朱啊,要知道李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你与其选择我那蠢货哥哥,不如跟了我,起码我念着这些年的情谊对你总归是温柔爱怜的。”
“滚!”朱秀妍狠狠一脚将李恒踹到了地上,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么久的相处让她坚信李端一定不是那样暴虐的人。
“李恒,我今天就把话和你说清楚,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你要是再纠缠我别怪我心狠了,以后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朱朱,你不信我说的话就去问问我那个好哥哥!”李恒望着朱秀妍转身决绝离去的背影,双眼猩红。
如果说三年前他还可以骗自己是暂时的失去朱秀妍,那么现在他越来越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好像要永远失去她了。
母后总说要韬光养晦,要收敛锋芒,要学会长久地保存实力,可是如今李恒却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周围所有的声音一瞬间好像都消失了,他甚至都没有听到钱皇后的脚步声。
“李恒,你太让本宫失望了,若不是让人跟着在身后,本宫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这样荒唐的想法!”钱皇后望着自己的儿子,眼中的失望渐渐被愤怒代替。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是疯魔了不成?要是被人看到了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看到了又怎么样?”李恒抬起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母后,儿子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说我喜欢朱朱,我要和她在一起。”
“蠢货,你以为你父皇不知道你的心思吗?”钱皇后看着眼前颓废的儿子残忍地戳破真相,“你不会真以为你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么?”
什么?李恒悚然一惊,
“他之所以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这三年李端与朱秀妍没有任何感情,需要一个外力去刺激他们的关系,你不过是他锻炼李端的一块磨刀石,不论是在权力上,还是感情上。”
钱皇后蹲下身来,她伸出手抚摸着李恒的脸颊,华丽精致的护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细痕,口中的话既温柔又残忍:“恒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你与朱秀妍是没有一点可能的,你若是想明白了就跟本宫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明早醒过来你还是大胤尊贵的二皇子。”
“原来是这样,儿臣明白了。”李恒站了起来,狠狠地将手中的金玉荷花摔到了地上,这一晚,他终于明白钱皇后口中的“争”是什么意思,也终于埋葬了自己心中最后一片净土。
从今以后,他不仅要那个位置,要朱秀妍。
更要,李端死。
“走吧。”钱皇后舒了口气,伴随着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黑夜掩埋了一切,宫灯照不到的这方天地很快恢复了宁静,只听得到夜风轻轻吹过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木质车轮吱呀吱呀碾压树叶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车轮声停了下来,随及一只苍白的手从木椅上缓缓垂下,小心翼翼拾起了那朵被扔在地上的金玉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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