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地满银,嶙峋垂髫捧黄沙(十三)

商沉木道:“而且仗还未打,守卫便先死伤一批,手忙脚乱,减少威胁。”

溪川一扬手中草茬,鼓励地勾了勾商沉木手中的断草,道:“正解!”

“那如何炸呢,你会制炸药吗?”

“不用,我们用面粉,当屋内面粉粉尘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发生爆炸。”溪川伸出手去,再在守卫休息的区域左边画了一个锅炉,“这是厨房,厨房内每天都会有一部分烧盐匠被调度过去砍柴挑水,并且在厨师走后等在厨房,待那帮人酒足饭饱后洗锅涮碗,这个时候厨房是没有火的,但也是偷面粉的好时机。到时候我们拿着火去厨房,与候在那里的人里应外合,一举将他们的老巢炸一个底朝天。”

“但如何保证我们不被面粉炸药殃及呢?”商沉木继续问道。

“机关。我们需要一个延时机关,在我们离开之后将面粉倾倒在屋内,并立即点火。”

说罢,溪川将目光投放在了放置陶罐的木车之上,出声问道:“我们的床是不是也是木头棍做的。”

“不错,木头架子搭在挖好的洞穴里,延申出了整个院舍。”说着,商沉木一顿,“你想拆床?”

溪川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嘴角弯起,逐渐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不知,我还要将床单被罩全拆了,移火种。”

“什么!拆了,不行,绝对不行。”一个老妇听到溪川的计划后连连摆手,一脸的不信任,“万一我们失败了,床没了,你让我们睡哪儿?”

溪川摊开手,再次将自己用木灰,在布上列好的计划图举起来给她保证:“我想你发誓,一定不会失败的。”

一旁的男人听着,冷嗤一声,跟着说起了风凉话:“你谁呀你你就保证,先前那两次,那么壮硕厉害的小伙子都没成功,你个文弱书生拿什么保证,反正在最后死的又不是你,是我们!”

“你......”商沉木急上前去想说点什么,却被溪川伸出手去拦在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人本就对他们不信任,若此时再起冲突,要想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提案就会更加困难。

周围的人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内心的犹疑退缩再次被煽动地无限放大,纷纷退回去干着自己手里的事,不愿再听他们多舌头。

溪川和商沉木只好拿起一旁的灰将布上的痕迹抹匀,然后出了院舍。

行到门口时,有一个一直蹲在门口不说话的老人将他们拦住,好心劝慰了一句:“每个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个至亲挚友死于出头,他们也是怕了,不是有意针对,但是绝对不会将你们的想法供出去,你们也别怪他们。”

“我知道的爷爷。”溪川轻拍他的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在屋内景象消失在视野内的最后一霎,他看到媛姐儿叉着腰,在一堆老少爷们儿间指点江山,而成康则靠在床边侧过身子,在护着自己媳妇儿的同时,骄傲地听着她慷慨陈词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我一定会让他们活下去。”溪川在心里暗自发誓,与此同时,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愈演愈烈,她之所以坚持从内破出盐镇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便是来自于李将军。

成家不会放任自己的谎言和粉饰被戳破,所以如果李将军硬要到盐镇捞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一拖再拖,并利用拖来的时间努力压榨盐镇内烧盐匠的价值,榨干后用最快的速度将罪恶销毁。

无论是火灾还是下毒,在这个他们处于劣势地位的监牢里,容易的不像话,到时候李将军没有证据,只能铩羽而归,那荒郊野岭的无名坟坑便是要再添几洞了。

但是这帮人没有火烧屁股绝对不挪窝,如果可以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这个怀疑呢,只要掌握好度,既可以将这帮剥削者的狼子野心展露在这些人的面前,也可以逼他们一把,让他们愿意与她一起冲破牢笼,与李将军来一个里应外合。

想着想着,后脑勺突然一痛,她转过头去,发现商沉木的手指向不远处一个蜷缩在棚舍外的黑影子,问道:“你看那个是不是洪晏?”

溪川眼睛一眯,发现还真有点像,两人便抬脚朝那团猫儿一样蜷缩着的形状走去。

走到近处,溪川想要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却在黑暗中差点被戳过来的木刺划上手腕,她退后一步,有些错愕地看着洪晏愤怒地瞪大眼睛,牙关紧咬,泛红的眼框内闪烁着一汪荧光,前几天还光洁无暇的脸上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口子。

他颤抖又倔强地将木棍举起来,指向面前的两人,用低沉压抑的声音吼道:“你们也是来打我、嘲讽我、辱骂我的吗?滚啊!”

商沉木慌忙摆手否认:“我们可没有啊,我们就是看你在这儿,想来找你,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人了。”

洪晏眼睑微颤,似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过了会儿,又将木棍收起来,重新埋下头去缩成一团,却是并未敛去锋芒,而是将抛刀子的地方换成了嘴。

“我不需要同情和怜悯,你们看到了,可以走了。”

“你这人真是。”商沉木嘟囔着缓缓蹲下,以平视的位置看着他,“有什么问题说出来一起解决嘛,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我们帮你啊!”

“哼,帮我,你自己要不是换成溪川的姓,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还能在这儿看我笑话,你解决了吗?”

商沉木:“......”

这天儿没法聊了,已经被泥石流堵死了。

溪川跟个大人似的拦在两个小屁孩中间,及时扼住要泛滥的战火,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希望他可以将头放出来,好好说一说自己这几日的遭遇。然后又在窝起来的洪晏的视野盲区里,伸出手去轻轻安慰着另一个被激起来的斗鸡,一个人掰两半儿使。

过了一会儿,洪晏缓缓将脑袋拔出来,先前的狠厉疏远全都不见,布满血痕和泪痕的脸上只有疲惫的委屈:“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明明我的爷爷不是那样的人,我爹也不是,可他们就是不愿意听我说,打死都不相信。”

溪川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可还有我们信你啊,我信你,殿下信你,还有明驰,他一定也相信你。”

洪晏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时吧嗒吧嗒往外掉,看起来分外可怜:“可你们为什么相信我啊,明明这里的人都说盐镇是洪家害的,滨州也是,我们欺上瞒下无恶不作,你们怎么就相信呢?”

“因为我们比这些指正责怨更早认识你啊。”溪川耐心地回道,“一个只想搜刮民脂民膏的家庭,是培养不出一个一送礼,就送金子的小少爷的。”

“呜呜溪川!”防备洪水泛滥的最后一道闸门这句信任连根拔起,洪晏眼睛前方旋下的活塞被泪水冲垮,他大扑上前将溪川结结实实搂进怀里,将溪川肩膀上的衣服全部打湿。

溪川无可奈克地叹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这般沉不住气,毛躁、太毛躁,冒失、太冒失。

商沉木指着洪晏的背,手指比划着要不要今晚把逃出去的计划告诉洪晏。

溪川微微点头,眼神微动,示意等他哭够就说。

等到洪晏将满腹的委屈通过眼泪,尽数抹在溪川肩膀上破破烂烂的布梭子上后,才仰着头将这几天的遭遇尽数脱出。

原来一直被父亲带到外面生活的洪晏根本不了解滨州的状况,所以仗着自己家在滨州也算有名,出门儿就没在意,一个不小心被成家的人拐了进来,进来还不知道隐姓埋名,第一天就将自己的姓名露了个底儿掉。

尽管成家的人防止自己假扮洪家露馅,一直骂他是个冒牌货,盐镇之人皆对洪家深恶痛绝,一点儿也不信任何一个姓洪的人说的话,闻言自是对这个蚊子一般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少爷很是厌烦,便三五成群孤立他,明目张胆说他坏话。

洪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稀罕事,登时不乐意了,脖子一埂就上前理论,这儿的人浑浑噩噩久了全是流氓,洪晏虽然最毒,但到底是讲道理的,自然干不过不讲理的,袖子一撸又打不过整日干粗活的,便被欺负地狠。

溪川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去将洪晏和商沉木分的更开了点,他若是知道此番栽赃嫁祸有荷家的一笔功劳在,定是又要扑上前去大战三百回合。

溪川想了想后问道:“洪家和成家都是有盐引的大家,朝廷在一处扶持两大家,也有让你们相互制衡的意思在,我原以为成家若是有心栽赃陷害,你们不会一无所知才对,怎么倒是感觉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洪晏听了这话,转头先是剜了商沉木一记眼刀,然后才缓缓托出:“这方家中事务一直都是由我爷爷和大伯处理的,可惜前几年大伯一家出门踏青,半路马车突然失灵,侧翻了过去,至今尸首无影,我父亲心急如焚却被那边事务牵扯着,所以管理的人就成了我爷爷一个人,今年我和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一直没见到爷爷,只有爷爷的一个管家与我们交涉,我们掌家的一应物什也是从他手里拿到的,所以我一直以为成家只是想侵占我们销盐的路子,还因为这个绑架了你们,却未曾想是这么大的一步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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