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地满银,垂髫嶙峋捧黄沙(十七)

“已经第二件了啊。你的第一件事完成的就很好,所以我相信你的第二件事也可以很好。”

“如果我搞砸怎么办?”

溪川握住他的手,指尖发力,通过这种禁锢圈起的动作,向他传递自己的勇气和信任。

“不会的,不会搞砸的,我相信我的计划,我也相信我计划里的你,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行动。”

“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李恩问道。

楼箜摇了摇头,脸色很不好看:“没探到殿下和溪川的消息,不过我们问出了一个新线索,那猛虎寨是成家的地盘,不是洪家的。”

“借刀杀人,可此事闹的这么凶,怎么洪家没一点反应,再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两家都查。”李恩下达命令后,便没再理会周围站着的人,过了一会儿转头,发现楼箜还在那儿站着。

“你站着作甚,去查呀!”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在盐镇呆着,每次我一来你就赶我走,一来你就赶我走。”

李恩奇了,是他不想干干呆在一个地方的,他现在让他出去多跑跑散散心还成自己的错了:“你不是不爱呆吗,嫌没意思,你要是想呆了我换别人去。”

楼箜嘟囔道:“本来就是没意思,你又不救人。”

一句话成功将李恩的胡子气的翘上天去:“你个让人不省心的,让你呆你嫌烦,不让你呆了又嫌我赶你,你要干嘛,造反吗!”

“我担心啊,谁叫你优柔寡断不进去的。”

说完,他赶在李恩的鞋打中之前,脚底抹油眨眼开溜。

而李恩的怒吼声则紧随其后,震的房舍都连抖三抖:“你个龟儿子,你看你下次来我不扒你一层皮!”

日垂西边,溪川推着摆满盛盐陶罐的木车,缓缓走在最前方,跟在溪川身后的是六个精壮的小伙,他们都是被安排溪川的身后,跟随她进行越狱行动第一步。

七个人经由其余烧盐匠帮助,是最早填满陶罐到达煮盐区的人,守卫虽然有些奇怪为何今日盐田的人结束的这般早,却也是没多为难,毕竟今晚便是这些烧盐匠可以享受的最后一个美好夜晚了,他们也没有心思为难。

溪川举起手来,等候搜身。

几条辨不清楚颜色的布条从衣服下摆被缓缓抽出,那守卫嫌弃地将碎布丢早一边,问道:“带着个干嘛。”

溪川慌慌张张上前去将布条捡起,向诘问的士兵陪笑:“今天太冷了,我寻思着把被子裹几圈在身上,挡风。”

那人不耐地摆摆手:“进去吧,别把盐弄脏了。”

溪川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掉碎布在里面。

此时天边尚有晨光蔓延,火烧云伸出绚烂的翅膀,追逐着明亮的白昼,将黑色的尾巴拖出长长一道。

溪川低头将所有的设施搬到地上,开始点火起锅,而这所有的一切,她都故意放缓步调,做的慢慢吞吞的,她在等,等夜晚彻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之时,才是点火的最好时机。

“也不知道那两个怎么样了。”她这样想着。

商沉木和一个在厨房工作的人换了班,洪晏实在没力气,便被藏起来塞在卧舍的灰尘角落里休息,顺带帮他们守着卧舍这个大后方。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也有一些烧盐匠陆陆续续地走进来,溪川将裹紧布片的木棍塞进后腰,抬手一指,右手平展成掌,轻轻按下,划过一圈。

周围人立刻会意,位于守卫身后的三人扛起木棍,一人撂倒一个,在屋外守卫回头的刹那,将士兵的帽子戴在头上,借着屋内烛火,在纸窗上投下一片带有欺骗性的影子。

其余人纷纷将自己在这段时间内做好的工具递过来,溪川接过一柄末端栓有布绳的铲子,左手发力,右脚后撤一蹬,腰间旋紧,一柄铁铲稳稳当当地嵌在横梁之上。

一个烧盐匠立刻将后腰塞满缠着布袋的木棍,花孔雀一般,拖着布尾巴,摇摇晃晃爬了上去,在横梁相接之处塞进木棍,再拿尾端布条将两根木棍相连,最后留下一根木棍尾端的木条垂下来,方便引火。

还有人将屋顶瓦片掀开,随了几条开花布条,内外皆可燃。

这边溪川一连掷了五柄铁铲上去,爬到上方的烧盐匠将木棍尾端布条纷纷连在一起,将房顶围成一张网,最后只在中央堪堪垂下一条及头顶的布条。

待到房顶子上爬着的人都下来,溪川拿过一柄蜡烛,放在布条之下,看着微弱的火点贪婪吮吸着馈赠的食物,逐渐攀升跳跃,燃起一道夺目的火道,最后在房顶炸开,叫嚣着吞噬一切可以毁灭的事物。

溪川火速逃出身后的布棍,点燃火种后,塞进一个被敲好细孔的罐子里,便逃便喊:“走水了!走水了!”

屋外闻风而动的不止守卫,还有蓄势待发的烧盐匠,他们依照已经商量好的计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奔走的蚂蚁,从四方汇集一起,给守卫添着堵。

原本尽然有序的队伍轰然忙乱起来,溪川在守卫厉声的呵斥之中,将小陶罐抱在怀里,在人群的掩饰下,冲向厨房。

而此时商沉木已经跟其余烧盐匠一起,做好了延时点火的开关,现在就等溪川拿着火种到达,便可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炸后院。

小小的影子从坡地下方向上奔跑,那影子的后面还忽闪忽闪跟着五六个稀松的身影,这些是溪川放在路上接应的人,此时也都跟着她到了此地。

当初溪川将着火点设置在此地时,不单单是因为可以惊扰到盐镇的大后方,与此同时,此地围于山坡之上,夜晚风向从高处吹向低处,这把火也可以用最大的速度,漫长到覆盖坡地放置粮草和军械的地方,她是铁了心要让这帮杂种没有喘息的力气。

火种被商沉木双手接过递给较有经验的烧盐匠,围在两人旁边的工人立刻散开,一人拿着一根木棒向放有延时装置的地方跑去。

溪川和几个接应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商沉木从一边干净的陶罐里舀了好几杯水递给这几个人,他们纷纷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直到杯子见了底,溪川才饕足地添了一下嘴角,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清爽舒缓了起来,这是她被抓到此地后,享受的最好的东西了。

又是一股清泉被添进杯子,溪川口舌生烟,连句谢谢也来不及说,便又将头埋进被子里。

“慢点慢点。”商沉木一边小心地顺着她的背,一边回头叮嘱着舀水的烧盐匠,“小心小心,那块泥是松的,可滑了。”

约莫五六杯水后,溪川才缓了过来,回头对商沉木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谢啦!”

商沉木的眼睛也亮晶晶的,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迫不及待:“小事,等出去了,一定请你吃顿大的。”

溪川回敬一礼:“那我可就期待着了。”

放好火种的烧盐匠从一旁跑来,气喘吁吁:“放好了,等我们下去就能爆。”

“辛苦。”溪川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几簇微弱的亮光时隐时现,如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些火苗会放到哪里,没人会注意到这些星星点点的东西,但是很快,这些微不足道的,便会以最绚烂的方式,膨胀为难以忽视的。

溪川呼吸着山间清冽的风,胸腔内仿佛也有一把火,被自由的烈酒浇灌,烧的整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激越难抑。

她潇洒地向后挥手:“走,往出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几刻钟后响起,紧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随后整个山坡都烧成一片火海,叫喊声、求救声不绝如缕。

李恩是被楼箜暴力拽醒的,他眼皮一睁就看了这个最近让他头疼的小混蛋,话里话外都没什么好脾气:“祖宗,你要是在呆不下去找你爹成不成,你叔我实在是......”

“将军!盐镇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李恩当即翻身下床,披着外衣走出帐内,看着不远处清晰可辨的红色的泉池,在黑夜里舞出让人无法移目的旗帜。

他激动地召集手下,难掩兴奋:“快,一路人马将洪家和成家全给我围了保护起来,还有一路,跟我救盐镇!”

“我呢我呢!”楼箜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往李恩的眼前扒。

李恩没好气地哼了他一鼻子:“一直在我身边上蹿下跳的不得消停,现在问我干嘛,你不知道自己要干吗!”

“得令!”楼箜振奋地挥拳,不等李恩反应,便呼哧呼哧冲到他的房里去取自己的锤子了,他知道李叔叔一定会给他备一个锤子的,而且还是上好的锤子,还是他爹不会允许他耍的锤子。

李恩又气又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思考起来自己买这锤子已经是很早的事了,不会花样不合这小东西的意吧。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都给他买锤子了,他还挑三拣四什么!

李将军有些忐忑又有些恼火地在山顶急着,吸了很久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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