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簪花,富贵迷眼真心窃(三)

尽管她也不知这种追根究底的心思是从何而来,但她想要知道,因为只有知道所有,她才有把握在最后一切成定局之时,将商沉木带走,藏起来。

可藏起来干嘛呢?

若是初始,溪川还能道自己是为了让好朋友逃离争储带来的性命之忧,可现在她想问自己一句,之后呢,之后怎么做......

做事一向游刃有余的溪川,开始有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她凝神想着,丝毫没注意前方逼仄显然已经豁然开朗,和煦的日光从树影间落落而下,投在溪川俊朗的眉目上,映下一片扇子般的阴影,错落鼻梁两侧,更显丰神俊朗。

“溪川兄!”商沉木在前方挥挥手提示。

溪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没有脱离,凭着循声的本能缓缓抬头,一双浅澈的眸子带着清冷迷惘的意味,被映入眼帘,与那被抿得太久,从而看起来有些红润的薄唇相得益彰,显得皮肤更加白净如瓷。

商沉木晃了晃神,难得漏了一拍思绪,忘了自己想要干什么。

那向阳而出的面庞,像救世主一般,带着火热的阳光,从黑暗中走来,拥抱一个深陷泥潭的寻生者。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楼箜一胳膊将人搡开。

“愣着干什么,不是你说溪川要你拉的嘛。”

“哦。”商沉木垂下头去躲在一边,连连拍了好几下脸蛋子。

“商沉木啊商沉木。”他苦恼羞愤地在心里怒斥自己,“你在想些什么?他可是你最好的兄弟!一定是光的问题、姿势的问题。没错,一定是。”

想明白的太子殿下顾着腮帮子,怒气冲冲地将楼箜搡回地道,然后大爷似的蹲在道口,斥道:“上来!”

遭受无妄之灾的楼箜:“?......!”

他招谁惹谁了!

他还乐于助人,团结友爱了呢!

有苦说不出的楼箜只能憋着一肚子委屈,疯狂安慰自己,太子只是太担心自己的母后啦,他作为家庭和睦的友爱兄长,应该大人有大量一点啦,他一点都不介意哒~

目送着楼箜狗啃泥一般吭哧吭哧爬上来的模样,太子殿下一点儿也没有顾及他刚刚一人拽上了两个人,又自己独自从底下爬上来两遍,没软榻在地上起不来就已经是体质很好了。

他皱着眉头在心里挑三拣四。

这个摆袖没有溪川兄的帅气,这个眉目也没有溪川兄的俊秀,就连斑驳的阳光打在脸上,也没有清晰明朗的边界线,而是曲折拐弯,麻花绳一样贴在脸上,毫无美感,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

好不容易险中求生的楼箜一爬上来,见到的是这番嫌弃的表情,眼泪登时像两条宽粗拉面一般甩了出来,他的太子殿下变了,不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太子殿下了。

商沉木木讷地起身向前走去,沉浸在自己的比较分析里,完全没发觉自己握在手中的绳梯全然暴露在身后人的视野里。

楼箜仰天呐喊,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条绳梯,不可置信般求证溪川:“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溪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象征性地叹了一声,然后脚步轻快地跟上了商沉木的步伐,眉眼弯弯,唇角带笑。

她现在莫名很开心,非常开心。

两个心猿意马的人潇洒走过,只留一个被蒙在鼓里,百般蹉跎的苦力奔在最后,两溜面条泪飘荡起航,宛如蓝色的悲伤旗帜,空气中都弥漫着疑惑委屈的味道。

三人鬼鬼祟祟地摸到皇后的寝宫,遥遥一望便被拦退在了阴影处,只能看着那朱红的大门前的守卫干着急。

“竟是将母后的房屋都围起来了。”

“以前没有过吗?”溪川问道。

商沉木摇头:“以前禁足就如同摆设,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万没有将大门也堵上的道理。”

“那丫鬟小厮呢,住在哪儿?”溪川点到。

商沉木弓腰向左退去,三人再次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一处偏房,据商沉木所说,这是皇后身边大宫女彩银的房间,一旁两三影错落的棕顶房则是小丫头们的通铺。

此时彩银应当已被与皇后关在一起,要想探知消息,也只能从不起眼的小丫鬟中得知。

而这些丫头虽没被严防死守,但因着皇后被关的缘故,大部分人也没什么活计要做,便都蹲在屋里,倒是得了几分清闲。

看着眼前紧闭的卧门,溪川提出质疑:“可靠吗?”

她怕这里有其他人的眼线,更怕商沉木不知情,一问便问到了那个眼线。。

商沉木笃定地点头:“这里有一个丫鬟叫彩叶,是舅舅派来的人,绝对可靠。”

说着,就要往前探身。

怎料小狗探头探到一半,就被身后人拎着耳朵提了回来。

商沉木满脸困惑。

溪川有些难为情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沉下气小心提醒:“直接进去吗?”

“不然呢?”神经大条的楼箜问道。

“这里面毕竟睡得都是姑娘。”溪川袖手耐心地进一步提示。

这下两个糙老爷们儿总算转过弯儿来了。

楼箜有些抱歉地摸摸头:“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们来寻我的,我倒没去找过不当值的丫头,一时没注意。”

溪川点头,表示钟鸣鼎食之家,理解理解。

商沉木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随意拿指甲捻出几道印子来:“我也没怎么找过,不过我们有暗号。”

说着,商沉木伸手摸过屋后墙的一排木栏,在数到第六个时,缓缓将叶片从缝隙中塞了进去。

“这个会塞到她的枕头底下,她看到了自然回来找我们的。”

果不其然,子时三刻之时,门被缓缓打开,一道倩丽的人影踱步往一旁的松木下走去。

树下有等候多时的溪川和商沉木,树上有当猴儿望风的楼箜。

“太子殿下。”彩叶缓缓行礼。

“彩叶,那日我母后与贵妃起争执之时,你可在?”

“回殿下,我在一旁。”

“那你可知母后与贵妃是何事起的争执?”

“说来说去,就是御膳房供给的糕点那样好吃,哪样不好吃的事,原本和平常无异,只不过这次贵妃娘娘扯头花时,不小心砸了皇后娘娘的那枚金簪花,将上面的一颗玛瑙砸碎了。皇后当时没说什么,可贵妃离开后不久,就吐血倒地,太医说是中毒所致,那毒就来自贵妃喝的那盏茶,好巧不巧的是这茶就是玛瑙碎了之后端上来的。所以宫里都传皇后是因为嫉妒才下毒毒死的卫贵妃。”

“那这毒可是皇后所下。”溪川问道。

彩叶竖起柳眉,厉声反驳道:“那当然不是了,我们皇后行得正走的端,下的毒都是睡一觉便自行解了的那种,最严重也是有一次让贵妃吃了个积食,怎么可能下要命的毒!”

溪川右手蜷起,食指轻搭嘴边,似是在思考这句话里的可信度。

商沉木继续提问:“那下毒的丫鬟可有揪出,杯盏可曾留着?”

提到这儿,丫鬟忿忿咬紧下唇,满脸气恼:“那丫鬟一口咬定是皇后致使的,今个儿一头撞死在了大殿,说理都没处说去,茶盏让皇上没收走了,现下是想拿也拿不到。”

这就是了。

所有可以被外界云说证明的线索都断了,而可以查明真相的人却在此时被锁在屋里,只能任凭发落,皇上这次是堵死了皇后辩驳的出路。

或许这也是右相为何让商沉木进宫的原因,他需要外力来推翻这牢笼一般定下结论的事实。

宫女下毒的时机非常重要,是在泡茶时下,还是下在泡好之后,是下在壶口还是下在茶盏里,不同的时间会经过不同的地方,也就会涉及到不同的人,而这些活着的人,便是揭开迷题的关键。

溪川沉声道:“当天负责递茶的人都有谁,我要顺序。”

首先是负责取茶的小翠。

小姑娘圆圆脸,个子不高,瘦瘦小小一个,鹌鹑似的盯着眼前人高马大的三个人,双腿已经灌了铅一般挪不动一点步子。

三人愣是从她哆哆嗦嗦前后不接的句子里,推出她什么也不知道,茶是从盒子里取的,取完就交给下一个人了。

接着是打水泡茶的虹邻。

此女干活即利索,又泼辣,是安和宫的一把好手,只不过因为入宫晚、身材壮硕的缘故,在外形和机遇上未能成为皇后身旁的一把手。

此番轮到三个鹌鹑看着人高马大的魁梧女子,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

“都问多少遍了,不知道,脖子一根人命一条,你要想拿就拿,不拿别烦!”

溪川揩了把鼻子上的灰,问道:“她认识你吗?”

“认识。”商沉木点头。

溪川惊讶:“在宫里是可以这么忤逆你的吗?”

“嗯......”商沉木低头思索了一下,似是在思考那种回应方式更加恰当。

“不是,她讨厌我,说来也奇妙,她的丈夫是因救我而离开,而她又是因为被我母后所救而留下,这里头的恩恩怨怨谁又说得准呢,毕竟没人希望自己的家人离开,是因为救了一个废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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