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簪花,富贵迷眼真心窃(四)

溪川闻言,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发,现在商沉木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多一点,不能再一伸手就能摸到了。

她笑着多顺了几把便宜,偏棕色的软毛触感柔柔的,很是好摸。

“没关系,等这件事情水落石出,就不会有人觉得殿下是废物了。”

问询一圈下来,线索齐齐断在那个死去的丫鬟那里,没人和她走过同一条路,没人看见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毒,也没人察觉到她是利用什么空隙下的毒。

无人证、无地点、无时间。

在可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他们好似兜兜转转绕入了一个死胡同,不得开解。

“茶壶只有皇后动过,茶却只有贵妃喝过,事实好像已经很明朗了,只不过疑点在于皇后要下毒,为何不让自己信任的人下,而是要派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丫鬟下,她不怕此人在事发之前告发她吗?”溪川沉吟道,“并且事后她果然告发了她,说明此人并不忠心,告发完再寻死,更像是某人提前给足了她赡养家中的银两,从而将她的命买在事发当天一样。此人会是谁呢?”

“贵妃有没有可能自己给自己下毒?”楼箜提问。

“不。”溪川摇头道,“我觉得我们的思考方向可能错了。我们一直在从事发状态来寻找这次与之前的不同,可皇后与贵妃下毒并非一次两次了,据殿下所说,二人命危一词在太医的嘴里堪称口头禅,所以或许此事的关键点不在于皇后和贵妃,而在于当今圣上。”

“嗯。”商沉木点头表示赞同,“后宫之事全凭父皇一张嘴定夺,此前无论谁折了多少根肋骨他都一视同仁,此时却将我母后困在宫里严加防备,不一定是防着我母后要对贵妃做什么,反倒像是威慑着宫外的人。”

提到这儿,溪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李恩此时功满回京,而商沉木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当朝三皇子商喆志应当会一起同行。

此人向来存在感不多,只有南疆和朝廷打仗之时才会有那么些浅薄的存在感。

同是皇后亲子,二人地位却千差万别。

商喆志从小便被送到军营历练,擒敌首、收失地,不过十四五岁便已经可令南疆之人闻风丧胆。他能有如今成就全是自己一刀刀砍出来的,但一山难容二虎,若四皇子久居上京,太子之位定要再起波澜,更何况有军功的又不止他一个,那卫某人的宝贝儿子至今还因商沉木屁都不会耿耿于怀,长幼尊卑有序,无论如何也排不上他商喆志。

也是个比较憋屈的人物。

但他久不回京,一回便是有功要赏,偏偏在这当口皇后出了事,任谁都无法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溪川斟酌道:“此次南疆又又有何要是你可曾听说?”

“嗯。”商沉木倒是应的非常爽快,“皇弟他领兵剿了南疆的四个窝,救回百余名我朝百姓,还有其余驻边将领,都有大功,父皇正打算设宴嘉奖,应当就是这两天了。”

“二皇子可有从盐仓回来?”

商沉木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有何意,立刻接道:“比我们还要快一点。”

听罢,溪川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她拍拍商沉木的肩,信心十足:“我有一个猜想,只不过需要娘娘的金簪花一看。”

商沉木闻言顺势揭开床下的暗板,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溪川所言,正合我意。”

等到两片衣角消失在床边,楼箜还掰着指头停留在谁给谁下毒哪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眼丢去一个疑惑不解的目光,却发现没人接,一溜烟的功夫两个人只留下一个脑壳给他。

楼箜心下纳闷:“喂,又要去哪里啊?”

溪川站在暗道里回他的话,逼仄冰冷的墙壁洇开一串回声激荡在他空荡荡的脑壳里。

“去找金簪花——簪花——花——”

楼箜疑惑,但还是乖巧地跟在后面:“那是什么,下毒工具吗?”

溪川:“......”

合着他们讨论了半天,这个人一个字也没听。

“你回去吧——去吧——吧——”

楼箜:“?”

“你们抛弃我!排挤我!”

“哐——”商沉木一把拉下暗道口,将所有的回音阻拦在暗道里,留下一个楞木头坐在床头,细细想一个被损坏了的簪子是怎么下毒的,难道不是应该在扯头花的过程中就全部抖掉了吗?

金簪花在彩叶的手里,十分轻易便拿到了手,溪川将簪子捧在手里,着重观察着缺失了一颗玛瑙的地方,不经意问了一句:“这簪子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娘娘的吗?保护的这么好,若不是因为掉了个珠子,都看不出是个旧物。”

未曾想只是随口抛出的一句聊话,却让原本凑上前来的两个人都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彩叶伸直胳膊将蜡烛捧在溪川面前,脸离簪子八丈远。

溪川嘴角轻微抽了抽,感觉自己好像意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有八卦——

她两眼一眯,轻抬下巴示意商沉木如实招来。

商沉木扭捏了一下,毕竟这也是关于自己母亲的私事,他了解的也不甚清楚,只能整理一番语言,看如何用更委婉清晰的方式说出来。

“在我母后嫁给我父皇之前,她有一个未婚夫婿的,当时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那人却战死沙场,我母后便转而嫁给了我父皇,这簪子便是那人送给我母后的,不过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彩叶、彩银和我知道。”

溪川点点头,表示并不奇怪,世家大族的儿女谈论婚嫁问题,必不会将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约莫也是要这家丢两三个,那家放三四个的。

“皇上并不知道此事?”溪川问道。

“父皇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不知道这个簪子。”

溪川转头又问彩叶:“既然这个簪子有如此来历,为何娘娘不放好,反而要佩在头上。”

“这个不是娘娘自己戴的。”彩叶回道,“前一天皇上是歇在安和宫的,这簪子也是早起时皇上挑出来戴给娘娘的,当时娘娘想着这东西若是解释,必定是越抹越黑的,便也就什么都没说,也没卸下来,直到晚上贵妃来,一把扯掉了。”

溪川了然,将簪子的一面转了一个微妙的角度递给二人看,在微弱暖黄的烛光下,那玛瑙石缺失凹槽的左上方,有一道极细的划痕,若是不仔细看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这是......”商沉木捂着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这是撬过的痕迹。”

溪川道:“看来陛下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个不受宠却连年可以获得战功的儿子刚刚回朝,皇帝便摆了他老娘一道,届时这功劳若给了,便是皇帝纵容后宫,若不给,便是寒了将士的心,所以这功过相抵的名头只能有四皇子自己提。

一个锱铢必较的污名母亲,一个左右为难的苦命亲爹,由不得商喆志自己打算盘,他不提也得提。

只是溪川不明白,为何皇帝要这般做,难道是为了商沉木的太子之位不动摇?

可为何他一定要将这太子之位传给商沉木。

从接触到森严皇宫内核心利益表层的这一步一步,她都感觉自己如同剥这那洋葱的皮一般,辛辣刺激的感觉阵阵席卷,让她胆颤心疑,却又异常亢奋。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皇后是否与民间传闻并不一致,或者有什么不得不这般做的苦衷。

有趣,当真是有趣。

转头瞥见商沉木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的难看表情,她轻拍他的肩膀:“好了,夜已深,我们明日在想?”

“嗯。”商沉木有些颓然地点点头。

只不过消化情绪的良夜显然并不属于一个身处漩涡中心的人。

商沉木被传旨面见圣上,同样被叫过去的还有楼箜和溪川。

这一点他们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他们跟随商沉木踏进宫门的这一刻,无形的爪牙便已经随着他们行动的轨迹,在浓稠夜色的掩映之下,开始无声地监视。

三人跟随太监走在去往皇帝寝宫的宫道中,商沉木低垂着头,显然揣着那般低落惊惑的情绪让他的这段路变得格外难熬。

商沉木大大咧咧跟在后面,还在想下毒的事,只不过阴森气氛的紧张让他只能困惑埋在肚子里,将脊背挺得笔直。

溪川纳罕,自己这个第一次来的人都不紧张,他这个熟客紧张什么。

“你以前不经常来吗,这么紧张!”

“害,不是,这不是第一次因为来太子屋里做客被叫过来嘛,以前见皇上的时候都是跟着我爹的,现在我爹不在,心里没底。”

“哦~~”

溪川右手食指拇指捏起,轻轻一划,佯装系紧嘴上的绑带。

就这样,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到了目的地。

虽说是在寝殿,但皇帝已经将朝服穿着整齐,一点都没有邋遢敷衍的模样,与其说是陛下收拾好专程等他们,不如说是一直没睡,深思熟虑,反复揣度时候决定叫他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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