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心付,两姓相合共白首(一)

楚家满门贪官,公主所为也算平民愤,但未经律法便动用私刑,也算违背了律例,罚过一通之后,便将其重新放了出来。

而公主那才满两岁的儿子,便正式跟了公主的母妃姓,自此再也不是楚家人。

楚家心心念念的香火儿子,就这样从根上断了往后。

商承志在四下里暗藏的据点被迅速拔除,当时科举扬火一事,以及之前种种针对荷家的事,都是商沉木借由商承志想要打压他的心,而自导自演,为的就是将自己的人安插在乡下田野里间,即可明哲保身,又可将地方深耕,使京城变成一座孤立无援的空中楼阁。

而目前属于商承志的据点,只剩北方一处。

溪川本想立刻动身,却被硬性留了下来过年。

一圈人围在溪川的身边,各有各的理由。

楼箜和洪晏拉着她给她洗脑,说朝廷中官员大换血,他们每天忙到腚打脚后跟,要是两个人忙变成三个人忙,那可就太轻松了。

话里话外不把其他文武官当人看,好像满朝忙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楼老将军得知溪川就是当初的楚天赐时,对楚家更看不顺眼的同时,也对溪川更为心疼,不仅将其扣在自己的家里天天喂好吃的,还将楼埙和李淮源抬了出来,一人一袋儿金子,让他们三个什么也不要想,就好好玩儿,逛遍京城。

起初溪川还有些局促,不知道应该如何和楼埙以及李淮源说话。

六年多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更何况,是她将他们害成了这样。

可是他们好似浑然不觉,与她的相处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冷嘲热讽,就好像和六年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六年前几人游玩,他们都是看哪里的刀好、哪里的骑马服帅气,给她一个劲儿地买。

六年后则是看着哪家小娘子穿的裙子好看,珠钗靓丽,就火急火燎地满街寻给她戴,只要合适美观,不问价格,就是挥霍。

像是要将此二十年间溪川从未享受过的权利,在今天将其补个齐全。

买到后面溪川直摇手说自己穿几年都穿不完,不用买了,他们才悻悻停手,目光却还黏在对面小店里不下来,好似很惋惜似的。

两个人一人拽着一件桃红色的裙子,一人拽着一件水蓝色的,都觉得自己挑的最好看。

最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因为一件衣服打起来。

溪川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自己终于得以拨开杂草,从深水里探出头来,窥见天光。

她扬起手招了招:“快来,这里还有糖葫芦!”

两个人闻声欢快地跑过来,留下好不容易逃脱魔爪的粉小姐与蓝小姐,在泼墨的夜色中,随风舞动着,唱着轻快的歌。

至于溪川为何还没动身,一个非常关键的点,那就是商喆志拽着她不让她走。

几次三番将其叫到宫中,借口登基大典还未完成,溪川一定不可以提前离开。

溪川知道他意不在此,是想让自己等一等,等到北方一切探查安顿好,上京局势稳定,自己就可以被一路安安稳稳护送着往北方走。

他是在害怕自己的哥哥不在了,哥哥留下的东西也不在了。

只是难为一个向来雷厉风行,没什么话的人,为了让她安心,翻箱倒柜找话聊,最后实在是豆腐三碗、三碗豆腐没什么话聊了,就把自己的媳妇派过来和她说话。

这也是溪川第一次见到这位小皇后娘娘。

性格恬淡,说话慢条斯理,温温柔柔,是个小家碧玉的类型,却也一举一动不失大家风范,如同坚韧的蒲草,虽柔嫩纤细,但从不易折。

两人一见如故,彻夜长谈。

溪川这才知道姑娘原是南疆的医女,家中父母都为抗敌而亡,只留下一个婆婆独自拉扯着小孙女长大,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一老一小两个女子,却在那般乱世里,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她们来往于军中营帐,免费帮助将士们治伤治病。

婆婆说既然做不了上战场保家卫国的兵,那就做英雄背后,为他们保障身体性命的郎中,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份心力。

翟兰也就是这时认识的商喆志。

彼时一个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一个是孤苦无依,穷困潦倒的医女。

都不是健谈的人,却好似莫名的合拍。

他们在军营里举行了简单草率的婚礼,一簇篝火,一只烤兔,就是全部的新婚贺礼。

但他们都相信着,自己所坚信的,会在某一天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商喆志即位后,将太医院全权交由翟兰处理,翟兰也成为莹朝历史中,第一个经常出宫们行医治病的皇后,其声望甚至超过了那个坐在九五至尊上的天子。

树大招风,对于弹劾的奏折,商喆志是这样说的:“朕有妻如此,乃莹朝之幸事也。”

霎时间,没有人再敢说一句不同意。

溪川握着翟兰的手,看她一袭凤袍,即将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握着她的手,还有些依依惜别之感。

翟兰的眼里也打转着泪光,将溪川紧紧抱在怀里:“小川,你一定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这一耽搁,溪川正式动身已是初春。

大家都说这个日子好,初春初春,象征着希望,嫩芽抽条,南禽北飞,她所想要得到的都会回来的。

楼埙单手握着一只木杆,将北城地形分析给溪川看。

溪川将长长的头发盘起来拾掇在发顶,一身黑蓝相间的短劲骑马服,月白色的莹润玉冠套束冠外,白皙的脸上透着蜜桃般的水粉色。

这几个月,家家的好饭她是马不停蹄地灌,这都来北城五个月了,她的下颌线还不是很清晰,好在喂饭的饲养员都是分外满意的。

李淮源顺着楼埙木杆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此处背靠天险,易守难攻,的确会是商承志会藏得地方,关键是沉木兄会被藏在哪里?”

新皇已立,商沉木不再是莹朝的太子殿下,并且据现皇所言,他不喜欢这个身份带来的桎梏,所以众人索性都直接叫起他的名字。

溪川沉吟片刻,言道:“这要看他对商沉木抱有什么样的心态,是想将他当成最后谈判的筹码,还是报复打击的对象。无论什么样的想法,商沉木都会被关在离商承志很近的地方。”

楼埙点点头:“溪川说的在理,只是北城山峦连绵,经过我们这小半年的范围挤压,我们标记出的据点有两处。”

“不错。”李淮源随即补充,“可是我们兵力有限,没有办法一次性攻上两处易守难攻的地点,难度太大了。”

溪川垂眸沉思了一会儿,看向蓝色线条所指的蜿蜒河流,河流的源头,是来自莹朝最北部的雪山。

“夏季是不是有汛期?”她道,“温度升高,河流涨势增加,这两处,都在防汛的范围之内,他们到时候一定会跑。”

“不错。”楼埙点头,“这一点也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可是我们无法让汛期提前,或是增加水量,这事老天爷有足够的能力独断专行,但是防汛的道路也有两条,都是错综复杂的深山老林,到时候他们毒蛇一样往里面一钻,我们根本没办法。”

溪川将其中一座据点的红旗拔下,横堵在下山的道路中:“那就只给他们一条选择。”

次日,楼埙带领大部分人马钻进虎头岭,将人分为一多一少两部分,人多的那一部分躲藏在山里,将各个又可以进行大规模移动的山路暗中埋好炸药,刨松土壤,并将炸药旁边的河流小幅度改道,让原本便勉强阻止河流溃堤的堤坝变得更加易摧。

少部分人马潜入虎头岭上,在猎户的眼线中,大张旗鼓传播此处汛期一点儿危险,没有可能发生溃堤的意外。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尽管他们现在还无法知道,猎户中到底有多少商承志的眼线,但这样的消息,一定会潜移默化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李淮源则带着少部分人进入鹰峡凹,零星几人潜入猎户的家中,并不传播相反的话术,而是静静观察动向,其余人分散在山间各个地方,将几处河流岸进行挖除,并探查消息。

商承志是一个多疑的人,并且因为商沉木很有可能在他手里,所以他会很怀疑自己听到的消息是不是真实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极有可能迁徙大队人马,到传出溃堤警告的虎头岭进行躲避。

同时,在鹰峡凹冲破堤坝的几处区域,会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并且增加他的紧张感,让他处于大部队防范的中央,并将商沉木排除在外。

到时候李淮源可以将敌军主力与尾巴进行切割,这样的话,不论他们从那条道出山,都会被逼进楼埙的口袋里,来一个瓮中捉鳖。

现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鹰峡凹的水已经顺着豁口流了进去,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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