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皇帝要狩猎,随营众人又浩浩荡荡将营帐迁去了北猎场。
仅仅是从营地迁去猎场,官眷们来来回回耗费了五六日。
而北猎场占据两座大山,面积足足有四分之一的京都那么大。
平阳王府在京中不比久居京都的京官有排场,搬帐这几日更觉人手不够,多亏了与平阳王妃交好的孙夫人出面,从自家拨了家奴来相助。
此外,这次迁帐孙夫人特地向皇后娘娘求恩典,让两家毗邻扎帐。
平阳王妃很高兴,庄姝和彭尚意也同样高兴。
辅国将军家的小女儿栾蘅栾四娘,与她们一样的年纪,常常约一起玩。
栾蘅最厌烦女红之类,可惜京都各个待嫁闺中的女子都以此为重。
如今她认识庄姝与彭尚意二人,成日与她们一道跑马、蹴鞠、打马球玩得乐不思蜀,自然成天都想和她们在一起。
两家才刚扎好帐子,栾蘅便来寻庄姝。
因庄姝生辰比她早两个月,栾蘅便喊她一声“阿姝姊姊”。
“阿姝姊姊,今日我二哥要来,还说要带我去猎兔子,你与彭阿姊同我们一起去吧!”
栾蘅最喜欢她二哥,认识短短几日,她每日挂在嘴边的就是“我二哥如何如何……”
庄姝对她二哥自然充满了好奇,可惜今日她已经答应穆竣要与他一块去骑马,只好婉拒。
闻言,栾蘅面露纠结,双眉紧紧地纠在一起,须臾,她又扬起眉毛,得意道:“那让平阳王世子与我们一道吧,二哥说这个时节的兔子吃得肥肥的,跑不动,最好捉。”
彭尚意打了帘子进来,听到二人对话也很有兴致,跃跃欲试道:“阿姝我们也去吧,我还想猎只狐狸,做个和你一样的围脖。”
“好呀好呀。”栾蘅拍手,愉悦地跑出帐,一边高声对她们道:“我这就去同二哥说。”说完她跑得飞快,似乎怕晚了身后两人就要反悔。
用过午膳,庄姝几人去寻栾蘅,远远见栾蘅在帐外缠着一名男子。
栾蘅听宫人说今年在猎场见过一只赤狐,色泽格外红艳漂亮。
前两年她大哥也曾猎过一只赤狐,虽然狐狸毛发赤中掺着灰色,也很漂亮了。
后来这片狐狸毛裁做围脖一道送去谢家做了聘礼。
“二哥,我也想要做个赤色围脖。”
栾昉指尖在她脑门一弹:“你以为这只赤狐很好猎?几位殿下跑了几次也没猎到,你是诚心为难我。”
“才不是,二哥你这么厉害,你天下第一厉害。”
栾昉失笑,“你如今瞎话是张口就说,我只能尽力一试。”
栾蘅欢天喜地道:“我就知道二哥对我最好。”她晃着栾昉的手,见庄姝几人来了,甩开栾昉奔向庄姝,将猎场来了只百年难遇的赤狐又同庄姝一干人说了。
于是众人更加有了兴致。
只有庄姝分了神,栾蘅的二哥便是那日她所结交“栾二哥”。
他果真没骗她。
栾氏一族,排行老二,可是他并未说自己是辅国将军家嫡出的二郎!
她暗暗摁下自己内心的情绪,不想栾昉却很熟稔地喊她:“阿姝。”
“二哥认得阿姝姊姊?”
庄姝脸上露出些许惊恐之色。
栾昉笑嘻嘻:“有过一面之缘。”说完,他暗中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必担心他将那日喝酒一事说出。
庄姝脸上稍霁,待一行人上了马,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慌乱间险些从马背摔下。
穆竣稳稳扶住她,“怎么了阿姝?”
庄姝摇摇头,她只是想起那日与他们喝酒的另一人,能让辅国将军家的二郎伏低做小的会是何人?
即便她来京日子尚浅,可也知道栾昉与东宫走得近。
所以那日她在太子面前失仪了……
众人驱马驰向邙山,因那只赤狐近来在此频繁活动。
到了山脚下,听得前面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有人先行他们一步到此地。
进了山,栾昉嘱咐:“山中有野兽,大家切记别走散了。”
此时日头正盛,山间却觉冷飕飕。
庄姝动了动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正捂在嘴边呼气,一支箭矢从她耳畔飞过,庄姝垂散的发丝因风力飘扬,接着便听山坡上有人拍手叫好。
寻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她身后一只成年梅花鹿倒在地上,腹部正汩汩流淌着鲜血。
栾蘅“啊”一声,不忍地捂住了双眼。
庄姝和彭尚意也驱着马往后退了些。
肖玉下马带随从过来查看,见这只梅花鹿甚是肥美,指挥随从将鹿带上:“今晚下山便烤了它。”
甚至还邀他们晚上一道吃肉。
栾蘅虽出身武将世家,但栾家将她养在深闺,没见过这种杀戮血腥的场景。
她原来觉得漠北王世子长的不错,也不似一般北人男子凶残,今日见他这般洋洋得意,便知他难改北人习性。
她蹙了蹙眉,撇嘴对庄姝道:“我才不和他们一起吃肉。”
庄姝淡笑不语。
彭尚意不好意思道:“其实烤鹿肉蛮香的。”
栾蘅看向栾昉,栾昉却转言道:“走,四娘,我去给你捉只兔子养着玩。”
“好啊好啊。”栾蘅想着兔子很快将梅花鹿抛却在脑后。
既然相遇了,肖玉便也加入他们的队伍。
庄姝和彭尚意对那日吓唬她们的突厥人印象极深,今日却不见他。
“阿达庆独自猎狐狸去了。”
纵使栾蘅不想搭理他,可听他说到猎狐狸,她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也来找赤狐吗?”
肖玉见过她,知道她是栾昉的妹妹,又见她一副死死提防他的模样不由失笑:“赤狐不敢想,猎只白狐便足矣。”
栾蘅想这人好在有自知之明,听到他们并不是觊觎赤狐放下心来。
诚如栾昉所说,这时节的兔子是最好捉的,他们一行人活捉了好几只兔子。
肖玉对今天的成果很满意,他们原本只想先来碰碰运气,不想这一趟收获颇丰。
晚间便提出宴请众人去他帐内饮酒吃肉,大家也爽快应了下来。
冬日天沉得极快,他们在天擦黑的时候下山,到了山脚下天已经全黑了。
远处营帐点了火,远远望去像是夜幕中发光的星子。
肖玉生于漠北,平日以食肉为主,烤个羊、兔子、鹿肉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他命下人在帐外搭了个架子,将鹿的四肢分定在四个角,处理好的鹿身被平整铺开,地上则用石头将火炭围住,慢慢炙烤悬挂起来的鹿肉。
几人在帐中坐定,肖玉让人上茶。
两名婢子便各持铜壶,给分坐开的众人斟茶。
铜制的杯中倒入的是一种呈现黄褐色的液体,浑浊不清。
栾蘅悄悄将此物推远了些,嫌弃之色不言而明。
庄姝等人没见过,也都暗暗打量这杯中之物。
栾昉在太子身边曾喝过一回,知道这是漠北人日常饮用的茶水。
肖玉见他们都不敢喝,持起杯子一饮而尽道:“这叫‘苏台茄’是用砖茶和牛奶煮成的。想必诸位没有喝过,今日不妨尝尝。”
听他这么说,众人抱着好奇的心思浅尝辄止。
庄姝回味着口中的味道,谈不上好喝或难喝,茶香混着奶香,似乎又有些咸,总之是描绘不出来的味道,她不禁又呷了一口。
几杯“苏台茄”下肚,加上帐中烧了炭火,大家身上都热了起来。
帐外飘来阵阵香气,大家又都移坐到帐外,围着烤架坐一圈。
烤架子将四周烧得暖烘烘,今日抓回来的小兔子正窝在草堆上吃草,粉红的唇鼻不停翕动。
“好可爱。”栾蘅将拿了根草过去逗弄兔子。
一侧栾昉持刀在鹿背一划,刀尖仍带着猩红的血液,肉还未熟透。
众人又在外旁玩起了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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