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覆孜劫

奉平十二年,初雪葬了孜劫。

劲风如刀,雪似箭。

待寒雾散尽,裸露出的——

是阿孜劫冻僵的旗帜,和无主的战马。

弥乐,这位曾经的孜劫狼主,求援无门,坐视家园覆灭。

她这才明白,自己被父王卖了个干净。

“砰——!”

一身风尘血污的她,一脚踹开南疆王寝宫的大门!

铁拔自睡梦中惊起,仓促披上睡袍。

他身侧的宠妃瓦纳惊呼一声,衣衫不整地向床内缩去。

“你疯了!”铁拔看清来人,怒不可遏。

门外的侍卫应声涌入,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照亮内殿。

“滚出去!”铁拔却厉声喝道,目光死死锁在弥乐身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是依言退下,重重殿门在弥乐身后合拢。

“是您疯了。”弥乐眼底赤红,声音却冷得刺骨,

“为了攻打朔回区区十八方城池,夺我孜劫兵符不够,竟转手将我孜劫疆土卖与匈牙,换取所谓的同盟!您当真觉得,您的儿,是任谁都能踩一脚的泥吗!”

“放肆!”铁拔猛地拔出床头长剑,剑锋直指弥乐心口,因惊怒而微微颤抖,“你......你敢如此忤逆!”

弥乐迎着那冰冷的剑尖,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铁拔惊怒的脸,扫过瓦纳心虚躲闪躲的背影,最终,定格在那柄象征南疆至高王权的剑上。

“父王终日赞我功高,却无容人之量,自称雄主,却无驭下之明!夜夜沉迷美色,被这匈牙贡女三言两语,将你哄个干净,我倒要看看,待到匈牙铁骑踏过王都之日,你这南疆,什么时候拱手让人,给移了姓去!!”

铁拔:“你混账!”

他一剑横扫过她的手臂——

剑锋被鲜血盖过寒光,弥乐不觉得疼,只觉得,“父王,您的刀,钝了……”

她捂着被鲜血滲红的臂膀,转身离去。

夜里寒风凄切,乏人肌骨,她强忍着泪,心底只剩一片被烧灼后的焦土。

她彻底明白。

在她父王眼里,她和她的孜劫,从来就不是女儿与封地,而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用这块“即将废弃”的封地,换取匈牙实实在在的军事援助,以及未来朔回的十八座城池,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次日清晨,军师容迟携一身寒气闯入,面色凝重。

“狼主,”他卸下雪氅跪地,右手按胸,“匈牙南下,两处重镇失守……弓羽营六十余名少年,因私自返身迎敌,全军被俘。”

弓羽营。

弥乐眼睫猛地一颤。

都是群半大孩子,最大的巴尔,也才十六。正值舞象之年……

她指节叩着案面,话语淡漠如常:“我早已下令,不得恋战,只为拖延百姓撤离,视我军律为草芥,是嫌命太长了。”

然而,她提起笔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沉凝片刻,落纸无声。

“容迟。”

“我在。”

她轻声呢喃:“我不想再打仗了。”

容迟心头骤紧,还未回应,一纸军令已递至眼前。

“南疆靠不住。带上这份军令,率剩余军民,一路往北至狱门古国,暂且避一避。”

容迟接过那重于千钧的军令,再面对弥乐淡漠的眼神,他紧攥着军令的指尖微微发颤,指尖微颤:“狼主,您呢?”

困于权谋、遭人弃置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多熬。

“兵已在颈,养心者,怎肯与世争权。”

她本已决心要走,腰间‘慈悲剑’却嗡鸣不止——

这把短剑,斩杀过无数敌军,却未曾放弃过同袍。

那群少年仿佛在雪地里的呼唤,仿佛扯住了她的衣角……

弥乐出门时匆忙,竟连件外袍也不曾披上,单薄红衣掠过硬风,踏上雪原。

随处可见的尸体,鲜血将这片雪地染得成片鲜红。

她于尸山血海前深深垂首。

“对不住……”她声音嘶哑,被寒风吹得颤抖,最终只余这三个字,随风散入雪原。

旋即,她毅然转身,马背上她低垂的眉,与红润的眼眶皱到一块,连头都不敢回,是那样的决绝。

匈牙营帐内,狂欢正酣,一名探子踉跄闯入,惊破了满帐酒气:“报——!胤朝数百人马直冲营寨而来!”

王座上的小单于掷杯而起:“什么!胤朝人来做什么!整备,随我——”

“不必了。”一个温润却寒冽的声音自帐口响起。

众人骇然回首,只见帐口二人步入,为首的男人身披玄黑鹤氅,乌发被玉冠高高挽起,眉宇间笑意温润,手中慢条斯理盘着两枚胡桃。

小单于强压心悸,上前询问:“不知是哪位将军到此?”

“我未着战甲,你怎知我是将军?”男人挑眉,嗓音低沉,饶有兴致地反问。

小单于一时哽住,他双手紧握成拳,接着问:“您在两军无战书的情况下,携数百人而来,意欲何为?”

男人轻笑,又反问:“小单于发兵南下孜劫,可曾递过战书?”

那块遮羞布被他扯开,小单于怒火攻心,此人既不是将军,亦不像统帅,那也不怕得罪,旋即猛地拔刀——

“放肆!”男子身旁亲卫长剑出鞘,高举令牌喊道:“禁卫军令在此!你们面前的乃我胤朝三太子!凡是造次之人,是想公然与我朝为敌吗!”

满帐死寂。

太子二字如冰水泼入油锅,惊起一片寒颤。

竟是那位执掌胤朝暗卫、权倾朝野的三太子——祁玄!

他为何亲临此地,是否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单于!把刀收回去。”发声的是小单于的叔叔,此次战役的军师。

小单于愣愣将刀退回鞘中。

“孤今日前来,是想向诸位讨要个东西。”祁玄长睫低垂,不紧不慢地开口,“倘若诸位拱手相让,自当感激不尽。”

他态度极好,可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直叫人心生胆怯。

他此话一出口,周围各将领的面色瞬间阴沉暗黄。果真如此,让?这分明就是抢!堂而皇之地抢!

没想到胤朝也盯上了孜劫这块肥肉。

匈牙军师强稳心神,拱手道:“我族一向与胤朝交好,且自知胤朝国盛兵强,未曾有过冒犯之意。但此次战役是我族大单于亲封下令,恕难从命。”

祁玄一声嗤笑,帐内的烛火都为之一颤。

只见他两手一摊开口:“孤就是想吓吓你们。”

待笑声退去,他倏然起身,抬手示意亲卫,“搜吧。”

他的话语依旧淡漠如常,可神色却在一瞬之间变得寒凉刺骨。

“是。”

亲卫应声而动,禁军瞬间散入各帐。

“您这是做什么?”军师欲拦,嚷嚷着:“我族与胤朝世代交好……”

还未等他说完,亲卫的三尺青锋已贴上他咽喉,血线渗出,他僵立在原地。

祁玄慵懒倚座,指尖轻揉着曲鬓,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不多时,禁卫军便找到了阿孜劫的六十余战俘,将束缚他们手脚的铁链挨个砍断后,带到祁玄面前。

他这才抬手示意亲卫收剑,离去时,不忘转身浅笑:

“人,孤带走了。多谢款待,我朝……世代交好的部族。”

转身披氅上马,笑意顷刻褪尽:

“走。”

马蹄声远,匈牙营寨死一般沉寂。

夜深人静,弥乐匍匐在匈军营帐外围的草丛里。

本想打探族人下落,却见两守卫骂骂咧咧出帐解手。

“……胤朝欺人太甚!竟就这般把人带走了!”

“知足吧,人家好歹没盯上孜劫。”

“这回去怎么向大单于交代!”

“你知道什么啊,莫说是小单于了,就算是换做大单于在这,结果也是一样的,胤朝人招惹不得。”

二人提好裤子正要走时

“别动。”一声轻弱却又骇人刺骨的话语传来。

短剑“慈悲”贴上一人喉管,另一人被她扼住咽喉。

“什么人!好大的胆……”弥乐眸光一冷,没等他说完,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颈骨断裂,软倒下去。

另一人吓得瞳孔放大,四肢发软:“别,别杀我。”

弥乐的短剑在他脖子上游走,低声道:“问什么,答什么。多说一字,送你去见他。”

“是、是!”

“战俘在哪?”

“被胤朝带、带走了!”

“为何?”

“不、不知!我真不知!”

见他双手的三指并拢朝天,面色苍白,眼里尽是求生的**,不像假话。

弥乐刀锋微压:“来了多少人?”

“数、数百……真的!”

“为首那人,长什么模样?”

“我……我没敢看他。”那人见弥乐黑沉的脸,生怕她一不高兴便将自己抹了喉。

恐惧交加中,忽然间想起一事,急切着开口:“我想起来了,那人腰间佩有一块银龙玉佩。”

“银龙玉佩……”

弥乐甚有诸多不解,可面前这人已将自己所知的,毫无保留道了出来,再威逼下去也是无用。

弥乐蹙眉,撤刀:“滚。”

那人连滚爬出几步,却突然嘶声大喊:“来人——”

弥乐神色一冷,替他可悲:给他命,他还不愿活。

反手掷出燕尾镖!镖身宛如黑色闪电,快而精准地正中他的脖颈。

呼喊戛然而止。

“敌袭!!”营啸顿起。

弥乐翻身越上站马,疾驰而去,在高悬的皎月下,惊起林间寒鸦。

她想不通。

胤朝与孜劫素无仇怨,掳走一群孩子意欲何为?

此去胤朝的路,多达数十条……

人海茫茫,踪迹已绝。

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是那块……银龙玉佩。

四大国可以简单理解为:

胤朝 > 朔回= 匈牙=南疆&孜劫

胤朝:世界巨霸(男主所在地)

南疆:大漠孤烟

朔回:地广人稀

匈牙:草原强权

孜劫:南疆封地(女主所在地)

阿孜劫:王牌战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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