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李循手中翻看文书的动作一顿。

她竟还敢来找他?

“不见。”他头也没抬,说道。

陈风出来,十分抱歉地对沈虞道:“世子妃,世子正忙着……不如您改日再过来?”

“多谢陈护卫,”沈虞仿佛有预料似的,脸上并没有失落,只是坚持道:“那我便在外头等着,世子何时有时间,我何时再进去。”

陈风脸上就有些为难,再次返回去告诉李循,末了,忍不住替沈虞说了一句话。

“世子,世子妃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她若是非要在外头等着,腿是受不住的……”在李循冰冷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巴。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若是心疼她,大可以将她扶进来。”李循微笑道。

“属下不敢!”陈风心头一憷,忙低下头道。

“还不快出去。”

“是是。”

沈虞在外头等着的时候,翠屏出来瞧她的热闹,嘴上却好心规劝似地说:“世子妃,您快回去吧,世子是不会见您的,您何必来自讨这没趣?”

沈虞没理她。

自讨没趣的成了翠屏,翠屏翻了个白眼,小声讥诮道:“什么世子妃,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指不定哪天就叫世子爷给休了,看你那时候还傲不傲气的起来!”

沈虞面不改色。

翠屏瞪了她一会儿,泄气似的走了。

月上中天。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衬得院子愈发寂静。

三更天,李循处理完了公务,准备安置。

“她还在外头?”

正巧翠屏进来伺候李循梳洗,殷勤地将帕子递过去,“可不是,世子若是心软了,奴婢便替您去打发了她。”

俨然一副琅玕院女主人的派头。

“是不是爷太久没教过你规矩,叫你骨头轻了,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李循没接,淡淡的声调中隐含冷意。

自从那日她爬床被李循轰出去后,一连几日都不敢再进李循的屋子,直到今夜才敢大着胆子进来贴身侍候。

“世子爷……”翠屏张了张嘴,想到李循的脾气,不喜欢把话说两遍浪费他的时间,只得施了个礼,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陈风将沈虞请了进来。

沈虞的膝盖疼得实在厉害,走一步疼一步,昨夜在祠堂跪了一夜,膝盖都青了,早晨孙嬷嬷来送药,青竹给她涂上揉了揉,到傍晚她来时还是有些疼。

在外头站了快两个时辰,几乎已经到了她的极限,若是李循不要她进来,怕是她都要晕倒在外头了。

走到门槛面前的时候,她提着裙子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的门槛,明明才比她的脚踝高一点,却仿佛要过五关斩六将跃龙门似的难。

正巧李循从净房里头出来,见她没有如寻常那般灼灼地看盯视他,反而是捏着裙角,看着眼前略高的门槛一副束手无策的无助模样。

李循没看见似的移开自己的目光,转身就走。

“世子!”

沈虞见李循要走,忙提着裙子跨了过去,只是动作太急,脚跟落地的一瞬间腿一软,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扑进了李循的怀里。

她轻轻地惊呼一声。

下一瞬,腰间一紧,怀里就多了具馨香柔软的少女躯体,紧紧地贴在李循的胸前。

少女身量娇小,腰肢过分纤细,身上没有寻常女子那般浓郁的脂粉气,反而是一股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地飘入了李循的鼻端。

李循未动,垂着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也在慌乱地抬头望他,水润的眸子里清楚地倒映着他的脸。

“对,对不住,世子……”话还没说完,肩膀一疼。

却是李循毫不留情的将沈虞从怀里推开了。

力道很大,沈虞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陈风闻声从房门外探进头来,“世子……”

正看到这一幕,眼睛瞪了瞪,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世子妃难不成是在色.诱世子?

见李循眉头一皱,便又立刻如鹌鹑似的将头缩了回去。

……

事情仿佛往他没有预料的方向去了。

李循的眉头顿时皱的更深了些。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惜字如金道:“何事,说。”

沈虞站定,平复了下自己凌乱的心绪。

片刻后,说道:“来求世子,给妾身一个开口的机会。”

“若是昨日涉儿生病之事,那你便不必开口了,此事已有定论。”

“世子,”沈虞仰起头来,潋滟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循,轻声道:“妾身知道,您对妾身一直有误解,对不对?”

没有等李循拒绝她,便从袖中的抽出一份叠的整齐的纸、一本礼册,与一支女子的赤金八宝攒珠簪摆在了案几上。

“小公子误食花生之事,当真与妾身、与妾身身边婢女无干系,世子若是不信,这便是证据。”

李循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证据,反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沈虞静静道:“妾身受了委屈不要紧,只是怕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今日她敢为了一己私欲和争得世子的宠爱构陷王府世子妃,来日,只会愈发放纵,恃宠而骄。”

“往坏处想,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到时陷害的,就不知是谁了。”

*

大半夜的,翠屏刚刚睡下便被陈风拍门声叫了起来。

“世子叫你。”

一句话,听得翠屏心花怒放,一咕噜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难不成世子是想开了,想叫她去伺候了?

在房里磨磨蹭蹭的装扮穿衣,直到陈风忍无可忍地使劲儿拍门,“世子是有话问你,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翠屏不耐烦道,推门从里头出来。

李循的房中还亮着数盏灯,翠屏欢欢喜喜地进去,看到的却是沈虞烛火下沉静清丽的面庞。

案几前没坐人,案几上却摆了一支十分眼熟的赤金八宝攒珠簪。

李循背对着她,负手立在窗前。

翠屏的心口咯噔一下,强笑道:“世子,您这么晚找奴婢有何事?”

李循没应声,沈虞接过她的话来,“就想问问翠屏姑娘,我院子里的香宛同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将这支金钗私下赠予她?”

“什么金钗,奴婢没见过……”翠屏矢口否认,“这长安城里的勋贵人家俯拾即是,世子妃怎的就一口咬定这金钗出自卫王府,来自奴婢手里?”

“你不承认也不打紧,这是回事处送来的礼册,上面记着去岁冬日的腊月十八,王妃赏给你娘张嬷嬷一支赤金八宝攒珠簪,并一对耳坠、两匹尺头,你娘皆舍不得用,皆在第二日给了你。”

沈虞说道:“翠屏姑娘若是不认,不若我现在就将张嬷嬷请来,问问她为何要将这支金钗赠予香宛?”

翠屏面色一变,“不,不必了……就算世子妃能证明这支金钗是奴婢的,那又如何?奴婢只是见香宛素日里做事勤快,心中喜欢,这才将这支不用了的金钗送给了她。”

“既然如此,那便是私相授受,香宛受了你赠的金钗,还如何能给你作证说青竹在背后诅咒小公子?”

竟是将她昨日说的话尽数奉还给了她。

翠屏不禁开始慌乱了起来,“不不不,这是、是我卖给香宛的,那日我看着她喜欢,便五两银子卖给了她。”

“翠屏姑娘说笑了,”沈虞微微一笑,“香宛每月的月例只有五百文,她的爹娘都是在街头卖草鞋的,挣得还不如香宛多,她如何能一口气拿出五两银子买你的金钗?”

翠屏立马又改口:“不,不是五两银子,是三两,三两……”

“够了!”

李循终于忍无可忍,厉声打断她道:“你还要狡辩到几时!”

翠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循。

李循转过身走到案几前,将上头的礼册、翠屏去糕点铺子买栗子糕的店家证词,包括那支她送给香宛的金钗尽数扫到了翠屏身上。

翠屏身子猛颤,顿觉天崩地裂,两耳轰鸣,穷途末路,当即就软倒在了地上

因为李循平素那不辩喜怒的俊脸上竟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厌恶,“往日里,你仗着你娘是我的乳母,对上偷奸耍滑对下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整个王府里甚至连王妃的松桂堂巴结你的人都不在少数。”

“当年母妃嫁到王府,你娘是陪嫁,后来母妃生下我,产后大出血,月子里也一直都是你娘尽心尽力的照料,甚至连你大哥生病去世都没来得及去看望一眼,母妃为此心中一直愧疚,她还在世时,拿你当做亲生女儿,叫我待你如亲妹妹一般,翠屏,这些年来我难道待你不够好吗,你竟然因妒生恨,去伤害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

“翠屏,我对你很失望。”

“今夜先出去跪着,跪到天亮,看在你娘的面子上这次爷先不取你性命,明日你就去乡下的庄子里,永世不得再回卫王府!”

“世子爷!”

翠屏一听这话泪珠子哗啦啦往下砸,嘶着嗓子大声哭道:“您是不要翠屏了吗?您原本是信我的呀,为何只听了她几句话,便要将我赶出去?”

翠屏指着沈虞,她的目光看过来,里头全都是怨毒,世子明明不喜欢她,为何还会听她的话,这个毒妇,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要世子信了她!

这两个人的事,沈虞并不想搀和。

她转过了头去。

“将她带下去。”李循厌烦地摆了摆手。

“世子爷!世子爷!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求您不要赶奴婢走!世子……”

在翠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远去后,屋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李循抚着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口,望着案几上的银灯出神,眉宇间露出几分疲惫。

刚刚训斥翠屏时牵动了他的伤口——那伤是在蜀地平叛时被高镇一刀刺穿伤的,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上了药也总不见好。

片刻后他返过神来,拧眉看向沈虞。

那目光好像是在问,“你还有事”?

沈虞好似没看见似的,怔怔地看着李循。

她发现李循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像那个人。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她又在不知不觉间看着李循发起了呆,直到李循冷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低下头去。

“为何昨日要替那个婢子担罪?”李循瞥她一眼。

沈虞沉默了片刻,说道:“妾身并未想替青竹担罪,本就是妾身管教不严,她也只是奉命行事。”

李循薄唇微勾,露出一抹笑,眼神却是冷的。

“是个好主子,”顿了顿,又说道:“也是个忠心的奴婢。”

她们两人主仆情深,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我知晓了,你回去罢,这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淡淡道。

“世子,”沈虞迟疑了一下,“世子,妾身还有话对您说。”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声音像片羽毛似的轻。

李循就缓缓地,抬起头来瞭了她一眼。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沈虞确然是个美人。

今夜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褙子,如鸦的长发蓬松的绾成一个发髻,衬得她肌肤如雪莹白,唇间好似还涂了层口脂,樱唇一点,少女的妩媚浑然天成。

她的五官细看很精致,偏偏那双眉眼之间却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哀愁与幽怨,直勾勾地看人时好似盈满了一顷潋滟的秋水,连带着眼角那三分淡淡的忧愁也诗意起来,随着她轻眨的羽睫,无意间撩拨人的心弦。

她还十分的有胆量,从来不畏惧他冷漠的眼神。

李循不记得他与沈虞见过面,因此也不懂,沈虞对他那深切的爱意从何而来。

但他仿佛有预料她接下来将要说什么似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沈虞其实并没什么话要说。

因为此时的李循不可能与她推心置腹,她只是贪心的想多看李循一会儿。

甚至,有的时候,她倒希望李循不要对她太好。

或许这样,她能更心安理得些。

“妾身是想说,世子早些歇息。”

说完这话,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过,直到她从琅玕院出来,走到盈月院,洗漱完毕后就寝也想不明白一件事。

李循,为什么在她说完那句关心的话之后,脸色会突然变得那般难看?

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心道:他这人,也忒难伺候了些。

狗子: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男主真的非常难伺候,写着写着我才发现我就没见过他这么矫情的人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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