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个梦境

秦君缩着身子站在赵有容身旁,眼看着少年双目放空坐在那竟然发起了呆,她冷的直发颤,抱着双臂搓了搓,结结巴巴道:“殿、殿下,您这消食也差不多了吧,奴婢瞧着夜色已深,要不咱回去就寝了?”

“你困了?”赵有容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问道。

秦君连忙狗腿的笑了笑,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一面道:“那倒不是,只是外面这么冷,奴婢怕殿下着凉。”

赵有容闻言神色越发有深意。要说冷,怕是秦君更冷一些,二人已经出来了大半个时辰,他裹着厚重的大氅,加之有内力护身,并不觉得冷,可反观这小宫女倒是被冻的鼻子都红了,抱着双臂模样竟有几分可怜。

他原本就是想小小的整治一番她,见目的达到也便起身顺着她的话道:“的确有些冷。”言毕,他拢了拢脖颈处的纯白色狐狸毛,抬着下巴姿态高傲的犹如开屏孔雀。

秦君见人要走了,几乎是喜极而泣的跟上,也顾不得自己冷不冷的,一个劲的疾走只想快些回到自己温暖的被窝。

只是一想到今晚的住宿问题,她顿时又觉得几分头疼。

但她的运气是当真不好。

二人绕过长长的回廊一言不发的往前走,赵有容身型高大,走的又快,秦君垂着头迈着小碎步“哒哒”的跟在人的后面,一个不留神间,忽然觉得一股凛冽的气息扑满而来,她尚未回过神,便撞上了一个宽阔的后背。

绵软的布料糊了她一脸,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的几乎要融入空气里的龙涎香。

秦君揉着被撞到的脆弱鼻子,连忙往后退几步,一抬头就对上了赵有容侧着的下巴,以及他瞥向前方那冷的几乎要淬了冰的眼神。

“殿下,怎么了?”秦君眨巴眨巴眼,十分不解。

然而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响起一道斥责声:“大胆奴婢,竟然如此无礼!”言毕,一个穿着玫红色宫装外罩妃色狐裘,头戴牡丹紫玉冠的女人便缓缓朝他们走来。

是贤妃。

她带着四个丫鬟,面色红润形若扶柳,略有几分狭长的眼睛里盛满了刻薄,她甫一出现,便对着秦君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小小奴婢竟然敢如此对五殿下说话,平日里学的宫规哪去了?今日你运气不错,遇上本宫,那本宫就亲自教教你规矩吧。”

她说着,涂着红艳艳蔻丹的手往旁边一伸,道:“将本宫的柳条拿过来。”

贤妃说的柳条是一根约莫三指粗的柳树枝,经过长时间的打磨表面已经变得异常光滑,她平日里就时时将这柳条带在身上,以便能够时时抽人。

秦君眼看着贤妃身旁的小宫女递上柳条,一双漂亮的杏眼瞪了瞪,不禁感慨造物弄人,第一个梦境贤妃好歹对她也算客客气气,转眼间她就要被人家鞭打了。

于是她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赵有容,期待少年能良心发现救救自己。

但她的愿望终究是落了空,赵有容虽然十分厌恶贤妃,但对这个德妃派到自己身边的小宫女同样没什么好感,况且贤妃身后代表的是丞相一派,他现在还不想与其敌对。

贤妃到底有几分顾忌赵有容,举着柳条朝秦君过来的时候,还假模假样的问了一句:“五殿下不介意本宫替你教训一下不守规矩的小宫女吧?”

令她满意的是,赵有容只是眼眸沉沉的往一旁让了让,将躲在他身后身子娇小,颇有些瑟瑟发抖的秦君让了出来。

贤妃会为难秦君,不过就是想羞辱赵有容罢了,如今他这一让,等于是让出自己的脸给她打,秦君见到这个场景,心里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好像是失望,或是心酸,还有几分恼怒。

她本就极冷极累了,是以贤妃这一柳条落到她身上时,她几乎是硬生生的受下了,柳条与皮肉接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尤为刺耳,秦君闷哼一声,连表情都未曾变上一变。

只是终究是钻心入骨的疼,她的冷汗顿时便涔涔落下。

赵有容瞧着她竟然生受了这一鞭,心中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烦躁,他以为按照这个女人的武功,多少会用点内力替自己挡一挡的,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吃点亏,知道在他身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如今见她真的挨了打,他又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脑子里疯狂的叫嚣着一句话——不能让她受伤。

是以贤妃第二鞭落下的时候,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接住了这一鞭。赵有容拦下了贤妃的柳条,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背青筋暴起。

秦君未感受到疼痛自然惊讶,一抬头便对上少年紧绷的下颚线和他举着的手,气氛在这一刻几乎要凝固成冰。

“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贤妃保持着挥柳条的手,细长的眼里有些不敢置信。

赵有容力气很大,几乎是轻轻一抽就将柳条抽到他的手里,他眉峰笼着淡淡的寒意,双手一折,柳条应声而断。

贤妃心里划过惊愕,要知道这根柳条是她精挑细选,柔韧度极好的柳条,不光打在人身上疼,轻易还没法破坏。但赵有容不过是两手一转,这柳条竟然断了。

他将断掉的柳条嫌恶的扔在地上,抬起无半分歉意的脸淡淡道:“没什么,我的人我自然会管教。”顿了顿,他似是眼尾瞥了一眼秦君,接着道:“不过你的东西伤了我的人,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贤妃一副听错了的模样,怔愣了半晌才将目光转到秦君脸上。

方才她未曾发觉,如今细看之下这小宫女竟然如此貌美,也难怪惹得一向冷傲的赵有容都怜香惜玉起来。贤妃心中有了猜想,面上浮现一丝讥讽:“殿下也会怜香惜玉?本宫以为殿下不喜欢女子呢。”

赵有容十二岁那年身边死了个近侍,之后便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整个宫里的人都喜欢拿这件事取笑于他。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少年越发的不好惹,但总有那么些不长眼的提起。

显然贤妃便是这个不长眼的其中之一,她话音刚落赵有容便眼神冰冷的看了她一眼,那模样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还轮不到你来关心。”他扔下这句话,便伸手拉住已经被冻傻了的秦君径自离开。

赵有容脚下步子生风,背脊挺得笔直,秦君被他拉着怔怔的瞧着他的后脑勺,有些敏感的察觉他似乎是在生气。

她走了一段路,身子也渐渐暖和了几分,便有了思考的力气,她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方才贤妃的话,心道莫非赵有容还在为三年前的那些事生气吗?

他拉着她一路回到了南华宫清辉院,一进院门便瞧见了梨树下秦君花花绿绿的被褥包袱,只觉得心中怒火更胜,他狠狠地甩下她的胳膊,怒气冲冲的进了屋子。

屋子门没关,里头的灯火温暖的秦君好生向往,可她不敢进去,只能眼巴巴的瞧着房间。

然而赵有容刚一进去,屋子里便传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天呐殿下!您的手是怎回事?这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

“闭嘴。”

于是嚎叫声便如被扼住了脖子的公鸡,顿时没了声音。

前一道声音她认识,是连宝,后一道声音她也认得,是赵有容。她分析了一下二人的对话内容,猜测是不是赵有容替她挡下那一柳条的时候,被打伤了呢?

莫非他方才也是为着这个事生气?

秦君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于是她望着暖烘烘的、冲她遥遥招手的屋子,咽了口口水,面上浮现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然表情。

追男人守则第二条有云,一定要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及时送上温暖。秦君估摸着温暖她是送不了了,他现在的屋子暖和如春,不过她因为混迹江湖时常受伤,上药包扎的功夫倒是十分得心应手,兴许可以讨好一下赵有容。

于是她挪着小碎步挪到屋子门口,便瞧见少年笼着眉神色莫名的盯着一处发呆,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手上的伤口在烛光的照耀下面目狰狞、血肉模糊。他粉嫩的唇瓣紧紧抿起,白瓷般的脸蛋上揉碎了淡淡的光。

连宝则拿着一瓶伤药在一旁,豆大的眼睛和浓密的眉毛几乎都要拧巴在一起了,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显得十分纠结。

秦君轻声开口:“殿下,要不奴婢来替您上药吧?”

赵有容和连宝便同时转头,前者漆黑的眼睛死死的锁住她,后者则犹如见到了救世主降临,脸上的肥肉都在用力的诉说着感动。

“你还敢出现在本殿下面前?”赵有容伸在桌子上的手蓦地缩回,盯着她的表情大有几分恐吓的意味。

秦君莫名的能读懂他表达的小细节,见他这个样子便猜测他其实还是希望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以她脸皮厚的朝着他笑了笑,连礼也不行便进了屋子,从连宝手里接过药瓶。

“连公公,这里便交给我了。”她这样说着,大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

这般姿态秦君反正是没有察觉出来的,她从来在赵有容面前随便惯了,总有几个时候会忘了规矩,但奇异的是赵有容竟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连宝惊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赵有容便踹了他一脚十分不耐的让他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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