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素冠其二

宋景熙又在廊下站了很久,秋风瑟瑟的,吹得冷也感觉不到了。他在这站了多久,韩时元也就陪他站了多久。黄昏也渐渐从天际线渲染出来,人群一片寂静。忽然,不远处的一窝人中,有个男子突然“呃”了一声,然后吐了出来。

他这动静闹得大,旁边有个和他挤得近的人不幸被吐了一身,朝他抱怨道:“哎呀!你搞什么鬼啊!!”

男子刚说出一个“我”字,就又吐了出来,但没吐出什么东西,接近干呕。他就这么干呕了数回,人也跌跌撞撞的,还捂着嘴和肚子,接着就跪在了地上。

宋景熙赶紧和韩时元走了过去,还没走近,那男子已经彻底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嘴边还吐着白沫。

宋景熙震惊道:“医员呢?让医员来看看!”

那边官吏也看到了情况,赶紧去唤医员了。

不多时,医员急匆匆赶了过来,和医员一起来的还有文尚谦。医员还在察看倒地男子的状况,已经有人小声蛐蛐道:“这样子......怎么和之前死人的时候一样啊!”

“是啊,很像啊!”

“就是说,那会也都是这么死的吧!”

医员检查一番,手抖道:“......死了......果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宋景熙道:“三年前??你的意思是说......”

“的确和三年前的死法一模一样。”文尚谦震惊道:“他是......最先吃粥的人之一。遭了。”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面色既迷茫又凝重道:“我再等一会...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宋景熙和韩时元对视一眼,也决定等等再说。医员抗走了倒地男子的尸体,并道:“我再去检查一番,若再出了什么事请来唤我。”

很快,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因为情况并没有好转起来,文尚谦祈求千万不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一个人倒下,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人......都以与第一名男子相同的方式死去,而且,大多是老人。

文尚谦一只手按在一只手的手腕上,两只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朝宋景熙和韩时元二人看去,他声音也在颤抖地道:“两位,不好意思,我有件急事,不得不先离开了。还请二位帮忙照看照看......”

他没有说明是什么急事,但显然是有什么理由暂时说不得。宋景熙点了点头,不多追问,道:“好,文先生去吧,我们在这。”

所幸,文尚谦离开之后便没有人再倒下了,一共死了六名灾民,这种结果,可严重可不严重,说严重了那也是死了人,是人命关天的事,说不严重那这六个人放在一年饿死的人的数目里还不算惹人注目,全赖到时沈牧使和监察使们怎么向上交代。沈牧使也是这么对宋景熙和韩时元说的:“监察使大人,这多半是灾民们饿坏肚子了,本来就快不行了,撑不了多久的,看衙门里医员也是那么说的嘛,他们肠胃本来就不行了,吃了粥反而受不了。再说旱灾已经持续三年多了,年年都要饿死不少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似乎有点推卸责任的意味,但经过医员尸检,的确死去的灾民都是因肠胃的问题而亡,宋景熙也无法从这上面反驳什么,但问道:“年年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吃了粥之后便上吐下泻而亡?”

沈牧使道:“呃......这倒也没有,就前年和今年这样过,去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就挑前年和今年这两年吃死人?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都还没问,沈牧使便唉声叹气道:“想必两位已经知道了尚州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我知道两位监察使大人在怀疑在下,但尚州的百姓都是我治下的子民,说白了那性命是和我连在一块的,我既然是做父母官的,又怎会加害于子民呢?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而且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也请两位别怪在下铁石心肠,早些年在下看到死了人,都是尽心尽力地找位置埋了的,死了家属的,我还会给他们发放些抚恤金。后面钱不够了,粮食不够了,悲剧倒是看够了。大人要是见过活人扒了死人衣服取暖,见过活人盖着死人取暖,一定就能理解在下了。现在这境况,怜悯和同情根本不能拿来当饭吃啊,在下只能尽力让尽量多的人活着,哪能救活所有人呢?再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才死了六个人,等过两个月冬天来了,这堆人里还有没有六个活下来的都不能保证——不过这倒是夸张了,但熬不过冬天的人真是很多。”

这话沈牧使每年都要对来尚州的监察使说一遍,他说这些其实是有目的的,也早就已经说习惯了,但指天指地,他这些话的确是发自内心说的。宋景熙也听了进去,他这会认为,沈牧使做官这事儿还是有地方可圈可点的,虽然他敬佩文尚谦的勇气和坚毅,但沈牧使似乎也不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贼人。

宋景熙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沈牧使心道稳了,今年是不会被说坏话了,便道:“唉,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走了。

夜间,尚州某不知名客栈。

叩叩——

宋景熙睡得不太安稳,很快就被敲门声吵醒了,他坐起来正想喊醒睡在另一榻上的韩时元,扭头却看见韩时元也已经坐了起来。两人透着月光看各自的眼睛,都没说话,韩时元先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带着一身冷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文尚谦。

宋景熙也站了起来,惊异道:“文先生?”

文尚谦很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深夜前来叨扰二位,还望二位见谅。”

宋景熙道:“不叨扰,不知文先生有何事?”

文尚谦道:“今日白日州民死亡之事,下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迹象,不知向何人诉说,只好来寻求二位帮助了......”

“乐意之至。”

听到两人的回答,文尚谦又是腼腆一笑,“先前宋大人说李大人告诉了下官的事情,那下官就不多加赘述,浪费二位时间了。简而言之,今日之事与前年一模一样,下官怀疑...有人在米仓里下了毒。”

宋景熙嘶了声:“文先生何出此言?”

文尚谦道:“因为......两年前官府熬煮的粥吃死人之后,官衙的官员都在发粥前尝过那些粥,下官也不例外。宋大人或许听说过,而且知道他们喝了粥都没有事。其实,其实是有人有事的。”

韩时元默不作声。

“就是下官。”

文尚谦道:“下官早些年患有胃病,那次和守令们一同喝了那粥之后,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胃病竟然可以严重到那个地步,足足疼了半个月才见好。”

韩时元道:“但沈牧使却对外称尝粥的官员当中无人有异样反应。”

文尚谦苦笑一声:“这个,沈大人的确是这么对外宣布的。下官当时犯了症状之后便找沈大人说明了,但沈大人说下官这病偶尔就犯一次,只是碰巧赶上犯病的时候了,不是喝粥喝的,毕竟其他大人喝了都没事。下官当时...觉得沈大人说得有道理。”

宋景熙道:“这哪里有道理了,百姓吃了后死了是百姓的问题,文先生吃了胃痛了也是文先生的问题,按沈牧使的意思来看那就死活不是粥的问题,既然不承认是粥的问题,那何必让守令们尝粥来做个面子,做给谁看的?那年的监察使吗?做给朝廷看的?”

文尚谦又苦笑一声:“下官当时也是犯了傻了,没去找监察使说明情况。”

听他说这句话,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大抵不是文尚谦犯了傻不去找监察使,而是去了也不会被信。一来他本就有随时犯疼的胃病,二来连检查了粥的医员都没从粥里找出什么异样。没有确切的证据,监察使不相信很正常。何况他要是真告状了,没有监察使的支持的话,那必然无法再在尚州立足,也就意味着他得抛弃自己从县里带来的百姓。可他不能这么去赌。

宋景熙道:“所以,文先生方才说怀疑有人在米仓中下了毒,是发现了什么新证据?”

文尚谦拱手道:“正是。其实...第二年施粥没有出现吃死人的情况后,下官心里就一直怀疑第一年的粥是有问题的了。下官想的是,第一年只有沈大人施的粥出了问题,下官的却没有出问题,而由于沈大人和下官所施的粥是分开各自熬煮的,沈大人煮的是官府粮仓里的粮食,下官煮的是自家仓库里的粮食,没有经手旁人,所以下官怀疑沈大人那边是有人下了东西,可事情已经过去了,苦于没有证据,下官也不能做什么,只是不成想今年又出了这样的状况,并且状况反了过来,下官的粥也吃死了人了。可下官可以保证,那锅粥完全是下官一个人煮的,所以那位大哥死后,我便怀疑可能是有人在我的仓库中下了东西......也就在先前不久,我在自家米仓里发现了一根黑色头发,下官可以断定那不是我的头发。”

韩时元道:“为何可以肯定?”他这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

文尚谦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羞愧和腼腆交错,他缓缓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冠,又缓缓扯下发网,露出满头灰白。

宋景熙震惊得没说话。韩时元也是不免感到诧异,他没记错的话,文尚谦今年只有三十一岁,而立之年,不能算老,居然会有一头白发。而文尚谦似乎是羞于展示,很快就将发网绑回去、帽冠戴回去了。

他依旧是腼腆地道:“让二位见笑了。这些年着急忙慌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并且下官原本的发色也不是黑色的,而是泛棕些,家中又无旁人,所以下官可以肯定,这根黑色的头发丝是别人的。”

“因此一定是有人进了我的仓库,在粮食里下了东西。因为没法分清那些死去之人是喝了谁的粥,下官也想知道官府的米仓是不是一样被下了东西,但、但是官府的米仓平日也是锁着的,钥匙又在沈大人那里,沈大人必然不会将钥匙借与我,我没办法进到米仓里,所以......只能向二位求助了。”

宋景熙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我们替文先生去找沈牧使。”他说完这句,看向韩时元,韩时元也默默点了点头。

片刻后,随便捏造了个借口,沈牧使也没多问,两人顺利拿到了钥匙,前往米仓去和文尚谦会面。“咔哒”一声,米仓大门开了。

粮食很少,比想象的还要少。正常的时候,这仓库应该是被填满的,可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角落里的那一堆而已。

文尚谦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捆捆粮食面前蹲下身,取出少许谷粒在掌中,也不捻掉外壳,接着他在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的注视下,竟张口将这些生米就着稻壳吞了下去。

“——文先生。”宋景熙欲言又止。

文尚谦只吞了这一点,然后站了起来,道:“要是米仓的粮食被下东西了,但愿我没有吃下没有沾上东西的。”

宋景熙道:“唉,文先生。”他接着没有说话了。

三人在米仓内等了半晌,文尚谦没有任何胃病发作的迹象,跑跳走蹲都还好好的,他自个也奇怪道:“难道真吃下了没有沾上东西的?”说着,又去随即捻了少许稻米进腹,可等了会,依旧没有发病。

韩时元沉声道:“看来官府米仓并未被下药。”

宋景熙道:“那就有可能是在熬粥的过程中下的。文先生...生米也是很伤胃的,要不还是别尝试了吧......这样,明日再熬粥之时,我和李大人一起上手,全程监督,看看是不是有人暗中捣乱,能否?”

“这...当然可以,那就麻烦二位了。”文尚谦说完,紧紧咬了咬唇,半晌后才道:“这里的粮食,已经只能够城内的人撑上半个月了,下官想......想去其它地方借粮食。”

宋景熙道:“既然不够,我们修书一封上与户曹,让户曹运些粮食来。监察使应当是有这个权力的,是不是?”

他后面这句话是在问韩时元,而且是看着韩时元说的。韩时元颔首道:“是。”

文尚谦犹豫道:“其实,户曹每次运来的粮食,都远远不够。他们只能给尚州人口的份量,这都已经不少了,可是尚州还有很多逃过来的难民。况且沈大人已经向户曹要粮了,但户曹暂时无法调配粮食过来,下一次运粮,至少需要等上半个月,我们要用这些粮食撑过一整个冬季,可这些粮食根本不够吃这么久,再怎么节省,也做不到。只不过好在户曹有过规定,在闹饥荒时其它道若是有多余的粮食,就有义务借粮给饥荒地区,只要能借到足够的粮食,就能让更多的人熬过来年开春,让他们有力气去播种。往年借粮都是我去,今年...也不得不去了。下官想今夜就出发,趁早去趁早回,至于尚州的施粥事宜...就要麻烦二位大人了。”

两人沉沉地点了点头。文尚谦说了一些感激和托付的话,很快便走了。

宋景熙先走出了米仓,对着悬月长长叹了一口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民生疾苦,有这么多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韩时元也沉默地望了眼月亮。过了会,他忽然低声道:“借粮一事,虽被准允,但没有户曹或朝廷官员干预,会很难。”

宋景熙道:“大多数不愿意借?”

“嗯。”韩时元道:“大多数不愿意。前去借粮的人,一般而言,不得不低声下气。”

难怪只有文尚谦一个人去借粮了。宋景熙唉道:“求人帮忙,也是不得已。”

......

天明时,熬粥尚未开始之时,从远在庆尚道另一端的庆州发来了一封信。是设在庆州的曳扇台分台台主发来的。

这就要说到宋景熙和韩时元此行尚州的真正目的了。庆尚道和全罗道各设有分台,均设置在各自的首府内,也就是庆州和全州,庆州分台与全州分台是兄弟关系,也是相互监督的关系。两人来之前,李珘就收到庆州台主的密信,称全州曳扇台似乎有异动。之后李珘便让庆州台主找个名义派人到全州去,结果派去的人遭到了跟踪。直到昨日晚,派去的人才回到庆州,这日清晨,庆州台主便飞书一封来,大致内容是说已经有几位密使在来尚州的路上了,准备和宋、韩二人会合。

在庆州密使尚未赶到前,宋景熙和韩时元一直在负责监察使的任务,施粥全程盯得更紧后,果然没有再出现吃粥吃死人的情况了。为找出凶手,两人决定首先从排查全部官员开始,因为能下毒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只有官员能接触到粮仓和熬粥这两环节,所以是有官员作妖无疑。

然而,在尚州任职或待在尚州的官员人数不少,必须先握有官府的官员名册,知道详细的官员身份后才好排查。在庆尚道,若是想拿到官员名册,要么找当地官府长官要,要么找庆州分台要,分台保存的官员名册不似地方名册那样不详细,而是笼括了一个道几乎所有的官员,有品阶的都得记录在册,这是最全的,以往李珘想要官员名册,就是直接找各道的分台主。但对于现在的宋景熙和韩时元两人来说,去找远在两三百里以外的庆州去借,快马加鞭也还是太慢了,不如就近,找尚州牧使手上要。

尚州牧使听到监察使的这个请求,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拒绝,只不过交出去前,还是多嘴问了句:“两位要这个是要做什么?”

韩时元随口道:“抓人。”

沈牧使又多嘴道:“抓什么人?”

韩时元道:“抓你这种人。”

沈牧使打哈哈道:“...哈哈哈......监察使大人还真是会开玩笑......”他精明地低头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浮现一个恐怖的猜想,吓得额头一跳,立刻抬头试探性地问道:“......在下斗胆问一嘴,两位...是不是想查两年前吃粥吃死人的案子?”

宋景熙已经接过官员名册了,微笑道:“既然牧使大人知道,那就希望您多多配合了。”

沈牧使汗颜。他干干地笑了两声,擦了擦鬓角,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日后。

发生了一件令人极为恐慌的事情:官府米仓失窃了。

官员来敲客栈房门的时候,宋景熙正准备解衣入眠,一听这消息,他解丝绦的手抖了下,难以置信道:“什么?!”

等他和韩时元急匆匆赶到官府时,却只见衙门前已经围了一大群人里,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只见眼前空地上跪了一名男子,被捕绳绑得结结实实,嘴巴里还塞着抹布,被一名士兵摁在地上,不得乱动。

众人都朝着坐在公堂檐下的沈牧使,沈牧使让人将椅子挪了出来,自己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神色意味不明。他正趾高气昂着,见到两人进来,一拍大腿从椅子上弹起来,高兴地道:“哎呀,监察使大人,可算来了!”

宋景熙有些不明白地道:“牧使大人,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男子瞪眼死死盯着沈牧使看,沈牧使并不惧怕,而是指向男子,很肯定地道:“这家伙就是偷米的贼!”

男子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剧烈挣扎,但没有用。

宋景熙惊讶于沈牧使抓人的速度,便道:“为何如此肯定?”

沈牧使自信道:“这贼办事办得不熟练,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就吓得六神无主了,想着赶紧冲出去,结果冲出去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脸,我带人去这家伙住的地方,果然在他屋子里找到了藏起来的粮食!被他用个麻布袋子装着了,那就是赃物!”

男子旁边的确有个袋子,一名士兵在沈牧使示意下上前将袋子敞开,展示给宋景熙和韩时元看,果然,里面是一捆捆的稻米无疑,虽然很少,但在如今的非常情况,偷一粒米那也是大罪。

“依本官看,不如将这贼人乱棍打死为好!”

男子挣扎得更厉害了,喉咙间总发出些怪声音,似是极力要说些什么,但喉咙被布条堵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韩时元面无表情道:“白日偷粮?”

宋景熙心中也道:“青天白日地躲过那么多人去米仓偷粮食,那得是多高的武功,就是我也做不到啊。”想到这,他又默默心里想,韩时元做不做得到?

他静静地没表现出来,只等沈牧使的回答。武功高的话,那怎么会被这样轻易抓住?

沈牧使道:“这,可能是这家伙饿坏了,饥不择路了!”

见男子似乎是真的很想要说话,宋景熙便道:“牧使大人,他好像有什么要说,不如让他说一说?或许有隐情,让他辩白一番也未尝不可。”

沈牧使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

宋景熙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总好过冤枉死人。让他说话。”

周遭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动手,只好朝沈牧使看去,沈牧使表情十分夸张,半天不同意。出乎意料,韩时元直接上前拽掉了男子口中的布条,将不跳丢在地上,冷声道:“说。”

男子如蒙大赦,重咳几下后,飞快道:“你背叛了我们!”

沈牧使指着男子痛骂道:“狗贼闭嘴!你偷了粮食还不承认,是你背叛了尚州百姓!”

男子怒喝道:“沈牧使,你答应过的,为何要违背誓言!既然你不义,也休怪我们不给面子了!你敢背叛首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牧使跳脚道:“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什么首领,什么违背誓言?本官根本不认识你!把他嘴巴堵上,这家伙疯了!”

士兵正欲捡起沾满尘土的抹布,却不料韩时元一脚踩在了抹布一角上,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不让他们动。

宋景熙道:“让他说。”

男子朝沈牧使狠狠呸了一声:“你会遭报应的!首领知道一切,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神不知鬼不觉吗?可笑,你根本逃不过首领的耳目!”

沈牧使也呸道:“妈的,这家伙到底在胡说什么?!”

男子道:“我只是首领的一只眼睛,而尚州有两只眼睛!只要另一只眼睛发现我失恋,就会向首领揭发你的一切!你完了!”

“......??!”男子这话说完,沈牧使肉眼可见地从疑惑转为了惊慌,他表情惶恐,挪到男子面前,哆嗦地按着男子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你说什么??你他妈的说什么?!哪来的第二个人?该死的!你说啊!!”

男子只是冷笑,不说话。沈牧使哆哆嗦嗦地回头一看,两位监察使都神色各异地注视着他,他瞬间感到双腿发麻,惊恐地道:“不不不,哪有什么第二个人,我根本...本官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宋大人,李大人,原来...原来盗粮的贼人有两个啊!”

男子嘲笑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嘴硬!”

宋景熙道:“首领是谁?”

被这么一提问,男子反倒低头沉默了。

沈牧使道:“宋大人,不要听这家伙的胡言乱语!一定是有两个盗粮的贼人!”

韩时元道:“不说,那就审。”

沈牧使急道:“不能审!”见宋大人皱眉,沈牧使心道豁出去了,强硬地道:“宋大人!你只是监察使,没有刑讯的权力,要审也是交给衙门来审,本官来审!”

韩时元冷冷地看了沈牧使一眼,沈牧使忽然感觉从胆子里发出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憋的话霎时就说不出去了。

宋景熙也没有废话,掏出携带在身的身牌,举到沈牧使眼前,神情严肃道:“这是什么,想必牧使大人不会不清楚。很遗憾地告诉你,现在你不是牧使了。如果你配合调查,或许还能保回一条命,不要想着给我们背后捅上一刀,曳扇台也不止一双眼睛。”

沈牧使,不,现在应该叫沈某。沈某呆愣愣地盯着刻着曳扇台三个字的玉牌,表情逐渐绝望,他变成一滩烂泥倒在地上,神色又变得呆滞起来。韩时元道:“这两个人,都关进去。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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