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只有一张凳子。
可以说,两人贴得很近,玉珂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沈今生身上,她的衣衫并不厚,是那种轻薄凉爽的料子,贴着身子,温温热热,透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异香,偏生她还不安分,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沈今生的衣袖,摩挲了一会儿,又隔着袖子捏着沈今生的手腕。
这般明显的调戏,是个人都能看出。
沈今生呼吸明显一滞,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
忍不住想躲,往哪儿躲?
往旁边乌迁身上躲?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避嫌的。
往毕钦身上躲?
更不行。
见沈今生这般反应,玉珂唇边泛起一抹笑,笑容冷艳,眉目间尽是风情,凑近了她的耳侧,轻声呢喃,如同情人间的低语,“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离得近,女子嗓音清冷,语气又轻,沈今生竟听出了几分缱绻的意味,甚至能嗅到身上的异香,还有那呼出的气息,都喷在脸上,痒痒的,她耳垂通红,蔓延到脸上,如实回答:“沈今生。”
“今生?”玉珂来了兴致,音调上扬,“这名字倒是别致,那你可知,前世今生,是什么意思?”
沈今生当然知道,只是,她不想跟玉珂说这么多,言简意赅,“不知。”
“不知?”玉珂轻挑眉峰,明显不相信,“那你怎敢叫这个名字?”
“我告诉你。”
“前世今生,意味着生死轮回,人的前世今生是因果轮回的两个方面,前世因,今生果,因果循环,皆在今生。”
“你前世,一定是有很多遗憾,才会愿意用今生来弥补。”
最后这一句,带着几分玩笑意味。
沈今生性子再冷,听完这话,也忍不住有几分动容,她半垂着眼,睫毛浓密又纤长,鸦羽似的眼睫,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柔和了许多,那双丹凤眼,眸光清澈,泛出淡淡的光泽,轻声:“殿下说笑了。”
她连自己的前世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弥补不弥补的?
这些话,她不爱听。
这下,倒是把玉珂给逗乐了,这男子,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好歹也算调戏了他,结果,他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太扫兴了。
像是个雏儿。
她勾着唇,故意逗沈今生:“你该不会是,没有碰过女人吧?”
这话一出。
乌迁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有些绷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连毕钦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但瞧着玉珂那冷然的表情,又赶紧敛了,干咳两声,正色道:“主子,这大庭广众,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合适。”
玉珂:“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碰没碰过女人,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看看他那一张脸,就知道,他有没有经验了。”
沈今生,无言以对。
“咳咳咳——”乌迁实在是憋不住,咳了几声,他想着赶紧换个话题,“那个殿下,这小沈啊刚进护卫队,您瞧,她还没十八呢,再穿上这一身衣裳,就跟个女娃娃一样,没有半点男人样。”
“依卑职看,咱们护卫队里,还有好些小将,各个身强力壮、身手了得,都可以为殿下效力,为殿下排忧解难,您看,要不……”
王府里的护卫,个顶个都是精兵,每一个都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是真正的勇士,而沈今生,虽然身手不错,但终归是个女人,还是从未上过战场的,要不是托关系走了后门,她连进护卫队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还直接进了乌迁的麾下,可以说,是莫大的荣耀了。
玉珂抬眸,横了乌迁一眼,冷冷地道:“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这么啰嗦,是不是不想干了?要不,我跟三哥说一声,让你提前回老家得了。”
乌迁立马闭嘴,再不敢多言。
开玩笑,他哪儿舍得回去,王府的护卫跟一般的护兵可不一样,多威风啊,可是个肥差,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潇洒又滋润,要是回了老家,可什么都捞不着,那也太亏了。
亭中一时寂静。
玉珂又拉着沈今生聊了一会儿,问了问沈今生之前的经历,见沈今生不愿意说,也不勉强,换了话题:“你有什么心事?”
沈今生神色讶异,抬眼看她,如玉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露出浅浅梨涡:“我?能有什么心事?”
玉珂意味深长道:“我若没看错,你眉眼间透着寂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放不下,让你心存疑虑,不能开怀。”
沈今生扯了扯唇,没有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因为朝云是了,她意识到,如今萧宁已经有了新的开始,不能再像过去那般,心安理得地待在她身边。
她总觉得自己该给萧宁一个解释,可原本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误会这种东西。
最忌讳的就是越描越黑。
一旦有了,就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结,就算解开了,也不过是徒劳一场,结就结了,不如就算了。
所以她只是心绪复杂,并未深想。
毕竟她本性就是冷的。
她一向只为自己而活,就算是父母,也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不过,离开了也好。
这样,她也不用费心去讨好萧宁了。
亭外风雨小了些,从滂沱到润物细无声,秋意却不减,吹在脸上,冰冰凉凉。
乌迁在一旁啧啧两声,暗暗朝毕钦使眼色,让他开口。
毕钦会意,轻咳一声:“沈今生,主子问你话呢。”
沈今生垂眸,敛下眼底的万千情绪,顿了片刻,才道:“我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好担忧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
不知怎的,玉珂竟听出了几分伤感,大概是她的错觉,她身边不乏有像沈今生这样,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的,但大多数人都只是麻木地活着,极少数几个活得洒脱,像沈今生这般,身上毫无半分颓丧,活得自在,照样吃饭睡觉,做事练剑,不受过往牵绊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又试探地问:“你心里,可有放不下的人?”
沈今生回答:“有。”
她接着问:“那何不去找她?”
乌迁和毕钦都露出几分好奇,八卦的心思达到了顶峰。
沈今生无奈地笑:“自然是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既然不能,那就不应该纠缠,放开彼此,成全对方,各自欢喜。
这天下,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
玉珂颔首:“不错,你倒是通透,知道为自己谋出路。”
亭中气氛不再沉闷,玉珂又跟沈今生聊了一会儿,知道她身世可怜,便让她以后有事,就去寻她。
沈今生道了谢。
聊得差不多了,玉珂起身,瞧着外边绵密的细雨,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素手轻挥,“今个儿累了,回吧。”
毕钦立时站直了身子,跟在玉珂身后,准备回营地。
玉珂姗姗而行,走出几步,回头,眸光在沈今生身上驻留了几秒,淡淡道:“沈今生,我等着你扬名天下的那一天。”
细雨如纱,落在女子的头上,脸上,身上,将她整个人的轮廓模糊得看不真切。
她似乎笑了笑。
沈今生神色怔了怔,反应过来,回了句:“谢谢。”
——
深夜。
营地。
四周安静地可怕,风雨早已停了。
草地一片泥泞,帐篷上挂着零星雨珠,周围还有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一人在帐外徘徊了许久。
帐子里烛火摇曳,光与影交织,明与暗变换,瞧不清那人的脸,只依稀觉得那人身姿曼妙,煞是好看,应该是个女子。
许久,那女子在护卫的注视下,终于进了帐子,朝里走去。
帐里很暖和,布置得宛如一个温馨的小家,中央是一张长方形的地毯,上面绣着祥云和腾龙的图案,地毯的两侧,是两排整齐的竹椅和茶几,供休息和品茶,竹椅上铺着锦缎垫子,柔软舒适。
角落里,是一张古香古色的床榻,上面铺着华丽的锦被和软枕,床上的萧宁正侧身躺着,身姿婀娜,长发铺洒在软枕上,沉浸在梦境之中。
与帐外相比,这处另辟静谧,别有一番洞天。
女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前,站着,瞧了榻上的人一会儿。
开始宽衣解带。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落满了衣衫。
她掀开被子,慢慢靠近萧宁,将脸完全埋在那带着暖意的颈窝里,那是个全身心都完全依赖甚至是依附的姿态。
一抹温热的触感突兀地贴上背脊,让萧宁立时睁开双眸,想去掰开环在腰间的手。
“姐姐,是我。”萧欢颜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哑,听着更加诱惑人心。
隐约闻到了酒气,萧宁的手顿了一下,旋即便放弃挣扎,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抿了抿唇:“你怎么来猎场了,还喝酒,也不怕被爹发现。”
“管他们呢,我要姐姐。”萧欢颜低低地应了一声,手依旧没有松开。
萧宁无奈,她这个妹妹性子愈发难捉摸了,今晚也不知是抽什么风,不好好在自己院里待着,跑这来,还喝成这样。
“你……”她刚开口,想要教训几句,忽觉腰间软肉一紧,萧欢颜整个人又往她身上靠,贴得更紧了。
酒气混合着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酥麻痒痒,她下意识偏过头,试图远离,“别闹。”
“我没闹。”萧欢颜说着,将萧宁揽得更紧了几分,女人的身子柔若无骨,抱着,像是抱着一团云,轻飘飘的。
可是,她却贪恋这个温暖的身躯,感受着女人身体细腻的触感,那种感受,就像是回到了母亲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只想放纵,放任这禁果成长,蓓蕾绽放,管它会不会惹来非议,会不会落人口舌。
就这一晚,只这一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过了今晚,一切都如常。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姐姐,为什么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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