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过晚，他已经中了毒。”

这句话冷冷地从太子口中吐出，沈锦秋一愣，她呆滞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太子，过了半晌，颤抖着手翻起桌几上的香料，可任她怎么找，都找不到玉华醒醉。

玉华醒醉，沈锦秋清楚地知道，其中的牡丹香虽然无害，可会让沈词意识迷乱，她这次来沈府，特地嘱咐太子的人带沉香来，可那书房中的怎么会变成了玉华醒醉？

沈锦书将手中的沉香捏地紧紧的，太子看到她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浮起，紧抿嘴唇道：“我说了我会帮你，这一次，我一定让你心想事！”

“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沈锦秋的双手被他牢牢握紧，她试图挣脱，太子根本不给她机会，沈锦秋盯着他，几近崩溃道：“殿下从前食言我并不计较，我总觉得你喜欢我便是对我无尽的信任，所以我才将沈词的秘密告诉了你，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对他耍这种下流手段，殿下，您怎么能用玉华醒醉对付他？”

“还不是为了你，” 太子平静地看着她，“这一次，我保证满足你的愿望，你如愿会踏进沈府，将当日欺你压你的人踩在脚底下，包括你的嫡妹沈锦书。”

沉香在手里碎成香屑，沈锦秋任由其洒到太子的毯子上。

太子看见带灰的毯子皱了皱眉，将沈锦秋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别怕，我已暗中派人盯着了，沈嘉许这次不会出事，信我这一次。”

这句话并没有点燃起沈锦秋的希望，她无望地问道：“他当真无事？”

她总是看不见他的心，太子幽暗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光，说道：“嘉许他对我有大用，我必保他无事，有事的另有他人。”

——她的情敌，锦秋这次总不会担忧了。

以太子叵测的心机，沈锦秋很快意识到“他人”指的便是姜宝依了。

幸好姜宝依并不是她的手帕交宋娘子，沈锦秋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至于太子对姜宝依做了什么，她无心去管。

只要嘉许一切安好。

她便安下了这颗忐忑不安的心。

姜宝依看着那朵徐徐燃起的香，不敢想象夫君因为这牡丹香气中了毒，她很快看了一眼便转过头，轻轻捏住他的右手。

沈词头疼欲裂，这一次中毒，居然要比六年前更严重，他勉力静了静心神，勉强从口中挤出简单的三个字：“快离开。”

太子，从小玩到大的太子，这一次，终是为了沈锦秋，利用玉华醒醉香对付自己。

幸而留有一丝清醒，不然，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会对宝依做出哪等事。

可自己居然，保护不了她半分。

被他紧紧地盯着，宝依以为他生气她的犹豫，不敢再耽搁，她双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用力将埋在她身上的夫君半搀着起身。

出了屋，似乎仆人们听说了这件事，青云和一行府医都围了上来。

青云看见少夫人好端端的，可旁边的公子正如太子所言中了毒，他带着府医绷着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公子身上。

走在后面的宝依根本挤不进去前面人群，嗅了嗅鼻子，那淡淡的牡丹香仍在鼻腔里环绕着。

原来夫君是因为牡丹香中了毒，两人的屋子里可都是燃着果香或者竹香，可夫君怎么会用女子才用的牡丹香？

宝依直觉一般地想到了沈锦书的姐姐沈锦秋，那个让太子眼里都沉醉的女子，想到沈锦秋话语里止不尽的爱意，宝依望着前面闹哄哄的人群轻叹。

“少夫人！”

身后，忽然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朝她喊道。

姜宝依脚步一顿，可她还未回过头，肩上一沉，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城南的庄子里堆金砌玉，遍地栽种着灼灼的桃花，娇艳无比。

中年妇女看着厢房里昏睡过去的少女身上的玉佩，猜测到这可是达官显贵之家的闺女，忿忿地朝那陌生男子问道：“都说了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我们这里不能收，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给我们塞这种显贵之家？”

陌生男子全身黑衣，下颌长满胡子，长相普通地实在不能普通了，只有他眼下的一条疤十分赫然，听到中年妇女的质问，不屑地从怀中拿出一个手牌：“奉太子之命。”

既是太子之命，她哪敢推辞，中年妇女哆嗦着身子，扑通一声跪地：“殿下可有什么安排？”

“将她记到张大人名下，张大人来这里要她伺候时立马派人通知我，”刀疤脸男子按照太子的嘱咐，深沉地说道，“张大人迟迟不归属太子，留着他始终是个麻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要收网了。”

中年妇女根本不关心什么相争得力，试探着问道：“那银子？” 照平常收到这等样貌上好的官家女子，可都要付太子百两银子，奉上美女三名。

“你这些年辛苦了，这次只需奉上百两银就好了，只是切要记住，莫要让人知道太子的人来过这里。” 刀疤男警告道。

“奴婢遵命，” 这次遇到例外，中年妇女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女，激动地朝刀疤男点头。

……

迷迷糊糊中，宝依被一盆水浇醒了。

中年妇女见她睁开桃花般明媚的眼，心情顿时舒畅。

这样的女子，她敢保证能吸引张大人今夜前来，赚一大笔银子。

“我……”

她被人扶着坐在妆台前，望着花菱镜，宝依看到自己头发滴着水，身后的布置也明晃晃展示在她面前。

屋中的摆设全用桃红色的布置起来，一片生气盎然，却也带着几分旖旎的味道，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气氛越愈发地怪异。

不知是水太冷还是镜子里的中年妇女的眼神奇怪，宝依浑身打了个激灵。

“姑娘，你遇到我可是遇到了菩萨，先让这些下人带你沐浴装扮好，咋们安排你今晚见到你的夫君，好不好呀？” 中年妇女笑着哄她。

她的语气熟悉，蓦然之间，宝依想起了小时候拐卖孩童的骗子，她紧张地看着陌生而旖旎的陈设，听着隔壁屋传来的怒吼，一动不敢动。

中年妇女在这种事情上可没一次失手过，想到张大人从前在此处花费的上万两银子，喜不自胜；三日前，来了眼睛这等好看的少女，昨日里，又来了一个长相优雅的女子，她可得应太子的吩咐好好照顾着。

想到这里，中年妇女抖擞精神，督促下人将“依依”身上洗的一尘不染。

宝依嫌恶地听着自己的名字忽然变成了“依依”，可在这陌生环境，一时之间，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知已经过了几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可她不能开口。

浴桶里，是用牛乳和鲜花泡制的，五六个年轻的丫头伺候着她，看到她胸脯虽有量，可一看便是黄花大闺女一个，纷纷笑开了花。

“依依”这几日吃了她们庄子里特制的药面容更加亮丽了，因为吃药多了显得傻乎乎的，可这种长相最得张大人喜欢，张大人怕是要赏给她们不少银子呢。

兜兜转转间，宝依才弄清，原来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这是第三天，今日，正是家人接她回家的日子。

只是这里的人提起“家人”，眼里带着戏谑。

此处的庄园，遍布年轻的女子，美貌的几不可见，只在她沐浴时不小心看到一个女子的身上遍布伤痕；相貌平平的女子在这里伺候着人，每间房屋外都站着身强力壮的女子。

家人，这个字，忽然让人心生恐惧。

她好怕。

双手交叠着看着手中的金簪，似乎只剩床底下她唯一能逃离的出路。

“我就说你这女子不安分，都说了今天能见到你家里人！”

中年妇女一接到消息，立马跑进第九号厢房，看到“依依”面容上沾满灰尘，手中全是血，愤怒地从她手中抢走金簪，口中喋喋道，“这地下没什么好东西，可全都是想要逃出去女子的尸骨，你要再想着逃走，便别想着见你的家人了。”

宝依望着床下挖出来的一小截骨头，恍若丢了魂一般，但她……但她不能因为那妇人的话就服从了。

她眼里的倔强看得妇人陡然生了怒意，猛然伸出右掌就要狠狠掌掴，可想起太子嘱咐今夜这场戏要做足，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妇人的手划过半空，在宝依面前硬生生停了下来。

“算你走运！”

妇人恶狠狠地看着她，正要吩咐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她梳洗，门外传来丫头的禀告：“大娘，大人来了。”

“大人呦，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盼来了，” 妇人一改脸上怒色，嬉皮笑脸地朝门口走去迎接终于来的大稀客。

张忆这三天去沈家都扑了个空没有见着姜宝依，见到妇人那张巴结的嘴脸，不耐烦地问道：“从你手中买到依依需要多少银子？”

宝依听到张忆熟悉的声音，心底一沉。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的裙摆还带着灰尘，脸色微变，但掩饰地很好，“我们这庄子如今不做这等买卖了，大人您在此处享受好了再付钱。”

说着，便熟练地将张忆推进厢房，等婆子们出来立马关上了门。

张忆本不欲看屋内的“依依”，但过了好一晌，屋内还是寂静一片，与以往妇人安排给他的女子妩媚 | 的勾引截然不同。

依依。

张忆莫名想到消失的姜宝依。

大红洒金帷帐前，朦胧的月光下，面前的女子不知所措，等看到是他进来，双眼通红，几乎要哭了出来。

姜宝依，怎么会在这里？

张忆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宝依身子止不住地往身后退，乞求道：“大人，您…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