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
潭底此刻笼上了一层暗纱,抬头望去,虽不见明月,但微弱的月光层层穿透潭水,打在那屏障之上,倒也显得波光粼粼,如同星空。
鸩九懒散的在府邸左绕右绕,企图可以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师父的住处。
幸好运气还不错,废了些时间终是一转身看到了那间威严的建筑。
风铎依旧摇曳着,铃声清脆。
虽说才来这里短短三日,可在水司奔波了一下午的鸩九,再次看到师父的屋子,竟觉得意外的安心,它知道师父就在里面,这里,就是它的家。
想到这,鸩九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师父,我回来了!”
冰夷闭目盘腿坐在参天大树之下,虽衣摆轻扬,但他静的没有一点生气,整个人好似已经定格在了某一个时刻。
听到鸩九的声音,冰夷缓缓睁开了眼。
“师父……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鸩九不安的走上前,侧跪在冰夷身旁。
是错觉吗?师父好像很疲惫,很倦怠,和三日之前傲娇富有生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难道洛斯年把师父伤的如此厉害?
“无碍,今日如何?”
冰夷轻轻开口,目光停留在鸩九左臂略显简陋的包扎上,许是回府的时候跑的太快,血迹已经渗了出来。
鸩九将下午所见之事说了一遍。
冰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鸩九手臂的布条扯下,内力凝聚,轻抚上去。
片刻之间伤口便恢复如初。
“小小水蛇妖罢了。”
言罢,又抬起手在鸩九的左侧脑袋一晃,蓝光一闪而过。
鸩九抬手摸到一片鳞片。
“这是什么?”
“我的鳞片,我可以通过它与你传念,你亦可感知我的方位。”
“这么神奇?”
鸩九尴尬的笑了笑,师父定是知道了自己每次回来都要在府里乱绕一气,看不下去了才给了这片龙鳞……
“你要帮洛斯年就必定得去往那些村民的住所,切记不要摘下她给你的令牌。”
鸩九好奇的又摸了摸鳞片:“放心吧师父!”
“师父,你真的是龙吗?”鸩九好奇的凑近端详着冰夷,刚好瞥见了冰夷颈间若隐若现的鳞片,伸手就要去摸。
“砰——”
“诶呦……”
“怎么?胆子这么大了?”冰夷好笑的看着鸩九,拢了拢衣领。
“我是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嘛……他们说你被关在这里很久了,那师父你为什么被关进来啊,你以前是生活在哪里?”
鸩九揉着额头,一脸期待的看向冰夷。
“你这么好奇我的过往?我倒是对你好奇的很。”冰夷从衣襟拿出了那支羽毛。
“你没有内丹,却化了人形,还能与这羽毛共鸣,这么看来,还是你比较神秘啊。”
冰夷轻轻转动羽毛,看向鸩九的眸光笑意盈盈,带着几分探究。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对。”鸩九皱着眉头仔细想着,确实徒劳无功。
“我是什么妖怪呢……”
冰夷嘴角勾起,用羽毛戳了戳鸩九的脸:“野猪吧。这毛这么硬。”
“……师父!”鸩九气的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我才不是野猪,我要努力修炼,我也要变厉害!”
“你没有内丹是无法修炼的,灵气不入体,不然你也不会一直连男女都未分化。”
鸩九瞬间蔫了下去:“怎么会这样……”
“其实也不是全无进步之处的。”冰夷话锋一转,狡黠一笑。
鸩九眸光乍亮:“什么!我还可以怎么进步!”
“还可以长个子。”
“……”
这不是废话吗!光长个有什么用!
鸩九吃瘪,冰夷正乐的开怀大笑,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脸上因刚刚大笑带来的片刻红润,顷刻间褪去。
“师父!”鸩九一下一下拍着冰夷的背,冰夷脸色煞白,眉头紧锁,瘦削的身体因剧烈的咳嗽抖动着。
“师父,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啊,你怎么这么冰……”鸩九将手放在冰夷的额头,一阵渗人的寒冷传遍鸩九全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冰夷深吸了一口气,大抵是缓了过来,摇头未答,只是抬手点了点鸩九的头。
“去休息吧。”
案前烛台微光摇曳闪烁,冰夷的脸也忽明忽暗看不清神采。
鸩九担忧的看了冰夷一眼,还是站起了身,退了下去。
“咳咳……”
冰夷移开捂住嘴的袖角,看着上面点点血迹怔了怔。
身后的参天枝桠轻轻的摇动,冰夷收起手里的羽毛,起身走向卧房。
一夜无梦。
此刻鸩九站在水司大门内,双手叉腰,悠哉悠哉地看着眼前两人的斗嘴大战:
“卫迁!把我的宝贝袋子还给我!”竹节蹦的老高,吃力的伸手探着卫迁手里的黑色囊袋。
可惜卫迁比他高的多,几番尝试都徒劳无功。
“得了吧,你那么多小玩意又不缺这一点,别难么小气。”卫迁左手拿着竹节的黑袋子,右手抱着……白叔。
“你无赖,你明知道我最厉害的宝贝都在这袋子里!你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洛斯年朝鸩九苦笑一下,摆了摆手。
“两位,咱们还要去干正事吗?要不你两先吵?我先回去?”
鸩九站的脚都发麻了。
最终还是竹节妥协,气鼓鼓的走向大门:“谁叫你来了?晦气!”
“诶你?”鸩九刚想回怼脑袋一转,笑嘻嘻的跑向卫迁:“卫迁大哥!这宝贝袋子里有什么啊,给我讲讲呗?”
“都是竹节这小子自己钻研的武器,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正经,但是威力可大着呢!”
“是吗!卫迁大哥,你分我几个怎么样?到时候有什么危险我替你上,如何?”
卫迁刚想拒绝,又突然想到鸩九的确不容小觑,随即小声的说:“好说好说……”
鸩九从袋子里挑了几个小玩意塞进口袋,瞥了眼竹节。
站在大门口的竹节立马收回了探究的目光,面色更加难看:“没皮没脸。”
鸩九正幸灾乐祸,突然感觉耳边传来几声轻笑。
鸩九四处张望。
“是我。”
师父?鸩九惊了一跳,赶忙摸了摸左侧发丝上的鱼鳞。
这东西这么神奇?
“当然神奇。”
诶?师父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这一路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同我讲,”冰夷停顿了一下,又说到:“当然,得我先与你传念才行。”
鸩九兴奋地应了一声,安心了不少。
“鸩九,你……在笑什么?”洛斯年疑惑地看着傻笑的鸩九。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哈哈……我们出发吧!”
“好”洛斯年点了点头。
“老大,有竹节这小子的武器,再加上我们四人的超群才智,想必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卫迁精神抖擞,自信非凡。
“才怪。”竹节没好气的白了卫迁一眼。
“你懂什么,咱们四人小分队——出发!”卫迁迈着大步奔了出去。
几人立马跟了上去。
鸩九摸了摸耳边的鱼鳞,心里默默地反驳了一句:应该是五人分队才对!
几人行至水市入口,鸩九赶忙将令牌挂在腰间,伸手拉住了洛斯年的腰间鞶带垂下来的配饰。
洛斯年立马会意,放慢了脚步,说起了水市的情况。
“这条水市是村民们买卖的地方,家里的劳丁会在每日卯时至酉时出来交易。”
“水市东西两侧各自划分里坊,东坊五十四户,西坊四十户。白叔是东坊五十四户中最年长的老人家。”
鸩九心里一阵唏嘘,想不到这潭底水市竟然这么大,有这么多户人家,不由得紧了紧腰间的令牌,要是不小心丢了令牌,这得被打成筛子……
“洛家主,白叔是鱼妖吗?”
“嗯,白叔一家都是洞穴鱼,”洛斯年怕鸩九不明白,又补充道:“也是盲鱼,他们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说话间,几人行至水市正中,商贩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常。
鸩九紧张的向洛斯年靠了靠。那些商贩斜着眼瞥了几人一眼,又低头忙碌,完全不把水司的人放在眼里。
有几个商贩瞄见卫迁怀里的白叔,面色阴沉。
吓得卫迁紧紧捂住白叔,又怕白叔不舒服,赶忙放松了手臂。
还好一路顺畅,几人行至水市接近末端时,右转进入了一条小路。
村民的房屋逐渐进入视野。
虽然有些破败,但是排列整齐有序,一户挨着一户每户有土墙相隔。
“村民各自有不同的生活习惯,你……习惯就好。”洛斯年勉强说了这么一句。
鸩九默默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到了!”卫迁大步向前敲了敲木门:“白家奶奶,在不在?”
片刻,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位佝偻老妇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前。
她双目发青,没有焦距,鼻子在空中嗅了嗅,沙哑的开口:“洛家主,我儿这是怎么了?”
“白奶奶,白叔昨日被蛇怪袭击,受了伤,现了原形,我们今日前来,是送白叔回家,顺便向您了解下情况。”
“哼,洛家主这水司管的好啊,青天白日还能有怪物出来害人了?我儿竟能受这么重的伤?”
“是我看管不力,”洛斯年抬手作揖,面露歉意:“我一定尽快查明原因。”
“哼哼,进来吧。”白奶奶不满地敲了敲拐杖,侧身让出了路。
鸩九大气不敢喘,蹑手蹑脚的跟进了屋子。
白奶奶皱了皱眉:“洛家主,你带了三个人吗?”
鸩九心下一惊,什么鼻子,这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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