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妆

第二天,也就是婚礼的前一天,任西将自己关在任北的房间,他与宋瓷的婚姻只是个形式,连表演都不用,他们没必要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还上台面,他觉得尽量少的碰面是最好,但即使见了面,也没尴尬,宋瓷平淡的神情无形地给了他些许自在。

任西在房间刚用完晚饭,就接到黎叔的电话报告,给他们化妆和送礼服的婚庆人员一会将到曦苑,需要给他们试装。

任西答应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得把这场戏演下去。

任西坐在任北客厅的地板上,看着满园得鸢尾花神游,以此放松自己,明天得婚礼没有让他紧张,他只是还没想好用怎样的表情去应对那些人,那几个好久没见的本应最亲近的家人。他不确定是否能控制住自己,愤怒亦或是悲伤。

没一会,就见大门敞开了,一群人提着拉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到曦苑,各个脸上都充斥着惊讶,东张西望,好似彼此还在嬉笑打趣,而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并无乐趣,有的都是错位的出生与相遇,以及悲哀的离场与苟活。

任西看尽了这一个个羡慕的眼神和难掩的喜悦,心中不禁感叹,外表的光鲜实则千疮百孔,平凡一生而遇到的美,或许才是人能够承受的好。

任西主动开门下了楼,黎叔和秦姨正在招呼这五六个婚庆人员,婚庆负责人见任西下来,赶紧做了介绍,也说明了一下,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工作,任西礼貌的点了点头。

任西让黎叔安排他们把所有东西搬去舞蹈室,就在那试装,宽敞些也有镜子。听了任西的话,大家赶快行动起来。

任西发现家里好几个熟悉的家丁都回来了,见到任西也是微笑而胆怯的向他微微鞠躬,但他们手里有活,也没过来问好。

见到这些熟悉面孔,任西突然感到一阵亲切。

任西见大家都在忙活着,自己是下来的太早了吧,还是该像宋瓷一般,等着秦姨通传便好。

这时,任西才想起宋瓷就住在一楼,主楼的一楼房间并不多,除了诺大的客厅、饭厅、洗漱间,就是书房和厨房,以及几间值夜家仆的休息室。

宋瓷难道是住在了休息室?

这时,秦姨正要从他身边走过,任西把秦姨叫住。

“秦姨,宋小姐住的哪间房?”

秦姨一听,立马紧张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回家主,小姐在一楼书房住着呢。”

任西一听顿时不悦,难不成她还想以后把书房改成卧室。说是书房,其实也是会客厅,不仅宽敞,视野也是极好的。父亲在里面存放了不少各地收集的孤本残卷,自己以前也时常和任北在里面看书、练字,现在居然被宋瓷霸占了。

任西面带怒气地朝书房走去,此时的门没有关合上,任西一掌推开,毫无顾忌地走了进去,心里正想着质问宋瓷的大胆和无礼,却被眼前的场景看的呆在原地。

一眼扫去的书房还是那样的干净整洁,若不是最里面靠墙的位子,突兀的放着一张窄小的木床和布艺的衣服收纳柜,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人睡,任西忍不住走了进去,那个放置小床的角落,落地窗帘是拉上的,稍微显得黑了一点,床上叠着小被子和一件丝绸睡衣,床头边上有个小柜子,放着一个保温杯,一个大行李箱倒放在床尾。

衣服收纳柜的拉丝没有拉到顶,估计是宋瓷仅能够到的位子。

此刻,任西突然心生一丝怜悯,好歹也是宋家大小姐,如今竟睡到这硬硬的小木板床上,估计也不会比村里的石床好到哪里去,何况她还是腿部残疾,宋瓷并没有得罪过自己,需要得到报应的是宋宸,确实没必要私下里还拿宋瓷出气。

就当任西心有惭愧的转身,眼里突然出现的宋瓷吓得他吸了口凉气,不知宋瓷在他身后出现了多久,被她这么一吓,原本脸上的歉意也消失不见了,任西没有说话,与她对视了一会。

此时的宋瓷,已经换上了礼服,看来她选的是这套白色的高领长袖紧身礼服,礼服布料光滑,线条简洁,上面装饰的白牡丹从脖颈处起,渐渐增多,直至铺满整个裙子的下摆,如同鲜花泉涌倾泻而下,脚上是一双白色高跟鞋,有镶钻的链条装饰。

她还没有化妆,头发也没打理,但任西觉得如果她能站立起来,一定也是很美的,这套礼服还是很衬宋瓷的。

不知不觉看的有些入了神,等任西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眼神,才说到:“我不知道你住在书房里。”任西想让宋瓷知道,自己是才知道她这段时间的住宿情况。

宋瓷看出了任西眼里的局促,微笑着说:“这是我自己选的,我想这里最为合适,一楼的卧室房间小了点,我的轮椅转动起来很不方便,就是住这里会耽搁你之后看书、会客吧?”

任西听着她的话,又看向她。任西没想到宋瓷并不是个蛮不讲理、飞扬跋扈的小姐脾气,相反还是通情达理的,这让他也心软起来。

“我之后想想办法。”

宋瓷对他微微颔首,这让任西觉得有种奇怪的害羞感。

宋瓷比自己大5岁,比任北还要大2岁,他们算不上朋友,只是才认识的陌生人,以后也会是最“亲密”的陌生人,他还没认真想过以后与宋瓷的相处方式。

任西从来都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触,更谈不上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现在家里多出来一个懂事又残疾的女性,显然让他有点左右为难。

任西逃一般的侧身走过宋瓷的轮椅,向舞蹈室快步走去。

现在舞蹈室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见任西进来,赶紧有人给他送来礼服,任西无奈的接过这套浅灰色白条纹的西装,走去了换衣间。

虽然很久都没量过身体尺码,但这套衣服穿起来还是合身的,他开门走出了试衣间,一开门又是第一眼看到了轮椅上的宋瓷,两人四目相对。

自打进入这岺城的顶级名门,这一众婚庆工作人员就没见过这对新人笑过,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惊喜,眼前这对新人是他们见过最登对的一对。

彼此的相似,就连同样清冷的面容都彰显着两人的和谐。这两个不带笑脸的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地像中世纪画的起油画的夫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富人的常见连理,不用喜结同心,只需连结起家族和股份。

宋瓷率先移开了眼,听从了婚庆人员的建议,移步去梳头化妆,任西这才注意到推她轮椅的女生,想必这就是她从前的家丁——夏秋,她转头看了任西的一眼,带着哀伤或许还有点埋怨。

任西微皱眉头,但联想到宋瓷的入寝环境,又很快释然了。

任西也被安排化妆,他先是拒绝的,但不敌婚庆负责人的一阵说理,他不想多听她的滔滔不绝,干脆坐下来闭眼,让人在脸上一阵操作。

任西的装很快花完了,但需要等着新娘一起,化妆师才能最终确定妆容,任西觉得太过麻烦,奈何这位负责人一直在解释些什么。

任西只听进去了一句。“自古结婚都是的大事,一定得让新娘子漂漂亮亮的,那可是你未来的妻子。”

妻子——听到这个词,让任西陷入了深思。

他觉得这是个带有深深责任感的词,原本他是想有个妻子的,现在婚是同样的结,但人换了,自己是否就可以不负那个责呢?

那就不要把宋瓷当作妻子,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交易,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任西将刚刚萌发的同情,抛到那多方利益的赌桌上,来缓解心中的不忍。

任西坐在一旁,看着四五个人围着宋瓷,来来回回的打理着头发和妆容,发起了呆。好像过了许久,才有人唤醒了他。

任西起身,又一次对上了面前的宋瓷,重新理了的发型,有了神奇的层次感,凸显出她小巧精致的脸庞,31岁的皮肤依旧十分姣好,再加上这薄薄的一层粉黛,更是显出女主人的动人魅力。

此刻的宋瓷,让任西不得不承认很漂亮,也可说是十分完美的。

任西忍住并没开口,而是向她点了下头,便转开了眼,化妆师将二人安排到并肩的位子,打量着这都有些紧张的两人。

待他们商量好后,便告诉任西可以卸妆和换衣了。并告知明天需要在七点在这里正式开始化妆,请新人安排好时间。

任西换下衣服,又在房间卸完妆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本想与黎叔谈论下宋瓷之后的卧室问题,但这几天家里仆人返岗和自己结婚的事,已让黎叔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想还是,婚后再议吧。

明天就要见到外祖母和父亲了,任西心中泛起了波澜,任北让自己不要怨恨他们,但当自己再次面对他们时,真的能做到吗?还有他的大哥任东,任西执掌家主后,在任氏集团宣布了任南辞任董事会成员的声明,又下达了任东无限期休假的决定。

任西在亦蒙夫妇墓前承诺了会守护任东,而任东还是任北的亲哥哥,也是与自己相伴长大的兄长,他之前对任东的所作所为造成的感情裂痕又该如何化解呢?

这些忧虑,任西一直很抵触,可明天就要真实地面对面了,让他整晚心绪不宁。

对宋宸、宋家这种单纯的仇恨并不难面对,而对于心中还有牵扯、有羁绊的受损亲情才让任西摇摆不定,是放弃怨恨,重归于好,还是继续的相互回避,让时间冲淡恨意,也消磨掉残存的亲情。

清晨,天蒙蒙亮,敲门声就响起了,任西觉得自己没睡上几个钟头,他应了一声,闭上眼让自己再缓一缓。

因为化妆师已经等待的坐立不安,秦姨这才不得不上楼叫醒他。任西眯一会就翻身起来了,再卧室洗漱完,自己剃干净了胡子,想起了在镇上买的劣质剃须刀,今天自己结婚,他忘了有没有跟亦朵提过,亦朵如果知道,应该会祝福自己吧,但这并不是她认为的那种结婚。

刚想到这里,敲门声再次响起,任西有点烦了,他拿上手机,带好手表,穿着睡衣下楼了。楼下的人比昨天更多了,很多陌生面孔走来走去,甚至都没人特意去注意他。

任西直接转到饭厅,秦姨正在摆放早餐,见到任西松了口气,先是让他慢慢吃,后又提醒化妆师一直在等他,他抬手一看确实比约定的时间晚了40分钟。他抓紧吃了两口,就跟着一路小跑的秦姨赶到了舞蹈室。

刚进舞蹈室,昨天那个多话的婚庆负责人就拍手,跳了起来,终于盼到了这位活神仙似的。

任西见此时的宋瓷已经穿好了礼服,再梳妆了,他拿上自己的礼服从其身后走过,两人在镜中对视上了眼神,任西这下彻底清醒了,一个机灵劲袭来。

他麻利的换好礼服,或是刚刚吃了早饭,他觉得腰部有点紧,用手一边调整一边走出了换衣间。

任西出来后,就被拉着坐到临时化妆台,一人给他整理发型,一个开始化妆,两人齐上阵。化妆的是个小姑娘,或许跟他也差不多大,她的手在任西脸上一会涂粉一会又修眉,让他想起了中国戏曲演员上台前的化妆,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么弄得完美,他并无冒犯之意却也是一直盯着眼前化妆的女化妆师发呆,女化妆师久久停顿的手悬在眼前,才让他回过神来,看到对方被自己盯得脸都发红了,任西赶紧闭上自己眼睛,心里生出一丝抱歉。

任西13岁前接触的女性可以说就只有任北和秦姨,出去读书以后才逐渐知晓男女间的一些情愫,之后自己离家出去混日子那两年,才更多的走进了生活,见过听过了更多男女之事,也体会过眼神传情和爱意升腾等感受,但他自认为属于禁欲系的爱才是真爱,他一直控制住了自己对任北的遐想,用古老的道德感约束着自己,这也是他自认为浪漫的一种方式,他的爱是纯粹的、简单的、干净的。

他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缺乏性教育的结果,但好在自己仅是这方面有自己的精神洁癖,把男女之事看的更为慎重和负有责任。洁身自好本就是好的品质,别人的行为他不去批判也不关心,他只要管好自己,本也想把自己留给任北,他一心所求的妻子。

任西想起自己抱过亦朵好几次,都不曾有顾及,更没心生杂念或疑虑,这一回来,看几眼旁的女生就让自己遭受道德约束的责难,说明地灵才会人杰吧。

他轻轻甩甩自己的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出去,今天要应对的事太多了。

殊不知,自己这一系列丰富的表情,都被这块大镜子反射到了新娘子的眼里。

等任西化完妆,没一会宋瓷也弄好了。时间才八点半,门外络绎不绝的人都是搬贺礼的,也有宋家送来的布置新房的东西,因为任西交代过,曦苑不特意布置,所以现在只能一股脑先堆放进客厅,待今天忙完黎叔再一一收拾。

任晚计划九点来曦苑接他们,宋瓷说要去卫生间,便和夏秋冲冲离去了,任西走出大楼,走到了草坪上,现在看来这块草坪也说不得多大,任北和他在这里十五年,欢喜和各种闹情绪,现在想起都是美好的,任北说自己的笔记本记录了那些讨厌他的事情,真想看看,又害怕看,看完一篇就少一篇。

任北不在的世界,和谁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场隆重的演出又是表演给谁看呢?想到这,任西瞬间黑了脸色。久等不来的宋瓷,更是让他面带怒气,让贴身的化妆师感受到了这位新郎阴晴不定的情绪。

任西又站了一会,想问任晚到哪里了,打开手机就看到亦朵的短信:“西哥哥,新婚快乐,永远快乐,记得微笑。”

任西笑出了声音,收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回了短信:“谢谢亦朵,今天有点忙,改天跟你电话联系。”

刚回完,就瞟到身侧的宋瓷看着他,他突然瞪了过去,不满地问:“怎么这么久?”

宋瓷将他突变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语气平平的说:“抱歉,久等了。”

宋瓷身后的夏秋想为她辩解什么,被宋瓷眼神制止了,任西不愿理会这主仆两人之间的遮掩,独自朝大门走去。

原来任晚的车已经到了,只是她会等到九点才电话任西,看到任西衣着一套正装,她脸带欣慰的笑起来,心想:“任大小姐说的没错,确实非常帅气。”

任西181的身高,今天还修了眉毛,化了妆,一身笔挺的修身西服,加上原本就俊秀的脸庞,26岁的精气神就算是熬了通宵也一样神采奕奕。他望着任晚,面无表情地问:“今天大家都会来吧。”

仁晚像是安慰他,“迟早要面对的。你是家主了记得吗?”

任西无奈笑了一下,他深呼了一口气。

仁晚看到宋瓷,先是睁大了眼睛,随后说的:“恭喜家主和宋小姐成亲,大小姐您今天非常漂亮。”

宋瓷向她微笑颔首,并没说什么。

任晚建议任西现在就上车过去。任晚拉开了车门,这一刻,任晚和任西同时想到了什么,宋瓷该怎么上车呢?

任西心想,这不可能让男保镖抱吧,这又只有他一个男士,还是未婚夫,理应由他,但自己并不想这么做,现在车门都开了,任晚这是给他出难题呀。

任晚也觉得尴尬,要是任西坚决不抱,就自己试试吧。

就在这两人各自做着心里战斗时,夏秋已经将宋瓷小心翼翼抱上了车,任西一阵感激,看来夏秋还有点用。

任晚为宋瓷关上了车门,又转到另一侧为任西开了门,自己也坐到了副驾上。

司机将夏秋折叠起来的轮椅装入后备箱,就上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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