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走了两日到了长安郊外，看到不远处有一间茶铺，便想进去讨一杯水喝。

齐佑走到茶铺前，一个老者正在烧水，齐佑道：“施主，贫僧可否向您讨一碗水喝。”

老者看是以为俊俏的僧人，便道：“当然可以，您稍等啊小师父。”

齐佑道：“多谢施主。”

齐佑站着喝完了水，便将碗还给了老者，又从怀中掏出一文钱给老者，道：“施主，这个请您收下。”

老者摆手拒绝，“不不不，小师父，一碗水而已。”

齐佑却执意将一文钱放下，双手合十，拜别了老者。

老者柔善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小师父真是善良，又生的如此俊俏，可惜不知为何出家了呢。”

老者听到马蹄声抬起头，远处一队士兵骑着战马奔驰而来，过了茶铺，直奔前方，却看到这些士兵将刚刚那位还没走出多远的小师父围了起来。

这些士兵的将领道：“这位小师父，你可是玄奘禅师的高徒？”

齐佑双手合十道：“从前是，不过贫僧已经拜别了玄奘禅师，离开了大慈恩寺，不敢再称是玄奘禅师的弟子。”

将领又道：“那你可与高阳公主相识？”

齐佑道：“贫僧只与高阳公主见过几次面而已，不算相识。”

将领道：“就是他了！将他拿下！”

齐佑看着这些人道：“贫僧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何拿我？”

将领拔出刀来，齐佑看着那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将领道：“大胆妖僧，竟然敢蛊惑高阳公主与你私通，长孙大人有令，定要将你抓住，腰斩示众，才能除了公主心魔，还公主清白。”

齐佑心下一沉，道：“贫僧与公主并不相熟，而且已经离开了长安，何来蛊惑公主一说？长孙大人为何要下此命令？”

将领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负责拿人，来啊，把他绑了，压回长安给长孙大人待审。”

齐佑被压回了长安，扣押在长安狱中。

太极宫。

高阳公主给太宗喂完药，道：“父皇，可要用些蜜饯缓解汤药苦涩？”

太宗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太监回禀道：“陛下，长孙大人求见。”

太宗道：“让他进来吧。”腰斩那和尚一事既然要大张旗鼓的让全长安的百姓都要知道，早晚也是瞒不过高阳的。

长孙无忌进殿行礼后，道：“回禀陛下，已经将妖僧缉拿，于三日后午时腰斩。”

高阳听到妖僧二字，心下疑惑道：“舅舅，我大唐重视佛教，那僧人犯下什么罪行，竟然要腰斩示众？”

长孙无忌道：“便是引诱公主殿下与驸马不和的妖僧。”

高阳听到后腾的一下站起身道：“什么？”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是已经离开长安了吗？为什么会变成长孙无忌口中的妖僧呢？

长孙无忌默然的低下头。

高阳道：“舅舅，他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他从未引诱过我啊，而且他已经离开了长安，如若他真的引诱我，贪图富贵钱财，他又怎么会离开长安呢？”

长孙无忌道：“若非他引诱公主，公主为何多日不回房府与驸马相聚呢？”

高阳立刻争辩道：“我与房遗爱本就不和，舅舅应该知道吧，我不愿意看到房遗爱与妾室你侬我侬，我回公主府只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这都不可以吗？从前便是如此，这与他有什么相干？”

太宗咳了一声，高阳公主立刻上前，扑在太宗的床榻前，道：“父皇你快看舅舅他是不是疯了？他如此冤枉一个僧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太宗却道：“将公主带回公主府，禁足一月。”

“为什么？”高阳错愕的看着往日最疼爱她的父皇，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处死他？

高阳跪在地上磕头求道：“父皇，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他没有犯任何过错，是女儿爱慕他，缠着他，送他玉枕，他此来京城只是为了还女儿玉枕，他一心向佛，他对女儿根本无意，父皇，求你放了他吧，他平生所愿只想普度众生，他不是妖僧，他真的不是妖僧啊！”

长孙无忌道：“公主已经被那妖僧蛊惑失去神志，还不快将公主带回公主府，让公主服下安神汤。”

高阳原本一个尊贵的公主，可是被太监拉出殿外的时候却是毫无形象可言，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嘶喊凄然道：“舅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污蔑他？为什么！”

最后一声，高阳几乎喊断了嗓子。

连太监都着实于心不忍。

太宗道：“无忌......”

长孙无忌知道陛下心疼高阳公主，他道：“此事已经全城知晓，陛下万万不能收回旨意。”

太宗叹了口气。

三日后，齐佑被腰斩示众。

高阳在公主府禁足了一个月，但是到了解禁之日她却仍旧把自己关在房间中，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一语不发，只是坐在床榻上拼着她曾送给他却又被她摔碎的玉枕。

一切恍如昨日。

她想了很久很久，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只是来长安还她玉枕，为什么就会命丧长安呢？

长孙无忌为何要一口咬定他蛊惑自己？父皇为何也会默认呢？

到底为什么？

高阳痛苦的捂住脑袋叫喊着。

绿拂站在一旁心疼不已，她立刻坐在榻上抱住公主，“公主，别难过了，他那么善良，若是在天有灵见到公主为他如此伤心也会不得安宁的。”

绿拂也不明白为什么和尚会被长孙大人处死，这一个月来公主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已经瘦的不成人形。最近几日她曾听到有人说过一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同公主讲，或许可以转移公主的注意力。

高阳身体太过虚弱，又晕了过去。

绿拂忙朝外喊道：“太医！快叫太医进来！”

这一个月来，公主便是这样痛苦的往复，绿拂只怕再这样下去公主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亦或是公主已经存了为他殉情的心思，绿拂绝对不能让公主出事。

等到高阳再次醒来，绿拂决定把她听到的事情告诉公主。

“公主，你醒了。”绿拂看到公主微微睁开了眼睛，忙道：“公主可饿了，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人去做。”

高阳却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绿拂决下心来，道：“公主，最近奴婢听到一些事情，与和尚有关。”

高阳顿时睁开了眼睛，细若无声，道：“什么事情？”

绿拂道：“月前，晋王与武才人之有私之是穿的沸沸扬扬，接着便传出了和尚蛊惑公主之事，一个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一个是玄奘法师的高徒，此事一经传开，全城沸然，一直到长孙大人下令腰斩了和尚，可是在坊间依然有各种传言未曾平息，但是奇怪的是，在这之后，晋王殿下与武才人之事却忽然平息了下来。”

高阳扶着塌边起身，她自然听明白了绿拂之意，武媚娘曾与她说过，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九哥，但是因为皇子与后妃有私的谣言便不能向天下宣告皇位交托一个谣言与后妃有私情的皇子。

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舅舅支持九哥，自然要为九哥铲除一切阻碍，但是他阻止不了城中谣言四起，便只能用另外一件更加荒谬的事情转移百姓的注意力。

而她与和尚，便成为了帮助九哥和媚娘转移百姓注意力的牺牲品。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然是这样！

高阳失笑，“我已经为了大唐牺牲了一次，为什么还要让我爱的人再为大唐牺牲一次，他是那么无辜，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凭什么！”

蓝拂推开公主房门，进来道：“公主，你没事吧？”

绿拂道：“蓝拂，你不是在照顾武才人吗？你怎么回公主府了？”

蓝拂道：“武才人知道公主已经解禁，求了陛下来开解公主。”

绿拂道：“武才人来了？”

高阳忽然喊道：“滚出去！让她给我滚出去！”

蓝拂吓了一跳，绿拂道：“公主刚刚用完药，情绪还未平稳，你先去告诉武才人让她回宫吧，等过些时日公主病好些了，公主定然会去宫中看她。”

蓝拂点了点头，道：“好，我这便去回了武才人。”

武媚娘在院中已经听到了高阳的喊叫，等到蓝拂出来，她抱着一个陶罐，道：“我知道公主现在不想见人，既如此，我便先回宫了，我已经无事，你便留下来照顾公主吧。”

蓝拂道：“是。”

武媚娘将陶罐交给蓝拂，道：“你把这个替我交给公主吧，或许能让公主宽慰一些。”

蓝拂小心的接过陶罐，点了点头。

蓝拂又回到了公主房间，她抱着陶罐道：“公主，武才人已经走了。”

高阳抬头看着她手中的陶罐，似乎心有所感，心下立刻绞痛起来，她道：“你抱着的是什么？”

蓝拂道：“是那僧人的遗骨，原本长孙大人下令将他丢入乱葬岗，是武才人去求晋王殿下将他捡了回来。”

高阳看着那陶罐泪如雨下，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他已经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又过了几日，高阳身体好了一些，她便坐着马车，抱着他的遗骨前往郊外。

原本他是被腰斩的罪大恶极的妖僧，是不能入土安葬的。

高阳却宁愿违背旨意，将他安葬，并为他亲自题碑。

高阳道：“你师父还未赐你法号，但想来已经再无机会，你曾说过我的法号好听，那我便将自己的法号送与你可好，辩机。”

“辩机，这一世，你拒绝了我，下一世......罢了，你因为而死，只怕下一世也不会原谅我吧。”

“我从未怪过你，公主。”齐佑蹲在自己的坟前，只是没有人能看的到他。

“辩机......”齐佑看着碑上的字，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我就是历史上的辩机，怪不得师父一直不曾赐我法号......”

“诸事机缘，不足以辩......”

齐佑伸手抚向公主的脸庞，道：“若还有下一世，我愿意为公主还俗。”

有的有的，有下一世的，高阳还没有谋反，应该还有两章差不多，今天三更结束。明天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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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牺牲